《旧日歌》傅家老生

1、第一章

　　十二月的天，气温一日见一日的冷，周恪拢了拢大衣，将钥匙拔出锁孔，转头慢慢走下楼梯。

　　走到一半时手机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楼道有些刺耳。

　　“妈，”周恪接通手机，“怎么了？”

　　“周恪啊，起床了吗？”

　　“嗯，去上班呢。”周恪走出楼道口，被风吹的一抖。勉强笑了一下。

　　那边又不说话了，周恪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

　　“周恪。”那边说话又有些犹豫。“你魏阿姨说她儿子要去q城出差一周，我想着你一个人住，就……”

　　“哪个魏阿姨啊，你能别总弄些不三不四的人来要我照顾，行吗？”周恪有些烦躁的打断了他妈的电话。

　　他妈爱面子，喜欢向邻里亲众夸耀这个关系并不算亲近却算是最有出息的儿子，此前也经常安排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周恪家暂住，周恪脾气好，只要不算太过分，也会把对方照顾的周周到到。

　　去年来了个远房表弟，住了四五天，走的时候偷拿了他客房抽屉里的U盘和一些闲置品，都不值什么钱，可U盘里有他以前的工作记录，算是犯了周恪的忌讳，专门驱车去那男孩儿家里要回了东西，搞得两家都有些尴尬。后来他妈在这乱许诺人的事儿上就收敛了一些。

　　“哎哟，你当我喜欢揽那些破事啊，还不是因为你从小把宋嘉当明星的追啊，人家现在终于回国了，让你招待一下又怎么了？！”他妈也有些生气，扯着嗓子开始吼。

　　“谁？”周恪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宋嘉啊，去英国留学那个。人家可能会贪你那点小便宜吗？！”

　　“哦，”周恪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抖，“好啊，你让他联系我吧，我这个月都有时间。”

　　“呵呵，”他妈冷笑了一声，“你如果有个人一起过，我肯定不会再找人打扰你。”不知话题怎么又到了这上面，周恪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吱声。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要事业么，你看看宋嘉，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个女朋友哎……”她越说越是烦闷，掐了电话。她知道周恪一直把宋嘉当偶像，可这宋嘉快三十岁了还单身，她可不想儿子这点也学宋嘉。

　　放下电话的时候韩游还有些发怔。

　　他似是还没有消化电话里的消息，脑中一片苍白，只凭着习惯做接下来的事。

　　午休时周恪去厕所洗手，忽然才像反应了过来。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宋嘉回来了几年未见，他，终于要回来了啊……

　　终于明白了过来，周恪竟一时有些心底发颤。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疑惑，双手蒙住脸，慢慢将自己瑟缩成一团，也不知到底是难过还是激动。

　　十五岁的周恪还是个小混混，把自己作成一个流里流气的非主流，喜欢在兜里装个小刻刀，整日在□□空间伤春悲秋玩漂流瓶，实在不算合群。

　　那时候他父母正在闹离婚，家里刀光剑影的经常惊动警察，周恪每次回去遇见两人打架的时候，都会成为夫妻两人的出气筒，后来周恪便不怎么回家了，跟着几个早就辍学的半大孩子在网吧和周围的弃房四处厮混。

　　有父有母却过的像个孤儿，也只敢在家中没人的时候潜回去拿些吃用的。

　　父母的爱情在时他是上天的馈赠，当婚姻真成了枷锁，他便就是负担，存在只是为了提醒两人年轻时的眼瞎。

　　第一次遇见宋嘉是什么时候呢？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周恪还是记得初见他的具体年月，只不过实在太久了，具体的情景也只能靠想象，而非真的没有忘怀。

　　那日的天气大约是很晴朗的，他一大早使唤了个小弟去家里查探，父母果然不在。

　　他暗搓搓的领着之前打过前锋的小弟潜回了家，扫荡了冰箱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对于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也只有这个总是有点食物的冰箱带着点家的温情了。

　　又撬开他妈的小箱子，拿了五十面额以下的所有零钞，不会很多，这是一个不算负责任的母亲的底线，他也不敢太过贪心。

　　拿完东西后周恪带着小弟出门时听见了有少年的声音，朗朗的喊了几声阿姨，然后就是一声浑厚的应答声，小弟吓得菊花一抖，抱在怀里的东西掉了下来，咚的一声。

　　周恪听见声音就知道要坏，掉了的东西也顾不得捡，拉着小弟就从正门冲了出去，他妈用那特有的浑厚声音吼了一声，想拦住两人。

　　却被斗牛一样冲出来的小弟撞到一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周恪用余光扫见有个人站在他妈旁边，顺手扶了一下。

　　紧接着就向跑在后面的周恪追来，周恪一个提气加快了速度，后面那人也不慢，步步紧跟。

　　他妈跟在最后，边跑边骂，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了声息，小弟也不知跑哪去了。

　　“不要追我啦，我妈追上我会打死我的。”不知拐了几条街，人竟然还没甩掉，周恪受不了的边跑边对后面的人喊。

　　“你个小贼，偷了东西还想跑。”少年一把抓住了他。

　　“不是啊，那是我妈，她每次见我都要往死里打，我才跑的。”周恪停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抓住他胳膊的少年，眼中似有泪水。

　　串街溜巷的时间太久，扮惨几乎是本色出演，少年看着眼前黄瘦的男孩，一怔，松开了手。

　　周恪身一矮冲了出去，边跑转头看了一眼，那人停在原地，有些惊愕的看着他。

　　初见的场景实在不算好看，所以更是深刻，毕竟是初恋出场，那日周恪带着小弟被人追了几条街的记忆便也镀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再次见到少年是在校友演讲会上，对方作为前一年的县高考状元被请回学校。

　　像周恪这种学渣，平时上课都是能逃就逃，莫说是学校组织的活动了。也是碰巧，那段时间他妈因为生气他从眼皮子底下跑了的事，冰箱和小钱箱空了好久，周恪回去几次都没有收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参加了人生第一次团体活动。天又热，没钱去网吧，还有几个大风扇呼呼转的大礼堂也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穷的时候小弟肯定也穷，两个人一起抱着凳子跟着大部队进了礼堂。

　　一开始也都是些老到秃头的领导在上面讲话，周恪无聊的在角落里晃腿。听到后来周恪坐着差点睡着，头靠在小弟肩上滚来滚去。

　　忽然听到一阵猛烈的鼓掌声，间或有女生抑制不住的欢呼声。

　　周恪吓得一个激灵，直坐了起来。

　　“大家好，我叫宋嘉，算是你们的学长，今天……”台上站着的人声音温润，眉眼带笑。

　　周恪视力好，一眼就看出是前几天把他当贼追的少年。

　　“他怎么在上面啊？”周恪撞了下小弟。

　　“县状元呗。”旁边的人撇了撇嘴，有些气氛。上次对方把他当贼一脚踹倒后去追周恪。肚子疼的半天没起来，等到缓过神来又被返回来的周母一顿暴打，伤到现在还没好。

　　周恪笑了一下，没说话。宋嘉，宋嘉，他在心上默念了几声。

　　动心就是从那日开始的吧，他与礼台上的人中间隔了上千人，满眼只能看到那个最耀眼的人。

　　等演讲结束后，周恪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问旁边的人要了一张纸，挤在一群向宋嘉要签名人后。

　　宋嘉还是像演讲时的表情，眉眼含笑，一个个接过签名本，动作不紧不慢。

　　倒不是想沾什么学霸之气，周恪听完了宋嘉的演讲，第一次觉得活了十五年，只见到一个见到这么顺自己眼的人，止不住的想多看对方一眼。

　　到后来只剩了几个人的时候，书记过来赶人。

　　“唉唉，都回去了，回去了，小宋也要去吃饭，平时也不见你们这么积极。”手边说边摆，一脸不耐。

　　手臂转了几圈，拉着宋嘉走了。

　　周恪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纸，一脸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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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开号写文，谢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