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止息GL》黑窗无

9、云涌

　　齐婉琰这边忙得不可开交，苏安歌却蹲在牢里画圈圈：“一定是陈正这小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安歌在里面待了几个时辰，听了狱卒断断续续的对话，大概也了解一下自己的情况：如今莫名被抓进这牢中，大抵是拜前几日私斗一案所致，而重点不在别的，主要是拿不出户碟，又说不出本家何处。如今卫帝虽推休养生息之政，然则为帝者必多疑，层层传令下去，这些小兵卒们很有可能就变成了宁可错杀一万的极端，她苏安歌今个算是栽了。
　　再数一下呆在牢中的日子，已然有了两天。平镇小，牢中本就没什么人，再加上苏安歌实则没有什么罪，一直被关在外面的临时房中，所以看管便稍微松些。
　　今晚月很明，苏安歌抬头看着头顶的一小块窗，几丝柔和的月飘洒进来，她之前看过月代表乃是思乡之情，楞楞地伸了手想要抓一把光，却是扑了个空。
　　她自知自己忘了很多事情，丢了家，也丢了自己，可最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她问寺里的僧，却得了个“施主何必纠结过去的自己呢？难道现在的施主便不是施主了吗？”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
　　苏安歌有些想笑，在平镇浑浑噩噩过了两年，她只知人唤她苏安歌，称她苏公子，却一直没懂何必要累死累活地做一个男子，她也问了寺里的僧，却被告知“施主何必在意这些呢？万般由来皆是命。”——是命吗？

　　是命吗？是命吗？
　　所以她命里就该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也不容得别人记她半分？
　　是命吧！是命吧！
　　所以她命里就该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也容不得别人记她半分！

　　苏安歌晃了晃脑袋，现下还不该想得如此绝决，陈正以前对她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是要想想该怎么砍柴。
　　正在想的时候，头顶的窗口传来几声鸟鸣，苏安歌有些奇怪，便向上看去，却被一卷纸砸中了脸。展开，只五字：明早三鼓齐。
　　苏安歌笑了。

　　夜里多梦，好像是一少年在廊腰缦回中，一稍大点的姑娘执书立在一旁，虽年龄尚小，却是学识渊博，在对这少年说些什么。
　　苏安歌醒来后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明早三鼓，直了身子，等待鼓声。
　　没多久，就听到了三鼓声，再然后就是无数的嘈杂：有哭声、有骂声、有脚步声。
　　苏安歌听着这声音越发觉得心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而狱卒听到外面的声音也出去看情况了。
　　苏安歌这边还在镇定自己时，又听到了几声鸟叫，抬头看却见王复在窗边立着，脚上一用力，竟然踹开了小窗，再自上而下跃进牢中。
　　苏安歌看得目瞪口呆，她知道这齐婉琰出手，定要做些大事，却没想到齐婉琰竟有劫狱的魄力！
　　说曹操曹操到，齐婉琰竟然直接从牢房大门走进来，走又悠然地开了牢门的锁——仿佛是回了自己家。
　　外面的声音更吵吵了，苏安歌一步一步地跟着齐婉琰走，没几步就遇见了陈正。
　　苏安歌看着齐婉琰朝陈正使了个眼色，陈正冲着她们这里点点头，便走了去。

　　“你可知我是如何将你带出来的？”
　　“……大约是抢？”
　　齐婉琰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在你眼里，我齐婉琰本事这么大吗？”
　　“一无文书，二无狱卒。这不是劫狱是什么？”
　　“对，我便是抢了，又怎样？”

　　苏安歌现在大约是明白了，起先的吵闹是陈正领着一众平日街上的同胞们在衙内吸引注意，而王复趁乱入牢中抢人。但是出来以后呢？齐婉琰竟然没想过面对空荡荡的牢房，那官府的人能罢休吗？
　　暂且不说出去后的事情，现下三人同行，本来此事齐婉琰根本不用出面，只要王复携了自己便能出去了——锁？王复能踢开了铁窗，这锁想必也不在话下。所以齐婉琰的到来其实有些添乱，加了人数不说，她本人又不会武，苏安歌实在是理解不了齐婉琰为何在计划中竟出了这么明显的漏洞。
　　苏安歌一时无语，现在三人中会功夫的只有王复，她前几日虽然跟着王复打了几套拳，终究是花拳绣腿的，若被人发现，他们绝对做不到全身而退。
　　而这齐婉琰竟然如此张扬的说着自己就是劫的，是活够了吗？

　　“既然是劫，能不能逃的快一点了？”

　　苏安歌没想到正是这一句话，一语中的。看到确实来了几个官兵狱卒的苏安歌不清楚陈正到底在做什么，也看不懂这齐婉琰要去做什么。
　　而后边的狱卒喝道：“什么人！”就提着大刀赶了过来。王复这边也抽出了随身带的剑，以便迎战。
　　齐婉琰有些发愣，竟然站在原地不动了，急的苏安歌拽也不是，不拽也不是。竟然和齐婉琰并排站了。

　　王复武功再高，面对同时涌来的几十人，多少有些招架不住，三人一边打一边撤。苏安歌余光看见陈正在远处，不想拖他下水，眼神示意陈正赶快走，却见陈正居然提了根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棍跑了过来。
　　纯粹是添乱！苏安歌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状况，头更疼了，却看到一小卒举着刀向这边奔来，齐婉琰却仍然愣愣地呆站，苏安歌一边侧身过去一边喝道：“傻了吗？让开！”
　　齐婉琰睁大了眼睛却看到苏安歌肩头结结实实挨了一刀，身上染了一片红。

　　红，又是一片红。

　　苏安歌这边强忍着痛将那小卒推开，王复听见这边的动静，提剑而来，见苏安歌身上一片红，而齐婉琰如梦初醒般死死地拽着苏安歌，王复只好将二人护在身后，陈正持着手里的棍子也跑了过来：
　　“娘的，这出的什么破主意？和着拿命周旋啊！”

　　幸而平镇驻扎兵卒少且分散，王复瞧着兵卒已倒下大半，余光看到院中的马厩，对陈正说：“你，找到机会赶紧把马厩给打开！”语罢横剑于前，似要再战。
　　陈正不敢再拖，瞧苏安歌的样子是有些撑不住了，而齐婉琰看起来失了魂一样也没什么主意。
　　“我找个屁的机会！”陈正突然大喊，竟将棍子直接掷到马厩里，砸上了一匹马，一马受惊，群马受感染，竟然全冲了出来，十几匹马搅得更是乱七八糟。
　　王复不再恋战，拖着齐婉琰便要出去，陈正则扛着几近昏迷的苏安歌跟上。

　　身后是阵阵马儿嘶鸣和人的呼喊，苏安歌有些恍惚，听着陈正说：“好小子，你那先生可真令人惊叹！”
　　苏安歌知是如今已不在牢中，心里却响起一个声音：平镇，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