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以后》苏蕊秋

1、第 1 章

　　曼珠说不清楚再次看到依蕴的感觉。
　　隔着星巴克的玻璃窗，习惯性的瞥一眼，便看到外面露天咖啡店里，依蕴斜坐在椅上和旁边的友人聊天，时隔多年，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还是一如既往让人眼前一亮。海藻般的栗色长发烫了大波浪披在肩上，鹅蛋脸，眉目清晰精致，鼻子高挺，雪肤红唇，鸡心领的素白针织衫裹进贴身一步裙里，带着几分慵懒与漫不经心。曼珠凝神的望着她，仿若看一朵娇艳的花，有句话说，女人更懂得欣赏女人的美，这话放在曼珠和依蕴身上，恰如其分。
　　曼珠端起杯子，低头喝一口咖啡，本来是准备要离开的，现下倒不如再在这里消磨一下时间，她并不想与依蕴见面。见面说些什么，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姿态应对，她不想去想，不如等对方先行离去吧。
　　翻开手里的书，曼珠倒是个随时随地都能静下心来读书的性子。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往外望的时候，依蕴身边多了一个修长清俊的男人，男子并未坐下，依蕴起身挽了他手，正与其他人挥别。曼珠不由赶紧低下眸，然又哂笑，抬头再看，只见两个人携手的背影。她愣愣的呆了许久，才起身买单离开。
　　走出商场的时候，排队上地铁的时候，一路她的脑子里都空空的，眼前不断闪过的是刚刚男子嘴角微翘的笑容，还有他望向依蕴的宠溺眼神。
　　宁峥，原来你已经知道依蕴回来了，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和你提这个事情呢。也是，你们是什么交情啊。曼珠恶意的想，又笑了笑。在地铁玻璃门的虚影里，她看到她的这个笑容真比哭还难看。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那从始至终其实都没有输赢，曼珠心里明白。她甩甩头，徐一口气，梦早就该醒了。
　　宁峥当晚没有回来，曼珠收到一条短信，“晚上有应酬，住花城”。简简单单，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宁峥的一贯风格。也许是对无关重要的人宁峥一向惜字如金吧，曼珠暗想。花城是宁峥公司附近的公寓，婚前购置的，加班太晚的临时落脚地，婚后宁峥住的不算多，一般都事出有因。结婚三年，虽然夫妻关系不算好，但是宁峥面子上一直是尊重曼珠的，断没有离家分居的举措，所以一贯来，曼珠对宁峥留宿花城是理解而且无谓的。只是今天，到底非同寻常。曼珠独坐一夜，终下了决心。
　　次日清晨曼珠回了短信，也是辞简义赅，“我这两天出差，后天晚上八点，我想和你谈点事情，就在家吧”。半小时后，那边传来“好”。曼珠连忙向公司请了假，收拾行李，回了一趟袁州。袁州是南部一个小县城，她出生的地方。
　　从袁州回来刚下高铁，还没来得及回家放下行李，就被办公室老周急电叫回单位，有巡视组下午过来，要准备些材料，等曼珠送走巡视组忙完一切，赶回小区刚进电梯，一看表，已经七点三十了，还好还好，她拍拍额头，也不知道宁峥回来没有。按照惯例，九点以后是基本上见不着人的，不过他一向有约必守，应该也是不会迟到的。那条短信后，他们都再没联系，都习以为常。马上要见面，虽然和她预想的场景不一样，她本来想从袁州回来先去烫个发做个脸美个容然后才容光满面淡定从容和宁峥谈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看着电梯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曼珠有一丝紧张，须臾，又不由笑起来，她给自己打气等下见面谈话也要这样微笑着哦。
　　进了门，宁峥果然在。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修长的腿叠在一起，看到她进门，淡淡的招呼一声，“才回来？”曼珠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略拧着的眉，心也跟着拧了一下，低头答了几句。
　　曼珠赶紧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下，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才去书房抽屉把文件袋拿出来，这是回袁州前就准备好了的。她轻轻的把文件放到宁峥身前的茶几上，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把那句埋在嘴边的话说出口，“宁峥，我决定和你离婚，这是离婚协议”。话说出口，曼珠的心反而安静下来。
　　宁峥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秒，她竟也不觉得紧张，她继续保持微笑说：“我已经签字，下周会搬走，你看看协议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签字我们约个时间尽快去办手续吧。”宁峥没有答话，冷冷的盯着她看，目若寒星。曼珠垂下眼眸，也不再言语。
　　良久，听见耳边宁峥低沉的声音，“何曼珠，你在搞什么把戏？”。说完，宁峥站起身，大步欲出门，“我今晚回花城”。“等等”，曼珠忙也起身，用手捏了捏掌心，平静地说：“宁峥，我是认真的，没有和你闹的意思，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说完，曼珠听到宁峥嗤的一声冷笑，心顿时沉到谷底，她虽然事先已预想过此情此景，但真实发生的时候，还是觉得仿佛有一股冷风从头顶到脚底吹得她生疼生疼。她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此刻宁峥讥讽的目光，她右手用力抓着左手手肘，忍住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欲望，她知道这个姿势代表出的心理含义，她不想此刻的内心被宁峥知晓，她原本还想更淡定更从容一点。
　　宁峥肃着脸走回来，微蹲下身，在离婚协议书上大笔一挥，完了冷冷道：“如你所愿。”说完关门扬长而去。
　　曼珠愣愣的站在原地很久，直到肚子传来咕咕声，才回过神来。她扯起嘴角想笑，眼泪却刷刷的流了下来。最后一次了，好不好，曼珠，这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她无声的对自己说，蹲下身子坐在地板上，终于放任自己哭了出来。到终于平静已经深夜，曼珠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哭红的双眼，深呼吸几口气，学着韩剧女主角举起右手捏成拳，轻轻的说:“fighting，加油！”，好了，现在该去祭祭五脏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