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酱子贝

6、《十年》

　　大晚上的，这一片已经没有车了，邓文瑞放下水就追了出去。
　　凌源走得不急不缓，听到脚步声，他停下步伐回头。

　　“不用送我。”他道，“我叫了滴滴，已经到这附近了。”

　　刚说完，一辆白色丰田刚好开了过来，闪了两下车灯。

　　凌源上车，关车门，动作一气呵成，车子很快离去。

　　邓文瑞回到家，苏奇正在喝水，见到他，苏奇不好意思笑笑：“老师，抱歉，我太渴了，可以喝吧？”
　　“嗯，喝完就去睡，客房很多，你随意。”丢下这句话，邓文瑞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洗澡时，邓文瑞给凌源发了条微信。
　　凌源回复得很快。

　　【到家了，不用担心。】

　　深夜，门被敲响时邓文瑞还没睡着。敲门声响了几分钟，安静片刻后，外面的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再没了动静。

　　次日，邓文瑞醒来时，苏奇已经做好了早餐。
　　见到他，苏奇笑道：“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随便做了一点。”
　　“嗯。”邓文瑞没看他，也没吃他做的东西，兀自走到鞋柜旁换鞋，“吃完就回去吧，房间会有人整理，出门的时候记得锁门。”
　　“老师，”苏奇叫住他，“今晚我还可以过来吗？那些人……可能会找上我租的房子。”

　　昨晚两人是在饭店碰巧遇上的。
　　邓文瑞去上厕所时，刚好看到三个男人架着苏奇，正准备待他进隔间。苏奇脸颊绯红，看上去半醉不醉的，见到他，轻轻叫了声：“老师”。

　　关于苏奇的传闻，邓文瑞其实听过的不少，大多都是凌源说的，他也全信。
　　别人自甘堕落，他管不着，但既然苏奇开口求助了，就冲对方那句‘老师’，他很难置之不理。
　　苏奇虽然不红，怎么说也算是个明星，趴在他肩上嚷嚷着不能去酒店，邓文瑞也没办法硬把人带去，只能先拖回家里。

　　原以为凌源去了男朋友家，没想到他正乖乖地在二楼等自己。
　　当时解释就堵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到现在还压得他难受。

　　“不太方便，你还是住酒店吧。”
　　丢下这句话，邓文瑞径直出了门。

　　*

　　邓文瑞一上班就收到了上头把苏奇换掉的消息。

　　他表情没什么波动，点点头算是知道了，让助理去回话。
　　换上来的是凌源的前男友……或是现男友，邓文瑞不清楚。

　　小明星下午就来签合同了，之前两人见过，所以这次一碰面，对方就友好地朝邓文瑞伸出了手。

　　邓文瑞没理他，直接坐到了位置上，摊开合同。

　　小明星扯扯嘴角，也坐了下来。

　　因为之前就有人跟小明星沟通过，所以合同签得很顺利，邓文瑞拿起合同就起身离去，一句话没多说。

　　经纪人没忍住问：“你们认识？”
　　“……算认识吧？”小明星说。
　　“你招他惹他了？”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邓文瑞走进谭叙办公室时，对方正在玩斗地主。
　　整个项目组都在忙，这位负责人还能忙里偷闲打两把棋牌，也算是对这游戏爱得深沉了。

　　“合同签好了。”他说。
　　谭叙头也没抬：“辛苦。”

　　邓文瑞站了半天，又开口问：“怎么突然要换人？”
　　谭叙这才好像想起什么。他放下手机，抬头问：“你老实说，苏奇是你故意塞进来的吗？”
　　“不是。”邓文瑞否认，“你审核过，他外貌声音都合格，而且价格便宜。”

　　共事这么多年，谭叙一眼就看得出来邓文瑞说的实话。

　　谭叙：“你这个学生，还真不是个省事的。”
　　邓文瑞：“什么意思？”
　　“他把别人的名字刷掉了。”谭叙道，“也不知道给了面试官什么好处，正在查。”
　　邓文瑞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半晌才问：“那现在这个是重新面试的？”
　　“哪能啊。”谭叙笑了声，“这不，我那宝贝表弟昨天找上门来，威胁我，要我换的人。”

　　*

　　一天的会议下来，邓文瑞精疲力尽。
　　他坐在办公椅上揉了揉太阳穴，犹豫片刻，拉开最中间的抽屉，一张合照引入眼帘，因为经常被擦拭，所以相框还是蹭亮蹭亮的。

　　照片上的他还不到三十，没有皱纹，不显老态，凌源当时刚高中毕业，一身短袖活力四射，两人并肩站着，脸上都是微笑。

　　而今年，凌源二十六，他三十五。
　　他们差了近十岁，他都可以当凌源他叔了。

　　邓文瑞拿起手机看了眼，除了工作短信外，没有其他任何信息，平时这个时候，凌源要么短信轰炸，要么已经直接找上门来了。
　　他起身，拿起西装外套，正准备离开。看到办公桌前侧，又无端想起之前那个吻。

　　凌源霸道地拽着他，撞得他嘴唇生疼。
　　明明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莽撞。

　　刚认识凌源的时候，邓文瑞没什么别的想法，就觉得是个比较缠人的男孩儿。
　　结果这个男孩缠了他近十年。

　　被初恋女友劈腿的时候，凌源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劝他。
　　“邓老头，你可别难过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准下一个更好。”
　　然后他又接着道，“其实那女的也没什么好的，没我高，没我好看，也没我有钱。”

　　邓文瑞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凌源的心思的，十七八岁的年纪最藏不住事，喜欢都写在了脸上。
　　当时他还是个刚分手的直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敢给凌源任何回应。

　　直到他想清楚后，凌源跟家里出柜了。
　　出柜对象自然不是他。

　　邓文瑞敛眼，除了办公室。

　　周末，邓文瑞受邀去了凌家。

　　这些年下来，他和凌家、谭家都有了些交情，家中普通聚会都会叫上他一份。
　　今天凌家的聚会格外热闹，谭叙还带了宿维安来。

　　他坐在沙发上，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凌源。

　　凌源长得很帅气，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此时他正被围在长辈中间，干笑着聊着天。
　　凌源最不擅长应付长辈，邓文瑞习惯性起身想去把他救出来，没走几步就被谭叙拦下了。

　　“喝点。”谭叙把手中的红酒递给他。
　　宿维安跟在谭叙身后，也看了眼凌源：“凌源哥真讨长辈喜欢。”
　　谭叙嗤笑：“没有，他和那群长辈两看相厌。这要不是看他快走了，他们都不乐意上去讨嫌。”

　　邓文瑞一愣。

　　宿维安问：“走了？要去哪里？”
　　谭叙：“找我爸拿了个美国分公司的职位，明天下午的飞机。”
　　宿维安：“真厉害……”

　　邓文瑞面色复杂：“伯父伯母也答应了？”
　　“怎么不答应。”谭叙抿了口酒，“他好不容易开了窍，总比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瞎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