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小竹马》五朵金花

6、第六章

　　“你在这干嘛？”陆离低头看着她。

　　叶芊洵立刻哽住了，抬起头就看到被包在泪光里的陆离。

　　“起来。”陆离第二次对她伸出手掌。

　　叶芊洵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愣愣地，脸上挂着泪珠，头发也乱的不成样子，不明白怎么每次哭的时候都会看到陆离。

　　陆离看她一脸傻乎乎的没有反应，索性直接弯腰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起来，疑惑地问她：“都这个时间了，校车早就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哭什么？”

　　叶芊洵抬头愣愣地看着陆离，陆离的头发不知是被汗湿的还是被水打湿的，一缕一缕地挡在额前，已经有了棱角的脸上也是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做完运动的样子。

　　“同学欺负你了？”陆离看着叶芊洵委屈的样子猜测道。

　　叶芊洵摇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跟陆离开口，毕竟陆离是叶茗泽的朋友，对于叶芊洵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的大哥哥。

　　“你倒是说话啊。”陆离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叶芊洵本来已经止住了的眼泪刷的一下又流了下来，她自己也不想这样，可是一听到陆离的声音就觉得特别委屈，明明就是个只见过两三次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陌生人。

　　“你书包呢？”陆离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放学的时候叶茗泽推了他要打球的邀约，鬼鬼祟祟地跟别人商量什么的样子，一下子豁然开朗，“叶茗泽又欺负你？”

　　叶芊洵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去，心里说不出地难过。

　　“我带你去找他。”陆离直接拉起她的手。

　　叶芊洵被陆离突如其来的动作扯了一个趔趄，陆离个高腿长，她只能被动地跟着陆离一路小跑。

　　陆离的手掌也很大，叶芊洵的小手被他宽大的手掌完全包起来，手心都紧张地直往外冒汗，叶芊洵很害怕陆离会嫌她脏，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手心里不停往外冒的冷汗，一时间连哭都忘了，一双眼睛就紧紧地盯着前面陆离高瘦的背影。

　　“他们去哪了？”陆离背对着她问道。
　　叶芊洵摇摇头，随即想到陆离看不到，忙开口回答：“我也不知道。”话音刚落，叶芊洵就红了脸，她刚才哭了那么久，声音都是哑的，实在是太难听了。

　　不过陆离明显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一边拉着叶芊洵走，一边四处寻找叶茗泽的身影，最后实在是没有线索了，才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叶茗泽的电话。

　　好在叶茗泽也没有故意躲着陆离，手机刚响没几声就接了起来，清脆的声音一下子透过听筒传了出来：“你打完球了？”

　　“你在哪？”陆离几乎是跟他同时开口。

　　叶芊洵老老实实地站在陆离身边，听着他质问的语气，心里觉得暖呼呼的。

　　“干嘛？找我打球？”叶茗泽问道。

　　“不是，”陆离看了一眼叶芊洵，“我去找你，有点事。”

　　叶茗泽在对面犹豫了很久，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让陆离过去，不过最后还是实在地报出了自己的方位，陆离没多说废话，挂了电话又自然地拉起叶芊洵快步往那边赶。

　　叶芊洵跟在后面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他会把书包还给我么？”
　　像叶茗泽这样讨厌的男生，叶芊洵从前的学校里也有，这种人最讨人厌，总是弄坏同学们的东西，叶芊洵很害怕叶茗泽弄坏奶奶给自己买的新书包，更害怕他弄坏自己的作业本。

　　可是叶芊洵不知道，叶茗泽其实跟她认识的那些讨人厌的男生一点也不一样，尽管家里都管叶茗泽叫小魔头，可是上了初中之后的叶茗泽，在学校里就是个彬彬有礼的乖宝宝，虽然个子矮，但是长得精致可爱，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陆离没有回答他，叶芊洵失望地低着头，心里想着如果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她回去要怎么跟奶奶交代。

　　奶奶肯定是更喜欢叶茗泽的，不但是自己的亲孙子而且又是个男孩，叶芊洵小的时候也跟着爸爸去过乡下的奶奶家，她知道奶奶对她一点都不好，全天下的奶奶都是更喜欢小男孩的。

　　叶芊洵就一直低着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冷不防前面的陆离突然停下脚步，叶芊洵赶紧跟着停下来却还是蹭了一下陆离的洁白的运动鞋。

　　叶芊洵正懊恼的时候，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叶茗泽的声音。

　　“别动了，把书还给我。”

　　“叶茗泽你傻了？不是你说的要把她的书扔进水里的吗？你怎么忽然反悔了？”

　　叶茗泽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把蹲下把散落一地的书本捡起来，胡乱地塞进叶芊洵的书包里。

　　“你怎么了？”另一个男生奇怪地看着叶茗泽：“你不是最讨厌这个住进你家里的野孩子么，怎么又不干啦？”

　　叶茗泽眼睛红红的回头不耐烦地说：“我就是反悔了！改天请你喝东西，今天这么算了吧。”

　　“你可真行！”男生对他嗤之以鼻：“亏我还抱着个书包跑了那么远，好不容易把那个野孩子甩……”

　　“她不是野孩子！”叶茗泽气呼呼地反驳：“她是我妹妹！”

　　叶芊洵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叶茗泽，感觉是自己幻听了一样。

　　叶茗泽这时刚好把书包收拾好，一抬头就看到了陆离跟叶芊洵，一瞬间脸上涨得通红。

　　“看什么看！”叶茗泽不自在地别过头，别扭地冲着陆离说道。

　　陆离笑了笑，把叶芊洵拽到面前轻轻往叶茗泽的方向推了一下，说道：“我把你妹妹带来了。”

　　叶芊洵一脸迷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魔头叶茗泽居然跟别人承认自己是他妹妹，简直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叶茗泽似乎还有些别扭，匆忙地看了叶芊洵一眼，拎着她的书包就往回走。
　　叶芊洵愣愣地看着叶茗泽的背影，直到他走出很远才反应过来，小声叫道：“ 我的书包……“

　　“叫什么叫！”叶茗泽语气不是很好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回家了，你还站着干嘛？”

　　叶芊洵看着叶茗泽红红的眼眶，后知后觉地跟着走了过去，一边还不忘回头看着陆离。

　　陆离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迎着夕阳，满脸的金光闪闪，冲着叶芊洵挥了挥手。

　　不知怎么，叶芊洵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张糖纸来，“陆离，我喜欢你”的那行小字滑过脑海，她脸上一热，赶紧转过身亦步亦趋地跟着叶茗泽离开。

　　“叶茗泽是不是脑子坏了？”那个男生走到陆离身边，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嘟囔。

　　陆离好奇地问道：“你们刚才要干嘛？”

　　男生伸长胳膊吃力地钩上陆离的肩膀，不满地抱怨：“还不是叶茗泽，告诉我要整整他那个妹妹，我辛辛苦苦把那女生的书包抢下来，本来打算扔进湖里的，谁想到书包刚倒出来，叶茗泽看到一个破烂的笔记本，翻了几页之后忽然就变了个人一样。”

　　陆离也觉得奇怪，不过看起来叶茗泽好像也并不像是要动什么歪脑筋的样子，只是笑笑，道：“都几个月了，也该过去了。”

　　男生表情一僵，叹了口气，“唉，说起来容易，这事摊在谁身上都玩儿完，叶茗泽算是不错的了，换做我，想都不敢想。”

　　“说不定真正经历了，就不得不坚强起来了。”陆离若有所思地说。

　　男生撇撇嘴，“说的也是，反正也没地方诉苦去，哭都没地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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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芊洵跟着叶茗泽除了学校，叶茗泽手里始终拿着她的书包，叶芊洵几次伸手想抢回来但是又没有勇气，只能心事重重地站在一边，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叶茗泽很阔气地拦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坐在副驾驶上，回头一看，叶芊洵还傻乎乎地站在车底下。

　　“上来啊！”叶茗泽叫道。

　　叶芊洵很意外，她本来还在想自己要坐哪一路公交才能回家，没想到叶茗泽居然主动邀请她坐一辆车。

　　眼看着叶茗泽脸色越来越不好，叶芊洵赶紧上了车。

　　一路上叶茗泽也始终没有跟她说话，只是抱着叶芊洵的小书包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
　　叶芊洵开始自动脑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甚至连叶茗泽把她带去卖了的场景都描绘了出来。

　　“你想你爸爸妈妈么？”叶茗泽忽然开口。

　　叶芊洵回过神，似乎还不敢相信叶茗泽跟她搭话了。直到叶茗泽回头看着她，叶芊洵才反应过来，闷闷地点了点头。

　　怎么能不想呢，每天晚上做梦都是他们，有的时候叶芊洵甚至觉得只有梦里才是真实的，而白天所经历的这一切才应该是梦。

　　“我也想。”叶茗泽带着哭腔说了这么三个字。
　　叶芊洵呆呆地看着叶茗泽的后脑勺，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到前面。

　　叶茗泽感觉到叶芊洵递过来的东西，别扭地用胳膊抹了把眼睛，把头转向一边。

　　叶芊洵尴尬地举着手，刚想收回去，叶茗泽就飞快地伸手把纸巾抢了过来。

　　叶芊洵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出来，原来叶茗泽也和自己一样的，虽然是个小魔头，虽然比自己大了两岁，虽然他是个男孩子，也会在想起爸爸妈妈的时候哭的这么难看。

　　他们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奶奶都等的着急了，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回来还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走过来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来这么晚？奶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叶茗泽手里还拎着叶芊洵的书包，奶奶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这两个孩子气氛不太一样了。

　　叶茗泽手上一颤，迅速地把书包塞进叶芊洵手里，低声说了句：“出去玩了。”然后就快步地跑向了洗手间。

　　奶奶看出来两个孩子都有哭过的痕迹，可是看起来好像事情并没有朝着坏方向发展。

　　“安安饿了吧？也去洗个手，赶紧开饭了。”奶奶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笑着跟叶芊洵说道。

　　今天晚上的晚饭，是叶芊洵到叶家以来吃得最和谐的一顿饭，叶茗泽没有闹她也没有耍脾气，还破天荒地给叶芊洵夹了菜。
　　虽然只是特别收敛的动作，也并没有夹到叶芊洵的碗里，不过那别别扭扭的小动作叶芊洵还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美滋滋地吃了一大口肉。

　　奶奶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两个，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

　　叶芊洵回到房间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检查了书包，发现里面并没有少了什么东西之后才真正放下心来，拿起里面那个破烂的笔记本，在上面认真地写道：爸爸妈妈你们好吗，今天我跟哥哥好像和好了哟……

　　叶茗泽翻开笔记本的时候，第一页就是这样写着的：爸爸妈妈你们好，我住进了一个很漂亮的大房子，这里有很漂亮的奶奶，还有一个对我XX的哥哥，你们放心吧……

　　XX那里用笔画了很多次，黑黢黢的一小块，在上面又补充地写上了“很好”两个字。

　　第二天一大早，黎雅涵就开车上了门，之前答应要带两个孩子去逛街的，她自然不能食言。

　　叶芊洵起床很早，揉着眼睛下楼准备吃早餐的时候，看到黎雅涵来了还懵了一下。

　　“哈喽～”黎雅涵笑着跟她打招呼。

　　“哈喽。”叶芊洵很生分地摆摆手。

　　“今天带你和茗泽出去玩，奶奶已经上去叫茗泽了，你是在家里吃还是打算出去吃？”

　　叶芊洵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楼上，“在家里吃吧。”

　　黎雅涵耸耸肩，小声说道：“那个小魔头肯定想出去吃，他嘴最馋了！要不要陪我们一起到外面吃？”

　　“啊……？”叶芊洵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其实她并不是很想跟他们一起出去逛街，总觉得怪怪的，而且她身上的那些衣服也并没有他们嘴里说的那么旧，对于她来说，都是去年夏天才刚刚买来的“新”衣服。

　　“小婶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叶茗泽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一边不住地抱怨：“我都没睡好呢，大周末的。”

　　“都快九点了还早？”黎雅涵指了指大座钟，“快收拾收拾，带你出去买买买！”

　　叶茗泽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叶芊洵，“就咱俩出去啊？”

　　黎雅涵疑惑地看向奶奶，奶奶看看叶芊洵，对黎雅涵挤了几下眼睛。

　　黎雅涵心领神会，“怎么可能，小婶一视同仁，当然要带你跟妹妹一起了。”

　　“啊——”叶茗泽没搭话，张着大嘴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懒洋洋地往餐厅走。

　　“安安你也去吃饭吧。”奶奶笑着催促。

　　叶芊洵点点头，小跑着走了。

　　“怎么回事？”黎雅涵摆出一副八卦脸。

　　奶奶神秘地笑了，“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回来的，好像小魔头突然开窍了。”

　　黎雅涵心里犯了合计，探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的方向，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十四岁，青春期刚开始，懵懵懂懂的年纪，最容易产生些乱七八糟的幻想。

　　三个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叶茗泽抢着坐上了副驾驶，叶芊洵还是一个人乖乖地坐在后面，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安你之前喜欢穿什么牌子的衣服？”黎雅涵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叶芊洵摇摇头，她从前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牌子，都是妈妈买什么她就穿什么，对衣服也不太挑剔。

　　“我看我们班同学穿的那什么挺好看的。”叶茗泽假装心不在焉地开口。

　　“女孩子穿的衣服你怎么知道，再说你平时在学校不都是穿校服的么？”黎雅涵奇怪地问道。

　　叶茗泽挠挠鼻子，“反正我就是见过，男生看女生的衣服才准，你懂什么？”

　　黎雅涵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早恋了吧？”

　　“哼。”小魔头冷哼一声，“我才看不上我们班那些女生呢。”

　　黎雅涵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后视镜里又看了看老实乖巧的叶芊洵，心里的担忧越来越大。

　　不怪她多疑，叶茗泽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很多都是用欺负来表达好感的，他对叶芊洵的态度好像正好符合症状。

　　况且他们两个人经历相似，叶芊洵又比叶茗泽懂事得多，把一种特别的关注变成喜欢，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黎雅涵觉得心累，自己都还没有孩子呢，就要先操心这些青春期的烦恼了，叶芊洵只有十二岁，她未必想得到什么，可是叶茗泽都已经初二了，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要是真的发生点什么，到时候奶奶肯定接受不了。

　　不是黎雅涵太古板反对早恋，只是两个孩子的名字登记在一个户口本上，法律上也是堂兄妹的关系，不管会不会有结果，总归说出去不太好听。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黎雅涵状似无意地问道。

　　叶茗泽不耐烦了，“你问这个干嘛，我回去告诉奶奶，小婶你鼓励我早恋！”

　　喜欢？
　　叶芊洵坐在后面悄悄竖起了耳朵，莫名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陆离高瘦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