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轻与重的永恒轮回之中》归来远方

1、行走在轻与重的永恒轮回之中

　　轻与重是一个不朽的命题。当一个人的灵魂承载着沉重的负担时，他的□□便就显得太轻了、不再重要了。试想，如若尼采所说的“永恒轮回”是真正存在的话，那么一个人的灵魂，从生命降临的那一刻起，就被死死地钉在了永恒的十字架上。而他一举一动的背后，都是他的生命所承受不了的连锁反应以及因果报应。背负着如此负担的灵魂和他的□□相比起来就显得太过沉重了，所谓的一呼一吸之间都不再具有幸福和希望。如此一来，这个人的生命也就不再具有什么意义。但反之，当灵魂的重量轻的仿若是空气一般时，他□□的重量就成为了一种沉重的负担，在将人压得如同是要透不过气来的同时，也束缚着灵魂的升华。那么，我们究竟该如何选择？是轻、还是重？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作者米兰昆德拉不是第一个讨论这个话题的人，我想，他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不得不说的是，这篇小说很精彩，同时也很沉重。四个角色在各自的生命中扮演着彼此需要看到的那个模样，但虚假面具背后的不安、彷徨与迷失，使他们的灵魂在现实与追求之中不停地摇摆着。或许，人们生来就是具有两面性的，他们的本性中同时存在着对轻与重的双重渴望。因此，一个放浪不羁的花花公子托马斯，爱上了一个保守顾家的女孩儿特蕾莎。小说中的托马斯是这么形容特蕾莎的，“她只是个他从涂了树脂的篮子里抱出来，安放在自己的床榻之岸的孩子。”是啊，一个孩子！我想托马斯爱上特蕾莎不是偶然，尽管这个女孩儿和他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全然是格格不入的。他爱上她，是源于灵魂深处对重量的渴望。这个重量即是家庭，或者说，一种没有背叛的、全心全意的、不受□□魅惑的纯粹爱情。这样的感情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也是他难以抗拒的、来自于灵魂的召唤。于是，托马斯“堕落”了。他在自己无拘无束的、同羽毛一般轻浮的灵魂上套上了名为羁绊的枷锁。可即便是拥有了爱情的重量，他的□□却仍旧渴望着曾经的“轻”，他的灵魂依然会在某一瞬间向往着原来的放浪不羁。因此，他的生命自此以后注定是要陷入纠结与摇摆之中的。他一方面渴望着与特蕾莎有着稳定的爱和家庭，一方面又拒绝不了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割舍不了与身边形形色色的情人们的暧昧纠葛。这样的摇摆不定不仅仅给他带来痛苦，同时也不断地伤害着他所深爱的女孩儿特蕾莎。在小说的最开始，作者便提到了巴门尼德的一句话，“轻者为正，重者为负”，并且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但是，重便真的残酷，而轻便真的美丽？”托马斯与特蕾莎的故事即是昆德拉对于这个问题所作出的回答。有时候，我们生命中的那些沉重的负担可以是极其美丽的，就好比特蕾莎和托马斯之间的爱情，这样的羁绊美丽而珍贵。这也是为什么托马斯的灵魂即使向往着“轻”，却仍旧无法抛弃这样的羁绊。自然，特蕾莎之所以在屡屡受伤之后却依然坚定地选择留在了托马斯的身边，想来也是与此原因有些关系。

　　写到这里，我想我的评论应该已经使大多数读者为托马斯先生套上了“花心”的标签，不过我并不打算对此做出什么反驳。因为托马斯的确是花心的，甚至，从他为了使自己感到满足而不顾对特蕾莎的伤害这一行为可以看出，他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他和特蕾莎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干净的、没有欺瞒和背叛的，然而他几次三番的偷情行为却无疑是对特蕾莎的背叛。这种背叛不仅仅是□□上的，更是灵魂上的。更不可饶恕的是，他的背叛从未真正瞒过特蕾莎——尽管他的本意是试图欺瞒过她。他知道特蕾莎因此而痛苦，但他却无法在轻与重之间做出一个真正的抉择。可我无法通过任何证据来质疑他对于特蕾莎的感情，尤其是在他为了回到特蕾莎身边而辞去了在瑞士这个没有战争的国家的、待遇极佳的工作，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布拉格。那一句“非如此不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玩笑，更是他对于这段美好的（尽管有时重得累人的）感情的承诺，是他深陷名为“特蕾莎”的沉重负担之中却不可自拔的证明。于是我想，他们的感情是美好的、真诚的。只不过是托马斯的灵魂给他们开了一个他自认为无伤大雅的、而特蕾莎却无法忽视的玩笑——当一个人妄图想要同时拥有着轻与重。当然，这样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从特蕾莎歇斯底里的噩梦，以及两人相拥而眠时却各自怀着缄默的痛苦而无法得到救赎就可以看出。但是，当岁月渐渐老去，当两人远离繁华喧嚣的城市而定居乡下，当托马斯最终放弃了曾经的生活方式，选择将灵魂与□□都留在特蕾莎那沉重的羁绊之中时，我想，这样的感情还是很美的。即便曾经他们互相折磨着、痛苦着，最终他们却仍旧是相互深爱着、牵挂着。就像特蕾莎在很久以前所说的，“他们为彼此造了一座地狱，尽管他们彼此相爱。”当故事在乡间那美丽而平淡的牧歌生活中走向尾声时，我认为这句话可以稍作修饰：尽管他们曾经为彼此造了一座地狱，奈何他们却仍旧彼此相爱。

　　托马斯与特蕾莎的故事暂时就告一段落了，至于最终的结局——也就是所谓的死亡，想必已经不再重要。但是，关于轻与重的问题还远远没有结束，我想，这或许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结束的命题，只要永恒的轮回不被打破，它便会一直交织在其中。那么，我再谈谈这个故事中的另外两个角色吧——托马斯的情人萨比娜，以及萨比娜的情人弗兰茨。还记得在小说开篇时，作者昆德拉曾说过这么一段话，“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但在历代的爱情诗中，女人总是渴望承受一个男性身体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如果说，特蕾莎这个女性角色是作者塑造出的一个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中的孩子，是一个渴望着全心全意的爱情和呵护的女人。那么，萨比娜就是她的反面。特蕾莎保守地想要守着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而萨比娜却行走在城市充满诱惑的花丛之中，放肆而无所顾忌，又片叶不沾身似的潇洒享受着人生，从来不接受任何一段需要百分百投入其中的爱情。萨比娜的灵魂自然而然地想要避开生命中的一切重量，她享受这样轻浮的灵魂。或者换句话说，我想，她其实是本能地惧怕沉重的负担束缚住自己的灵魂。所以她才会背叛弗兰茨的感情一走了之，尽管事实是她其实有些爱上了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正打算离开他的家庭和妻子与她远走高飞。对于萨比娜而言，背叛与欺骗才是她的生命中应该存在的东西，“要活在真实中，不欺骗自己也不欺骗别人，除非与世隔绝。”她认为，背叛不会使她感觉到痛苦，隐藏自己的爱情更加不会。因为，“这正是她能活在‘真实’里的唯一方式。”萨比娜的潇洒不羁其实并不代表着她的灵魂完全不存在着重量。没有人的灵魂真的能够轻的如空气一般，但不可否认的是，萨比娜确实是将她自己的人生活得几乎是不存在着重量的。为什么说是几乎呢？因为她的人生中留下了一个名为弗兰茨的痴情人的影子。

　　萨比娜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立下了一个遗嘱，“要求死后遗体火化，并抛撒骨灰”，那时托马斯和特蕾莎已经过世了。我想这或许对一个一生都不愿意使灵魂与□□沾染上重量的女人而言，确实会是个比永久地沉睡在尘土之下更好的归宿。就像萨比娜自己说的那样，“她会比空气还轻”。这个女人对“轻”的追求，与特蕾莎对“重”的渴望同样执着。特蕾莎渴望“重”是因为害怕“轻”，害怕失去最爱也最依赖的男人托马斯。至于萨比娜，她坚持追求着绝对的“轻”，或许没有什么更加特别的缘由，也只是因为害怕“重”而已吧。她不是不渴望真诚的爱情，她只是没有胆量选择去接受。但到了最终，出现在弗兰茨葬礼上的那个戴着墨镜、强忍泪水的女人的身影，终究是证明了萨比娜的生命其实并非是全无重量的。一个拥有着爱情的灵魂不可能真的比空气还轻。

　　故事差不多就是如此了。我想，现在应该到了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的时候。那么，我们究竟该如何选择？是轻、还是重？在我长篇大论地叙述过四个人的故事之后，读者们应该能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之所以神秘而模糊的原因。轻与重就好比是两个极端，就像特蕾莎和萨比娜一般，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都不会是完美的。但是，人生什么时候真的是完美的呢？我们的生命就在这不完美的轮回之中存在着、继续着，有时轻、有时重，在轻与重之间沉浮着。或许在这两个极端中还存在着一个平衡点，尽管任何一个故事都有着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回想一下特蕾莎与托马斯度过晚年的那段田园牧歌一般的时光，那片不甚浪漫的夕阳迟暮，应该也算是足够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