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心》末雪

60、无心说（1）

　　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后，原芜凝重的脸色，后又忽地一声冷笑。“不知大公主孤身闯入我军阵营，意欲何为？”

　　“我来劝你退兵。”沈画眉隐藏着心事，将其全部冰封于心底，不想让人窥探到丝毫。

　　“可笑，不知是谁给你的自信，你让我退兵，我就退？”原芜只觉得这是自己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若是放在曾经，她的言语，自己或许会听。今时不同往日，他不会再那么傻。

　　“原芜，你明知道这场战争毫无意义。再这样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让天界渔翁得利。”沈画眉失去希望的镇静，语气因心急而重些。

　　听着她的话，原芜的脸色变得难看，眼眸中愤怒的火焰燃烧得越发浓烈。“原来在你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看着原芜的神色，沈画眉只觉得心被刀子割了一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肺的疼。

　　她语气沉重。“原芜，我不知道这些年你遭遇了什么，更不知道你如何成为冥界的往生殿主。我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

　　原芜冷笑，每一声，都是彻骨的寒。“被人利用？呵，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来论我的对错？”

　　“我……”沈画眉凝噎，她的确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原芜。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沈画眉，你可别忘了，如今我们是敌人。你若是前来劝降的，那自是不必想了。你若别有目的，休怪我不客气。”原芜目光变得冷漠，全然不再顾念当年的旧情。

　　“原芜。”沈画眉还想要在多说一句，可对方明显已经下了逐客令。在她向前一步的时候，左右两边的冥界兵将已经将她拦下。无奈，她紧紧手中的寒铁剑，还是选择后退离开。

　　今日相见，终归只是徒劳。明明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她却还是想要去试一试。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这般地步？

　　二百年多前，因她自幼天赋异禀，修习法术十分快速，那个时候，妖界之中，她已经是少有敌手。因为如此，她难免有些傲气，许多人都不放在眼中。更觉得在这世间上，没有什么法术是她学不会的。原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芜自幼游走于天地之间，吸食日月精华，修炼成妖，故而不属于妖族的任何一个部族。游走各地，惩奸除恶，留下不少佳话。两个傲气之人，见面之后，难免要切磋。

　　风吹花落，夕阳红霞照在他的身上，没有哪一副景色能比得上。她人生第一次惨败，好不狼狈。

　　“喂，我要拜你为师。”对着他，她喊出了这样一句。

　　“做我的弟子，得有件像样的兵器。”原芜挥袖而出，寒铁剑悬在空中，飘到沈画眉的面前。

　　沈画眉先是一愣，后是喜笑颜开地接过。“谢谢师父。”

　　之后，她是他的弟子，他是她的师父。本以为这样的关系，可以持续很久。却不想，只有短短二十年。

　　那年，原芜残杀妖界蛇族旁支，毁了村落，犯下如此罪孽。父王下令，追杀原芜。锁了他的琵琶骨，封住他的法力。为了给妖界众族一个交代，父王下了杀令。

　　也是那年，原芜死在她的面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更来不及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么多年，她以为原芜已经死了，却想不到能够再见。更想不到他们会站在敌对的立场，需要生死相搏。上天命运弄人，还来不及爱，便要先恨。

　　冥界军帐中，原芜紧握着茶杯，稍稍一用力，便将其捏碎。幸好杯中已无过多的热茶，不至于烫了他的手，零碎的茶水仍旧洒在他的衣服上。手一松，碎渣都落在地上。

　　他似乎有些出神，那些往事，是融入毒水的蜜饯，甜蜜又毒辣。成为画眉师父的那段日子，似乎很是快乐。若是后来没有发生那件事，若是没人陷害他屠杀蛇族，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年，他收到她的密信，约他到渡月桥，一起离开。却未曾想到，等到的不是沈画眉，而是妖王沈铁卿。面对重重包围，他最终失手被擒。

　　锁在妖界地牢之中，他第一次这样的狼狈。再到后来，被沈铁卿抽取妖丹，失去所有法力，如同凡人一般。再后来的刑罚，他如何能够扛得住，必然丢掉性命。

　　他也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却不想他的精气灵魂并未消灭，飘入鬼狱冥界。误闯无间地狱，在恶鬼中厮杀，虽失去了双腿，却让他重新积累鬼气法力。当破茧重生的那刻，他夺取往生城主之位，成为冥界双王之一。

　　对于当年之事，他不清楚画眉知道多少，参与多少。内心之中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期待，画眉她或许是不知情的。夺取他妖丹之事，只是沈铁卿一人的阴谋。

　　带着这样的期待，历经两百年的痛，他终于不顾一切地前来复仇了。他要从沈铁卿那里，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更要毁灭沈铁卿最珍视的东西，毁了妖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冥界之军，打败妖界之军，逼他们不断后退。沈画眉无奈，为了守护妖界，她已经退无可退。因此，她跟原芜之间的一战，终于来临。

　　妖界阵营，沈画眉早已身着铠甲。她反复擦拭着寒铁剑身，即便剑面光亮如镜，都不肯放下手中的布。直到二公主沈画恬走到她的身边，她才收了神，停下手中的动作。

　　“大姐，怎么，有心事？可是为了明日和原芜那一战？”沈画恬放下手中的热茶，倒了一杯，递给她。

　　沈画眉接过，小饮一口，又放下。她不语，但她凝重的神色，已经将她的心事一一吐露。

　　“二百年过去，你的答案是否依旧？”沈画恬掏出一个琉璃瓶，瓶中装着透明的液体，放在她的面前。

　　沈画眉目光落在瓷瓶，凝重。她知道那瓶中装着的是什么，忘情水，能让人忘记一切情。她没有动，没有伸手去拿，目光也没有移开。或许只有忘记原芜，她才能真正地为妖界而战。

　　“最终的决定，还需要你来做。”沈画恬起身，往外走去。

　　夜色微凉，乌云随风入，敛去最后的月光。荒凉的大地，笼罩着如墨的黑。风凉，心更凉。

　　望着无边黑的天空，沈画恬叹了口气。当年的七妹，已经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自己实在不愿意看见姐妹们喝下忘情水，变成无情之人。所谓忘情，不单单忘记过往，更会忘记如何去爱一个人。

　　房间内，琉璃瓶掉落在地上，滚落到一旁，没有液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