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心》末雪

57、秋怨（13）

　　听着秋娘这样自欺自人的话，沈画心颇有些气愤。逃避能够解决什么问题？难道因为秋娘的否认，就能改变袁毅是萧明武这件事吗？人类，果然是只会自欺欺人的生物。

　　“滚。”沈画心踢了袁成安一脚，满脸嫌弃。

　　袁成安又惊又喜，这是放过自己啦？他连滚带爬地滚到父母的庇护之下，躲在他们身后，只敢露出个头来。今天，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他这位将军之子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娘，娘……”一个大男子，竟委屈地向母亲撒娇。自己没有实力报仇，便想着借他人之手。

　　别说他想着报仇，庆云长公主自出生以来，还未吃过如此大亏，脸上挂不住，自然也是想要报仇的。可是，想归想，在场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打得过。虽如此，可明的不行，难道她还不能来点儿暗的吗？

　　沈画心倨傲地看向袁毅，眼神轻蔑。“抛妻弃子之人，也能坐上镇国大将军的位置，这晋国还真是无人可用啊！”

　　袁毅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有些挂不住。更何况，世间万事，永远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听着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他再镇静，也是坐不住的。更何况，他的确是心虚愧疚。

　　“不，不是的。沈姑娘，是我们认错了人。我的夫君，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他不是，他不是。”秋娘哭泣着，希望沈画心不要再说下去了。

　　秋娘开始后悔，她后悔自己想要得太多。找到了儿子，他们就该回去的，不该奢求寻找夫君。以至于得知这个真相，让她的心在顷刻间破碎。

　　“你们一家，本该是父慈子孝，一家和睦。是那个女人夺走你的夫君，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恨？”沈画心逼哚着秋娘，希望她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怯弱。

　　“我不恨，我不恨。”秋娘泣不成声，只一个劲地说着这句话。“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如果我说，她夺走的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有你儿子的命呢？”沈画心语气逐渐冰冷，目光看向她的身后。

　　秋娘恍若被惊雷击中，木楞地回头看去。只见萧连的胸膛被一柄长剑刺穿，不停地往外冒出鲜血。

　　那杀人的士兵左右看了几眼，将手一松，往后退了几步。他不过是个下属罢了，要听从上级的命令。是长公主让他这么干的，他不过是听从吩咐罢了。

　　“连儿。”秋娘一声惊呼，连忙抱住萧连倒下的身体。老天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们母子才刚刚见面，就要生死相隔。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自己？

　　“连儿，我的连儿。”秋娘哭得肝肠寸断，用手按住血窟窿，想要帮他止血。可是，无论她做什么，也不过是无用无用功，只能眼睁睁看着萧连在她的怀中逐渐虚弱。

　　“娘……以后孩儿，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侍奉……您老……老人家了，恕……恕孩儿……孩儿……不……不孝。”萧连气息渐弱，双唇雪白，还不停地咳血。

　　“沈姑娘，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了。”秋娘为儿肝肠断，声音都哭得沙哑。

　　沈画心见她如此，虽是愧疚与心疼，可自己却不得不狠心。“我救不了他。”莫说她救不了，就算能救，为了催熟秋娘的这颗怨心，她也只能残忍。

　　秋娘声泪俱下，看着萧连没了气息。丧子之痛，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

　　毕竟是骨肉相连，袁毅，也就是萧明武，还没有狠心到如此地步，终归是有些动容的。他伸出手，想要去安慰秋娘，可却对上庆云长公主凶狠的目光。“别忘了你当年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忘。”袁毅只能是不甘地收回手，握手成拳，很是用力，仿佛要把指甲深陷入肉中。

　　“那最好。你若有违当年的约定，你们三人，谁也别想活。”庆云长公主目光凶狠。

　　袁毅无奈地长叹一声，也怪他当年的无能与懦弱。

　　十多年前，他还是萧明武之时，应征入伍，不过是新兵一枚。其间一次与辽国开战，主将袁毅中了敌人的计谋，被乱箭射杀，尸骨无存。

　　或许是上天闹的个笑话，身为新兵的他，竟然与袁毅有七分相像。庆云长公主素来心高气傲，早已与袁毅成亲的她，怎可能忍受自己成为寡妇。如此，才让萧明武顶替袁毅。

　　那时的萧明武畏惧权势，更不敢累及妻儿，只得应下。其后，更是让庆云长公主抹去萧明武之名，让他死在那场战斗中。而活下来的他，便只是袁毅罢了。

　　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他与庆云长公主。无论是为了什么，他也绝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秋娘，你若恨他们。我可以替你杀了他们。”沈画心看着秋娘，等着她的回答。

　　“你们这种下等人，死了才干净呢，活在世上，简直就是浪费粮食。你是如此，你全家都是如此，当初怎么没有让你也饿死算了。”秋娘精神恍惚，耳中响着絮絮言语，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耳旁。似乎，很久之前，就有一个人，一直在诅咒着她死。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内心忽然冒出这个声音，竟让她觉得格外的熟悉，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动这个念头了。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似乎曾经沾染过鲜血。

　　“杀了她，杀了他们。”冰冷的话语从秋娘的口中说出，猛地一抬眼，眼神仿佛罗刹。

　　“好，很好。”沈画心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秋娘如今的模样，只怕是想起曾近的那个她了吧。丢失二十多年的人性，不是说隐藏就能隐藏的。那个因为受人主家打骂，而放火烧毁主家，导致几十条人命死亡的秋娘啊！

　　沈画心一个闪身，竟然直直地来到萧明武面前。“你原配夫人要我取你的性命，你是给，还是不给呢？”

　　萧明武闭上眼睛，一副无心生死的模样。“这是我欠他们母子的。”

　　沈画心手指轻弹，没入萧明武眉心。萧明武身体往后一倒，重重地摔在地上，没了呼吸。

　　她走向庆云长公主母子倆，即便他们身前有许多士兵抵挡，可是却没有什么作用。沈画心手一伸，直接将袁成安扯了过来，往远处一扔，直接撞在石柱上，顿时头破血流，头一偏，闭上眼睛。

　　“成安。”庆云长公主花容失色，既是悲伤，又是恐惧。先后失去夫君和儿子，她仿佛在顷刻间老去，没了先前那嚣张的气势。

　　“只剩下你了。”沈画心对着她一点，庆云长公主便也往后一倒，没了气息。

　　秋娘的愿望，自己都已经帮她达成了，那颗怨心，似乎也是成熟待摘。

　　“再毁灭得彻底些吧！”杨朝泷倚着树，嘴角促着笑。

　　不远处高楼上，一位中年男子满脸悲痛。“国师，那妖女杀朕长姐，难道你还不出手吗？”他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却只能看着胞姐惨死，他还算什么一国之君。

　　“陛下，那狐妖非是你我可以动的。她犯下如此罪孽，自有上天论罪。”钟云也是满脸无奈。他所能做的，不过是阻止这位君王去趟浑水，以免招惹杀身之祸罢了。

　　本该热闹非凡的将军府，早已没什么人了。不是逃难，便是死亡。如今也只剩下沈画心、杨朝泷和秋娘三人。

　　沈画心一步步向秋娘走去。“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你要见的儿子和夫君，我都让你见到了。”自己这一次，似乎真的太过残忍，将真相血淋淋地揭露在秋娘的面前。

　　“你要什么，你尽管拿去吧！”秋娘整个人浑浑噩噩，心如死灰。只抱着萧连的尸体，不停地发呆。

　　“很快的，你不会再心疼。”

　　当沈画心的手没入她的胸膛，夺去她的心脏时，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或许她是后悔的，后悔的太多太多，她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算起。

　　“何方妖孽，竟然如此残忍？”忽地天空一道呵斥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