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小狸藻

42、骨刀疑云

　　“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这把骨刀的原宿主，一切定论都是猜测！”新之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头，为了这个案件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但是大家都很精神，除了自己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连个女生都不如，唉……

　　“同时在三个活人身上取材，这个人一定很冷血。”老西提醒道。

　　新之对着川芎招了招手，轻声说道，“川芎，你去协助古旱莲调查，先把骨刀的三个宿主身份查清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嗯！”川芎使劲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出去，步伐轻快的完全不像是熬了一天一夜没睡觉的人。

　　新之目送川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楼梯处后，转身对着老西说道，“苏子夜说她要去调查一些其他东西，老西，我们两个再去案发现场看看吧，找找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二人准备再次去趟金家钱庄。新之一路上捂着胸口的陨星，内心惴惴不安，现在那些碎尸都已经转移了，宅子里应该不会出现怨气深重的魂体了吧？只怕、只怕又像上次一样，满宅子的魂气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事后自己也偷偷询问过苏子夜，苏子夜解释道，经过上次的炼化，陨星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了，陨星感受到外部妖魂的压迫力，作为陨星的载体自然而然的也要和它感同身受。

　　转眼间二人就已经来到金家大宅，门外有两队宪兵在把守，见到新之和老西过来，两个队长带头鞠躬行礼，再听过新之说明来意后，连忙叫人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这里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吧？”新之边走边问。

　　一个队长立刻义正言辞地回答道：“回先生，一只耗子我们都能看住，绝不让它踏进半步。”

　　“好好好！你们厉害了！”新之敷衍地笑了笑，眼神瞟向四周。宅院里已经被清理干净，就连地上的泥土都被铲去了一层，除了渗透太深的血迹和空气中依旧浓郁的血腥味证明这里的主人前几天曾经历了什么，其余的再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但新之不同，他感觉到了更多，一股阴森森的凉意从这间宅院里散发出来，冲天的怨气像一块巨石压在新之的胸口上，殒星石在隐隐发烫，心口的滚烫给新之的身体传送热量，新之试着握了握双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拳头前所未有的有力，仿佛手中紧握着一团火焰，随时准备爆发。

　　“老西，分头行动，你去堂厅，我去金贵住的主卧。”新之说道。

　　“好！队长，小心，有事叫我。”

　　说完，二人便分两边行动了。新之沿着院子里的走廊一直走，尽头便是金贵本人住的房间，上次他们就来过一次，但当时时间紧急，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就草草了事。新之推门进入，回想着上次的来过时周围的环境陈设，这里没有一点改变，地板上一尘不染，桌子上摆放的瓷釉亮得反光，所有东西整整齐齐的像是被人刚打扫过一样。

　　新之站在房间中央的茶桌旁细细打量些房间，他单手托着下巴，眉头紧皱。

　　“呼——！”原本关闭着的窗户突然敞开，冷冽的寒风争先恐后地冲了进来，新之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用力关住窗台，锁好角落处的栓子转身离去时，猛然一怔，他回头仔细看去，沾附着少许雾气的透明玻璃窗上赫然印着一个人的手印。

　　金贵房间里一共有两扇窗，一
　　扇是天窗，位于房间中央茶桌的正上方，用锁紧扣着，根本没有打开通风的机会，若是下雨天，说不定还会漏雨进屋。

　　“真不知道金家建这扇窗户是干什么的？用来看星星吗？”老西不解吐槽道。

　　“说不定人家就是有这种闲情雅致呢，有钱人的生活是你想象不到的，”新之拍了拍老西的肩膀，调侃几句。

　　二人虽然讨论着屋顶上的天窗，目光却紧盯着茶桌后方的一面玻璃。随着屋内空气中热气的流动，玻璃上的手印慢慢融化，最后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渍，给整个房间增添一种诡异的气氛。

　　“我问过门外的守卫了，他们说这几天都看的很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老西说道。

　　“那这房间里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吗？或者说有没有地道之类的？”新之问道。

　　“没有。”老西回答的很笃定。

　　窗户玻璃上的手印大小是一个三四岁孩童的，但一个约莫三四岁孩童，是怎么样把手伸向一米多高的窗户玻璃上？他难不成还能飞上去？再说金宅发生命案后，就被宪兵队层层包围，像老西复述的那样，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又怎么会放进来个孩童，毋庸置疑，在窗户玻璃上留下手印的不是人类。

　　新之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仔细回想着房间里的一切蛛丝马迹，几天的时间，除了查案的人，没有人进入房间过，按常理来说，房间里应该有些灰尘，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干净的一尘不染，像是被人刚打扫过的一样啊。还有柜台上的瓷釉，亮的发光，瓶口像是被人用舌头舔过的一样干净。

　　新之盯着瓷釉摆放的位置出神，身边的老西看队长半天没有反应，以为是中邪了，慌忙推了推新之的肩膀，“队长，没事吧？”

　　“我没事，是这个房子有古怪！”

　　“不错，这个房子里阴秽之气甚重，队长，要不你先离开，这里交给我。”老西看向四周，皱了皱眉说道。

　　“不必，老西，你看这个窗子，”新之指着茶桌后方墙上的那扇窗说道：“窗台离地面至少一米二，窗户有两面玻璃，都是朝外开的，但这几天窗户是紧锁的，根本不存在从外面伸手的可能性，应该是屋内游荡的妖魂干的。”

　　“金家的尸体中并没有三四岁的孩童。”老西从怀中掏出笔记本，边看边说道。

　　“能不能查出金贵家中以前有没有住过什么小孩。”新之问道。

　　“这个一会儿去问问古旱莲吧，这种事都是他在调查。”老西收拾好东西，准备和新之离开房间。

　　新之走出房间几步后，突然回首，看向那栋黑洞洞的房子，房门已经被门口把手的宪兵紧紧关上了，但阴测测的烟雾从房顶上空升起，与天空中浓密的云结合在一起，整个金宅都笼罩了阴影中。老西拍了拍新之的肩膀，二人很快走远了。

　　而这边古旱莲和川芎调查得火热，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正值过年访亲期间，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人口流动很快。

　　川芎敲完长安街最后一家巷子口的门户后，有些挫败的跟古旱莲埋怨道：“我发现最近都没有什么失踪人口可以调查哎？大家都去走亲戚了嘛！”

　　古旱莲看一下将黑的日暮，二人已经忙活了好几天了，奔波在外，走街串巷，却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正当二人扫兴的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川芎脑子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的喊道：“哎，古旱莲，你还记不记得年前失踪的铁匠一家。”

　　“什么？”古旱莲的脸色突变。

　　“人骨小刀是从三个人身上取材而制成的，铁匠一家也正好是一家三口，会不会是他们？”川心有些激动的回答道，他们这几日忙昏了头，居然连眼前的线索都没有看到。

　　“走！快去看看！”语毕，二人便迈着急促的步伐往铁匠家的方向赶去。

　　街角处，破旧的老房子外，几把还未打造成型的废铁零落地挂在门框处，上面沾染了灰尘。川芎上前敲了敲门，依旧无人应答，古旱莲握住门把手使劲往里推门，才发现门把手上全部都是积灰，看来这里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在家了。二人担忧的对视了一眼，川芎点了点头，紧接着古旱莲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去，二人直接破门而入。

　　“咳咳…”满屋子的灰尘呛得川芎止不住的咳嗽。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间单独作为打造铁器的炉房。剩下的房间集客厅，卧室，厨房为一体。男人女人，小孩的衣服，玩具，凌乱的被窝，还有桌子上未吃完的饭菜，种种迹象表明屋内的主人并不是去远游，而是突然失踪。

　　“他们应该失踪很久了吧，屋里都堆积这么多灰尘了，”川芎在床边四处翻看着，最后来到已经发霉了的饭桌边，强忍着恶心从饭桌上捡起一张油腻的泛黄了的纸条。纸条上面的毛笔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川芎还是辨认出了其中的几句话。

　　“这是一张欠条，”川芎拿着纸条移动到靠近门口亮光的地方，艰难地辨认着纸条上的字迹读道：“12月26日，铁长康欠下金贵500两白银，立此字条为据……哎呀，这后面是什么？我看不清了！”

　　“12月26日，发生在铁匠失踪前，这一切一定与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古旱莲觉得四处也没有什么再好看的了，“川芎，我们赶紧回去找队长告诉他们这件事儿吧。”

　　“嗯，”二人正欲掉头出门，突然被一个黑影挡在了门前。

　　“是谁？”古旱莲被吓得一个激灵，但很快反应过来，飞速把川芎护在身后。

　　“是我，你们查到什么线索了吗？”黑影背着光缓缓走进，余光洒在她清秀的侧脸上，来着是苏子夜。

　　“苏姐姐，你怎么也找到这个地方了？”川芎在古旱莲身后冒出小脑袋，吃惊的喊道。

　　“自然是觉得这里有问题，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没有？”苏子夜语气清冷。

　　“诺，发现了一张欠条，信息量超级大，”川芎颇为得意的把手中的字条递了出去。

　　苏子夜皱着眉头看了看，又问道：“还有呢？”

　　“没了，”古旱莲挠了挠头发，尴尬地回答道：“其他的没仔细看，我觉得找到这个就够了吧。”

　　“一张字条说明不了什么，再找找吧。”苏子夜说完，便侧身进了屋，留下的二人在背后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苏子夜径直走向了铁匠工作的房间，这里地板上堆积了厚厚的灰尘，根本无法进入，看来这满屋子的灰尘都是从这个房间里散发出来的。苏子夜在空气中警惕地嗅了嗅，脸色猛然一变，赶忙招呼背后的二人：“快来，这里应该就是凶杀现场。”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古旱莲两步窜了过来，看向炼铁房，这里自己刚刚也来过，只不过因为嫌弃它太脏了，才懒得进入查看，没想到它却被苏子夜认定为凶案现场。

　　“空气有血腥味，”苏子夜回头看着古旱莲川芎二人的脸，提醒道：“别用手捂住鼻子，仔细闻一下。”

　　二人听到后，立刻放下手，像小狗一样往空气中嗅了嗅，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真的啥也没闻到。”

　　“找工具打扫一下吧，再把西天麻叫过来，这里需要他了。”苏子夜抽了抽嘴角，转头不再看向二人。

　　“好的，古旱莲你去叫，我陪着苏姐姐勘察！”川芎麻溜地命令道。

　　“凭什么啊！凭什么跑腿的事就交给我了？”古旱莲不服气地抗议喊道。

　　“你去不去？”川芎直接举起了小拳头，瞪大眼睛威胁道。

　　古旱莲见势不妙，忙媚献地讨笑着，“去！去去！二位大小姐，小的听从你们吩咐！”说完，便脚底抹油的跑了。

　　川芎朝着古旱莲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是想讨打。“苏姐姐，怎么清理？”川芎举着不知从哪拿来的扫帚，兴冲冲地问道。

　　“别太用力，把房间地上的积灰清理出一些就行，”苏子夜接过川芎手上的扫帚，捋袖子带头打扫起来。

　　房间逼仄，只有一个破旧的炼铁炉，炉子里塞满炭灰，地上散落的这些积灰应该是铁匠平时打铁时懒得清理，直接掏出炭灰扔在地上。长年累月积累的灰尘都已经没过川芎的脚脖子了，打扫起来自然很费力气，两个女孩子一盆接着一盆往外倒炭灰。

　　天色暗的很快，铁匠的邻居也都归家，他们好奇地看着铁匠房子里发生的动静，叽叽喳喳议论着。
　　“我就说，他家里面肯定是出事了！”邻居甲吐着瓜子皮，一副觉得自己是预言家的样子。
　　“唉！他一家人那么老实，有谁会和他家过不去呢？”邻居乙搓了搓冻僵的手，但就是舍不得进屋。
　　“唉！造孽哟！”邻居丙长叹了一句，摇了摇头回屋做饭去了。

　　初春的仍然风萧瑟刺骨，夜空中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一片漆黑中仿佛有魅影在流窜。世界上的一面是万家灯火热闹阑珊，而另一面却是无边的黑暗与寂寞，一切邪恶的食物在这里生长发芽，然后开出艳丽的花朵，花蕊处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世间所有绝望无助的人们。

　　老西和新之一起来的，后面还领了一大队宪兵，这是刘长官分配给他们了，古旱莲解释说是盛情难却不好拒绝。

　　“盛情难却你个头啊，分明是你自己爱面子，爱排场。”川芎心里念叨着，怨气满满的忍不住踹了古旱莲一脚，“没看见我这么累吗？还不来帮忙，还在那里瞎得瑟。”

　　“啊，”古旱莲吃痛地捂着脚直跳，委屈喊道：“任务明明是你分配的好吗？还嫌累，嘁，小家子气！”

　　“你们快进来看看吧，现场差不多已经清理出来了，”苏子夜没有理会二人的打闹，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沾满灰尘的衣服。

　　老西掂着箱子就进去了，新之紧随其后。炼铁房里的积灰全部被清理干净之后，地板上留下几处明显的血迹，这些血迹已经干棝，但并不影响辨认。

　　老西用手戳起地上一些残灰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之后，严肃地说道：“这些都是人血，可以找尸体了。”

　　苏子夜抬了抬下巴，向炼铁炉的方向示意道：“诺！我想尸体应该就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直接把尸体丢进炼铁炉里焚烧了？”新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老西听过苏子夜的话后，走到炼铁炉旁边向里扒了扒，“苏子夜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凶手现场焚尸？多强的心理素质！”川芎惊叹道。

　　新之快步走到炼铁炉旁，向下看了看，这才发现看似入口只有脸盆大小的炉子底下原来别有洞天，像是一个大炕，炕底被掏空出一个大洞。

　　“这里面都是炭灰，我们没法捞，”川芎无奈地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没关系，我们带的有外援，”新之推了愣神的古旱莲一把，有点想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把人带进来，该干活了。”

　　“哦，”古旱莲如梦初醒的缓过神来，这两天因为过度疲劳，竟然站着都能走神了。

　　刘长官分派过来的宪兵队还是有很大作用的，人多力量大，很快炼铁炉便被掏了个里朝外。在掏最底层的时候，老西支开正在干活的宪兵，撸起袖子，亲自动手，果不其然，一块块惨白的骨头，在老西努力下，纷纷展现在众人面前，令人不寒而栗。

　　老西让人帮忙在地上铺了一层纸膜，然后小心地把刚刚掏出的骨头摆放在地上的纸膜上，在老西的比划下，两具一大一小的尸骨很快被完整地拼凑出来。

　　“这是一个妇女和孩子的尸骨，”老西拍拍手，站了起来。

　　“没有多余的吗？”新之疑惑问道。

　　“没了，”老西拿着手帕准备擦手，“这两具尸骨，孩子少了肋骨，女人少了腕骨。”

　　“如此看来，骨刀的取材就是来源于铁匠一家人了，”新之托起下巴思考着说道：“肋骨，腕骨，还应该有个腿骨，如果腿骨是从铁匠身上取材，为何他能消失不见呢？”

　　“会不会是报复？”

　　“你是说铁匠报复金贵？”新之看向苏之夜，那张借条古旱莲已经拿给自己看过，一个生活拮据的家庭不知因何缘故欠下如此巨债，多半是被人坑了吧。

　　“照这样梳理的话，铁匠欠下巨债，债主上门讨要，无力归还，最后精神崩溃，杀妻害子，制作骨刀送给仇家，导致金贵一家在除夕夜发生灭门惨案。”新之用指腹揉着太阳穴，冷静思考着。

　　“对，就是这样，案件很明了！”古旱莲打着哈欠附和着，“这下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川芎眼疾手快拉住就要脚底开溜的古旱莲，娇喝道：“你想干什么？”

　　“这不都结案了，回去睡觉啊，”古旱莲用力掰着川芎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指，内心狂喊，放我回去。

　　“咳咳，”新之忍不住干咳两声，继续解释道：“刚刚那些只是初步推测，还有很多疑点未证实。”

　　“啊？还有什么？我觉得队长你解释的很好，解释的很透彻！”古旱莲腥松的睡眼，活像一只树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