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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深仇大恨 ...

  •   冬日寒风呼啸,扫过茫茫旷野,却吹不进层峦叠嶂的三危山。

      山峦深处,藏了一座山寨,名唤五阴寨。高踞悬崖之上,仅以一道铁索天桥通往外界,端的是地势险恶,易守难攻。

      山寨中心的头领大堂,异常高大空阔,两排松油火把熊熊燃烧,四周熊皮虎皮遍铺,满是悍勇之气。屋角立着一座木人,上面以炭笔草草写了三个大字,虽然笔画粗糙,却是力道刚猛,触目惊心:

      “李重耳”。

      大头领钱金彪,端坐案前,森然凝视那座木人。

      这位猛汉的身形,异常魁梧,坐下来也跟一座山似,高大,雄壮,有龙虎之威。如此严寒天气,却赤着上身,火把红光映在健硕身躯上,只见遍身肌肤满满刺着湛青花绣,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前胸后背。

      极精美的花绣,一片片纹上,足足下了数年苦功。四大金刚横眉立目,各持仪仗、兵器,周围奔腾着夜叉、小鬼、飞禽走兽,云彩萦绕,花枝盘旋。

      只可惜,右臂残了。被人一剑从上膊劈下,整个儿卸去了半条,臂上那极尽精美的化生童子,也只剩了一个脑袋。

      每次一看到自己这条断臂,钱金彪的心里,就是彻骨的恨。

      他原本,最得意自己这一身花绣,数九寒冬习惯赤着上身,大半也是为了炫耀。敦煌周边诸郡,从官兵到百姓,到各家山寨同道,谁不知他花花太岁钱金彪?就算县里官兵,畏惧花花太岁的威名,对五阴寨一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不敢轻易打扰。

      那刻骨铭心的惨事,发生在三年前的冬天。

      率寨中弟兄下山抢劫商旅,眼见已经得手,正呼喝弟兄们带着劫来的财物和女眷撤退,忽然间一队官兵杀来,手持利刃,虎虎生威,霎时间把弟兄们砍了个七零八落。

      花花太岁威名远震,是哪路官兵有眼不识泰山?钱金彪生性凶悍,自恃武力过人,平生从无敌手,顿时暴喝一声,命弟兄们奋勇对敌,自己更是挥了钢刀,凶猛杀入敌阵之中。

      那些官兵见他打着赤膊,遍身刺青花绣,形貌可怖,一时也惊得呆了,正被他杀得溃散,陡然间,一人一马如奔雷闪电,疾扑到他身前。

      钱金彪生平,没见过那么迅捷的马,那么威猛的人。

      寒光一闪,手起剑落。他都没来得及还手,只觉肩头一凉,一条满是花绣的手臂,已然滚落在地。

      亏得弟兄们拼死相救,护着遍身淋漓鲜血的他,仓皇骑马逃走。人马折损殆尽,财物更是一无所得。失了手臂,也失了声名,自此一役,江湖同道再不惧他,那沙山县的官兵,也胆敢对他敲诈勒索……

      他死死记住那一人一马,记住那迎面扑来的威猛面孔,魂里梦里,刻骨铭心。

      李重耳。

      天子娇儿,亲王之尊。才十七岁的少年,率侍卫出来游猎,竟然便差点顺手灭了他花花太岁。谁知道此人哪来这么强悍的武力?凭钱金彪个人之力,无法报得这个冤仇,与其说是为了将来的富贵,还不如说是为了复仇,才从了现在的主上。

      钱金彪的视线,自那木人身上,转向对面端坐的二头领令狐良:

      “到底什么时候才动手?眼睁睁看着李重耳那小贼就从山下行过,带使团回敦煌去了,身边不过三百人而已,主上为什么不准我截杀他?”

      那令狐良是个瘦弱的书生,裹着厚厚的皮袍依然身形干瘪,闻得大王怒喝,顿时恭敬俯身,尖瘦的下颌上,三绺长须也跟着抖了几抖:

      “主上有令,时机未到。那小贼武力非凡,主上已经几次派人刺杀,都被他逃脱了,主上传谕说,以后除非他落单,再不准轻易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他一个皇子亲王,怎会落单,岂不是一辈子都动不得他了!”钱金彪的神色,暴躁异常:“那现在能做什么?每日只抢些散客游旅,所得金银,都不够塞塞牙缝!”

      “主上说,本月将有大事,会请大王出马。”

      钱金彪的双眼蓦然一亮:“什么大事?先说与我听听。”

      “主上说,时机未到,详情暂不透露……”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钱金彪厉喝两句,霍然起身,令狐良急忙退后。钱金彪单臂一挥,自案上抓起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光芒四射,与他双眼中射出的寒光相映生辉。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令狐良惊得瑟瑟发抖,飞快躲向墙边:“大王……”

      寒光乍起,如一条游龙当空,迅捷飞舞,将紧绷的空气片片撕裂,只余浩瀚剑气,填满了整个空间。

      令狐良只觉得眼花缭乱,僵立墙边,纹丝不能动弹,却只见转瞬之间,剑光敛没,室中鸦雀无声。

      隔了很久,才听得啪啪几声轻响。

      是屋角那座木人,躯体依旧立于原地,唯有头和双臂,碎成一段一段,掉在地上。

      钱金彪一双虎睛,劲光如电,恶狠狠盯着木人,良久,才把视线移至手中长剑,仔细端详一番:“这柄青冥剑,可真是宝物,替我拜谢主上。”

      令狐良惊魂稍定,连连拱手:“是大王剑术精奇。小人每次见大王出手,都有进益。”

      钱金彪哼了一声。“出手?只望快些有出手的机会,让这宝剑染染李重耳颈中之血!必当先断他臂膀,碎割四肢,再剖腹挖心,断颈斩首,叫他知道伤我花花太岁的下场!”

      令狐良赔笑道:“主上也正是此意呢。”

      “什么正是此意?”

      令狐良一双细眼,骨碌碌地转了转,扫视四下无人,方凑近钱金彪耳边,轻声道:

      “主上的筹划,是不能让那狗皇帝死得太容易,必当先剪羽翼,再断脚爪,最后剖心斩首,叫他死得极尽惊恐,方大快人心。”

      几句话说得阴森低沉,令这火把高燃的厅堂都渗着一股寒意。连钱金彪的眉心也微微蹙紧,沉吟道:

      “这位主上,到底什么来历?如此深仇大恨是为了什么,也被狗皇帝斩去了臂膀么?”

      “小人也不清楚,至今还没见过他本人。依小人猜测,当是中原哪一国的特使?出手豪阔,人脉极广,行事深不可测。小人思忖着,狗皇帝防范再紧,也挡不住他如此精密筹谋,成事只怕就在今年了。”

      “眼下算是剪羽翼还是断脚爪?”

      令狐良的嘴巴,微微咧开,露出一嘴黄牙:“羽翼已除,等着断脚爪呢。这一年来,借助大王之力,先后剪除那狗皇帝的得力属下也有十数位吧?接下来便是一一除掉小崽子们了。”

      “哼。我只要亲手宰了那小贼。”

      钱金彪的神情,已经渐渐平静,呛啷一声将宝剑插回剑鞘,视线移向那木人上残留的“李重耳”三字,森森冷笑一声。

      “院子里那两个,给我滚进来!”

      门外冲进两个少年,手中还捧着洒扫用具,惊得面面相觑,连滚带爬地跪地施礼,却是袁小龙和周小虎。钱金彪微眯双眼,打量二人,伸手指指后堂:

      “新来的几个雏儿,我玩得够了,分给头领们享用罢。再去抢几个来,要白白嫩嫩的。”

      那两人终于得脱牢笼,顿时喜笑颜开:“是,是,大王放心吧!”

      ——————

      宋小桃在被引出馨宁宫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到哪里去。

      接连已有数位朝臣遇刺,宫中的守卫愈发森严,圣上的行踪愈发神秘。设了八个寝宫,每晚随心意换来换去,除了贴身太监王怀祖之外,没人知道圣上到底在哪个宫里就寝。

      为防止侍寝的妃嫔行踪泄露秘密,连每晚翻牌的妃嫔也有八个,分别被送到不同的宫里,只有一个得以侍奉圣上,其余七人都作为疑阵,在茫然与慌乱中捱过一夜,孤独地守望东方即白。

      夜色已深,重重宫墙阻隔下,寒风不减,反倒更烈。八人抬的小小肩舆在宫中绕来绕去,将满怀忐忑的宋小桃送至在圣福宫中。众宫人打起帘帷,宋小桃轻移莲步,款款踏过漫长的丝毯,终于望见红烛高烧的卧室中,圣上李信斜倚在榻边。

      宋小桃的心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妾叩谢圣上隆恩。良夜迢迢,圣上想要吟诗,歌舞还是调琴,烹茶,熏香……”

      李信疲倦地摆了摆手。宋小桃立即住口,轻轻俯首道:“时候不早,妾侍奉圣上安寝。”

      那圣上怔怔凝视前方帐外,过了良久,仍不开言,只摆手示意,令宋小桃宽衣。

      宋小桃侍奉圣上多年,之所以擅宠专房,要诀之一就在于听话。

      一切察言观色,猜测圣上意图便是,借天生机灵敏感,从未猜错。今夜这情形,显然是什么别做,话也不要说,献上身子便是,当下乖乖地宽衣解带,就在那摇曳烛光下,圣上注视前,一层层褪下衣衫。

      望着那晶莹曼妙的身体,灯火下完美的线条,小脸上乖顺的微笑,李信终于双目微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如此妙人儿,可人儿,李信愿意给她一切。

      然而今日朝议,君臣直吵了一整天,事情只有越来越糟。

  • 作者有话要说:  谁还记得这位花花太岁~~答对发红包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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