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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横祸 ...

  •   宛莹见他无理取闹地扬长而去了,迟疑了一下,考虑到学长在一旁,便随他去了,左右他这么大个人总是有办法自己回家的。

      反倒是何雨钦在一旁手足无措起来,还以为自己言语不当得罪了这位从京城来的风度翩翩,仪表不凡的段先生,他试探地问宛莹:“宛莹,你朋友好像生气了。”

      “他就这个臭脾气,不用管他。”宛莹无所谓地摆摆手,说着慢悠悠地往前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雨钦听了这话,认为宛莹同段先生的关系绝非朋友这么简单。

      两人且走且聊,走到十字路口的电车站处分开了。宛莹目送何雨钦学长上了电车后,站在马路旁探头探脑地张望一番,没看见段惜仁的影子,便独自回了家。

      果不其然,段惜仁从戏院门口负气跑走之后就直接回来了,此时他正单手托腮,坐在书桌前随意地挑了一本宛莹的课本胡乱翻看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后,他合上课本,正襟危坐着。

      宛莹推门进来看见他坐在书桌前,一开口就嘲讽他:“还知道回来呢?”

      “哼。”段惜仁撇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扭过身子去。

      宛莹见他这副小媳妇闹别扭的样子,莫名好笑。她不言语兀自走到衣柜前,拿了干净的睡衣准备到楼下去洗漱。

      段惜仁见自己被冷落了,忙转过身来,有话没话地问她:“欸,我今晚没有换洗衣物怎么办?”

      “问你妈去。”宛莹没好气地扔下话往门外走,刚出门,又想起什么来,倚靠着门框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催促他,“我洗完回来就要睡了,你赶快回自己房里去。”说完,一溜烟地跑下楼了。

      段惜仁被她怼地摇摇晃晃地跌坐了回去,攒着拳头垂了垂膝盖,泄完愤后,灰溜溜地下楼了。

      宛莹洗漱完毕后,向房东太太借了她儿子的旧睡衣,抱着睡衣敲了客房的门。

      宛莹口是心非地给他送来睡衣,虽然他很看不上这套灰扑扑地旧衣服,然而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宛莹知道他从小娇生惯养,睡衣只穿真丝的,怕他要闹,故意地说:“我舔着脸向房东太太借的,你将就穿吧。”

      他接过睡衣,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搂了宛莹:“谢谢你,老婆。”

      宛莹在他臂弯里扭动一下,往后倒退两步,站在门边,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段惜仁,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自重。”

      说完,宛莹不等他开口转身从容地走了。

      “我...”段惜仁张了张口,随即只能默然望着宛莹离去的背影。

      翌日清晨,宛莹迎着朝阳去学校自习了。段惜仁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段惜仁起床后,慢条斯理地洗脸漱口,正准备出门上街溜达,房东太太迎面走来,递给他一张信封道:“这个是许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段惜仁接过牛皮纸信封,笑道:“麻烦您了。”说着,他打开信封封口处,往里探了一眼,只见里面是花花绿绿的几张钞票。

      “不麻烦不麻烦。”房东太太笑道,见他穿戴整齐又问,“许小姐今天怎么不陪你游玩呀?”

      段惜仁把信封收进西服内侧口袋中,温温和和地说:“她学业忙,上海很漂亮,我独自一人到处逛逛也挺不错的。”

      “段先生一看就是会白相的。”房东太太又道。

      彼此又寒暄了几句后,段惜仁便上街了。他走出弄堂,复才拿出信封将里面的钞票取出来,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面额太小,总共不到一百块,他又从头至尾再数了遍,也没多出一分钱来。此时有了钱,他又贪心起来,揣着钱跑去邮局想往家里打封电报去讨要款子。

      到了邮局,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想着家里谁能接济他呢,大哥是指望不上的自己还欠了一屁股债,母亲那倒是可以只是回家了免不得一顿数落,思来想去,最终他决定往阔绰的好兄弟金慎义的公馆打一封电报,问他借个千八百的应该不成问题。思及至此,他便打了一封加急电报去催款子。

      由于囊中羞涩,无奈段惜仁只能采取有利于身心健康的娱乐方式,吃饱了饭就睡觉,睡饱了就出门压马路,逛公园。只得狠下心来对各大洋行,百货公司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视而不见。

      如此游手好闲地消磨了三日,也没盼来金慎义的支票。

      这日傍晚,宛莹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边跑进院里一边喊道:“惜仁,惜仁,出事了!”

      房东太太垂着两只湿漉漉的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焦急地询问:“怎么了?”

      宛莹大步踏进屋内,四处张望,没见着段惜仁的人影,忙问道:“房东太太,段先生去哪儿了?”

      “去哪里了?我也不晓得啊。”房东太太想了想,又道,“他今天中午出去了没回来过呀。”

      宛莹把手袋扔在桌上,二话不说地转身冲了出去。

      她沿着霞飞路四处寻找,在位于十字路口转交处的国泰戏院门口看见了段惜仁的身影。

      他悠然地从戏院大门踱步出来,显然是刚独自欣赏了一部大片,此时正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剧情。

      宛莹看见他,步履匆匆地向他跑去,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驶来的电车,身后车流不断,她进退两难,一时惊慌失措地怔在原地,眼看电车就要撞上来。幸而站在戏院门口的段惜仁看见这骇人的一幕,他眼疾手快地飞扑过去,一闪身子两人齐齐跌到在地。电车丁零当啷地从他俩身旁驶走了,身后拥塞的几两洋车朝他俩猛按喇叭。宛莹从他身上爬起来,又把他拽起来后,才一起退到了路边。

      段惜仁忙伸手替宛莹拍去衣服上的灰尘,关切地问:“没事吧?”

      宛莹摇了摇头,看到他手掌蹭破了,惊呼道:“你受伤了!”

      “蹭破点皮,小事。”他嘴上逞强,却微微蹙起双眉。

      宛莹惊魂甫定后立马想起了正事,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拣起她掉落在地上的报纸。报纸被路人踩了几脚,又被车子碾过,封面上有些污浊。她抖了抖报纸,递给段惜仁,愁眉紧锁:“惜仁,你看。”

      “看什么?”段惜仁接过报纸,狐疑道,随即目光落在报纸封面上,只见头版上是一则总理下台的政治新闻,目光往下移动,他目瞪口呆了。只见报纸上赫然登着一张爸爸躺在医院里的照片,头上缠满了纱布,口中还插着管子,一众亲眷围在病床前。照片一侧用加黑字体印着——内务总之段嵘偶遇重大车祸,目前生死未卜。看到此处,报纸从段惜仁的手中滑落下来,宛莹连忙伸手接住,安慰他道:“惜仁,你别着急,我们这就回家去看爸爸。”

      “我们?”段惜仁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对啊,我陪你一起回去,我们这就去火车站!”宛莹说完将失魂落魄的段惜仁连拖带拽的带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后,雇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火车站,坐了最快一班火车返京。

      车厢里,宛莹坐在下铺的床铺上拿着刀削梨,因为担心所以时不时的瞟他,没留意在食指上拉了一条口子。段惜仁正坐在她对面,捧着脑袋懊恼不迭,只听她哎哟叫唤了一声,他连忙收回神来抬眼望去,只见那雪白的梨子上猩红点点,他连忙上前拉过她的手,责怪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说着,便伸手进口袋去摸手绢,这才想到自己没将手绢随身带着,一低头张嘴含住了她的食指。

      宛莹见他像小狗似的,连忙把手指抽出来,嗔怪道:“哎呀,多不卫生啊!”

      “口水是消毒的,最卫生不过了!”段惜仁一板一眼道。

      “多谢你的好意。”宛莹说着,起身把梨子扔进垃圾桶,对他道,“我去清洗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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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惜仁和宛莹第二日傍晚赶到医院。只见大哥大嫂互相靠着坐在病房外间的沙发上,有点像是在打瞌睡的样子。彼此见了,他们连忙站起身,段惜铭上前握了段惜仁的手臂,叹气道:“二弟,你可算回来了。”又看见宛莹提着小皮箱站在他身旁,吃惊道,“宛莹,你也来啦。”

      杏芝许久未见宛莹,在这种境遇下重逢,不免悲喜交加,她苦着脸迎上前去:“宛莹,真没想到你会来啊。”

      “我很担心爸爸,也很想念你们。”宛莹握住杏芝的手,恳切的说。

      段惜仁一面跟着大哥往病房里走一面着急地问道:“爸爸怎么样了?”

      段惜铭不由得叹气道:“还在昏迷。”

      说着几人前前后后地走进病房。病房里,惜晨陪着孙佩仪坐在病床左侧,舒云陪着二姨太坐在病床右侧。孙佩仪见到老二来了,身后还跟着宛莹,原本憔悴的面容上仿佛略微浮现出一血色,她刚站起身,宛莹就急急走到她身旁,搀扶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孙佩仪眼眶发红,像是许久未眠,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宛莹的手,竟说不出话来。舒云和惜晨看见二嫂回来了纷纷同她问好,一时病房里的氛围活跃了些。只有段嵘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仿佛声息全无,他头上缠了几层绷带,看起来十分笨重,只能靠着一旁的氧气罐子给他输送氧气。

      互相问候完毕,病房里顿时鸦雀无声,在白炽灯光的照耀下,每个人都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段惜仁走到母亲身旁,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轻地问道:“妈,爸爸怎么出的事?”

      孙佩仪一抬手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段惜仁连忙将她搀起来,往门外走去,宛莹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其他人皆留在病房里陪同。

      三人在外间的沙发中坐下,段惜仁和宛莹分坐在孙佩仪两旁,专心致志地聆听她讲述了父亲出车祸的过程。

      段惜仁听完愤恨地一拍大腿道:“总理一被弹劾,爸爸就出了这事,要知道爸爸和总理向来是...”段惜仁尚未说完,孙佩仪便道,“政治上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大夫说了你们爸爸这五六天要是醒不过来,就,就...”话至此,她不禁垂下泪来,“就熬不过去了。”

      “妈,不会的,爸爸吉人自有天相。”宛莹连忙安慰道。

      “妈,通知舒沁了吗?”段惜仁,问道。

      孙佩仪抽出帕子揩去泪水,道:“舒沁已经在路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四妹舒沁在大洋彼岸的奥地利学音乐,虽然此时已经坐上越洋轮船,可孙佩仪还是担心丈夫撑不到舒沁回来,思及至此,她悲痛欲绝地掩面哭泣,哭了两声,胸口突然地绞痛了一下,她连忙抬手按住胸口。
      段惜仁见此忙问:“妈,你怎么了?”

      宛莹也道:“妈,你没事吧?”

      病房里的众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也都蜂拥而出,上前询问。

      孙佩仪方才心绞痛了一下,此时有些恍惚,被小辈们连哄带劝地送回家休息了。段惜仁主动要求留下来陪父亲,大哥大嫂陪了一夜,此时已疲惫不堪,装模作样地推辞道:“二弟,你刚下火车还是回家歇一歇,明早再过来替吧。”

      谁知段惜仁并不客气,赞同地点了点头,带着宛莹走了。

      留下杏芝捶打着段惜铭,气道:“都怪你,多嘴多舌的,今晚你自个睡沙发吧,我可要回家睡床了!”

      段惜铭立着眉毛,也怒道:“你有没有点良心,爸爸都这样了,睡沙发怎么了?你要觉得委屈你就滚回家吧。”

      “就你有良心,你们段家就你是孝子贤孙,哼,我走就走,谁愿意在这闻消毒药水的味道啊?”杏芝一边走一边抱怨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二姨娘听他们小夫妻俩在外面吵起来了,想去劝和,没料想杏芝已经走的连影子都见不着了,只留了段惜铭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他正掏了根烟卷出来准备吸,余光瞥见二姨娘像幽灵似的站在病房门口望着自己。

      他把烟卷搁在茶几上,走过去问道:“二姨娘,怎么了?”

      二姨娘皱着眉,一脸苦相道:“没事。”她想了想又道,“惜铭啊,你回去吧,这里晚上有我和舒云陪着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呢。”段惜铭道。

      二姨娘又道:“回去吧,回去哄哄杏芝,这种关头你们夫妻可不能在闹出什么事出来了。”

      段惜铭见二姨娘言辞恳切,便不再推辞,进病房看了一眼爸爸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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