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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惜别 ...

  •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周。这日,孙佩仪把段惜仁叫到房里,询问他同宛莹离婚后续的一些问题。这才让段惜仁恍然大悟,宛莹同自己离婚,居然没有向他索要赡养费。在孙佩仪看来这无论如何都算是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母子二人嘁嘁喳喳地好一阵商议后,统一地得出了结论——宛莹是爱之深恨之切,以至于连赡养费如此重要的事情都忘记列在离婚协议里了。其实这一点点赡养费对于钟鸣鼎食的段家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要是被人在这上面做了文章,岂不是塞翁失马。
      翌日,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之下段惜仁才勉为其难地亲自去许公馆一问究竟。

      没料想却是吃了个闭门羹,许公馆大门是开着迎人的,可除了佣人以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在家。

      段惜仁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喝茶,一壶茶都下肚了,也不见有人来,刚准备起身离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口传了进来。

      许宛莹带着一身春天里明媚芳香的香甜气息,如百灵鸟似的轻盈地飞进屋来。段惜仁迈步上前与她打了个照面。只见她一身素色的花瓣领衬衫配月牙白中裙,头发剪成了齐耳长的半月式,摇身一变成了青春靓丽的女学生。

      段惜仁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略略的有些讶异,愣了一下道:“宛莹。”

      “你怎么来了?”宛莹走上前问他,态度是出乎意料的和善,她走到沙发前,对像根旗杆似的杵在那的段惜仁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段惜仁本以为她会厌恶甚至憎恨自己,如今她笑着同自己好声好气的说起话来反倒让他有些不习惯。他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连腿都不敢轻举妄动地架起来。

      宛莹站起来,笑着问他:“你要喝些什么吗?”

      “不用了。”段惜仁摆了摆手,不想麻烦她。

      宛莹没搭理他,拿了两瓶橙子汽水来,又将汽水倒入玻璃杯中,递给段惜仁,段惜仁连忙伸手将冒着泡沫和橙子香味的汽水接过。

      宛莹喝了一口汽水后,望着他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段惜仁先是愣了一下,在心中将语言组织妥当后,才询问了宛莹关于赡养费的问题。

      宛莹听完后,她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玻璃杯中澄澈的汽水,良久的静默后她才抬起头望着段惜仁道:“你觉得我同你结婚也好,离婚也罢,是为了钱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惜仁见苗头不对,连忙摇头否认。

      “那不就好了。”宛莹见他薄薄的耳廓泛了红,知道他是真着急,便不威胁他,同他心平气和地谈论自己的想法,“我下半辈子总不可能靠你给我的赡养费过活吧,惟其如此,干脆就不要了。
      况且我们既然已经离婚了,还搞这些拖泥带水的虚套做什么,难道你不想同我早点撇清关系么?”

      “那你总得让我做些可以补偿你的事情罢。”段惜仁听了她的话,叹了一口气,为难道。

      宛莹看着他,淡然道:“以后就是各过各的了,谁也不欠谁,再说我一个成年人还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么,你没必要补偿我的。”

      段惜仁见她态度坚定,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那...”他沉吟了一下道,“总之是我对不住你,宛莹。”

      “别说这些话了。”宛莹笑了笑,摆摆手道,“离个婚而已何苦把自己搞得像个千古罪人一般。”

      “你将来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在所不辞。”段惜仁后悔不迭,如今再将自己的一颗真心献上,也是无济于事了。

      “我又有什么能来麻烦你的呢,我马上就要去上海念书了。”宛莹漫不经心地说道。

      段惜仁听到,触电似的腾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上海?”说完自觉失态了,复又坐下,皱着眉问她,“为什么要去上海念书?北京这么多学校还不够你挑的吗?”

      宛莹噗嗤笑了笑,逗趣地说道:“你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外太空念书呢。”

      段惜仁无心与她开玩笑,重复地问了遍:“你怎么想起来要到上海去念书呢?”

      “不为什么,就是想去南方求学。”宛莹低着头,回避着段惜仁的目光,“原本是想去广州的,可终究是觉得远了些...”

      话音未落,宛莹就听见段惜仁喃喃道,“上海也未必很近啊...”

      “北京到上海的火车还是很方便的,你要是想来上海玩,我倒是很乐意给你当个临时向导的。”宛莹家常闲聊般同他讲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两人的关系并不像刚离婚的夫妻,倒是如同许久未见的友人,若即若离中仿佛互相都没狠下心来将情根完全斩断。如此聊了一会,宛莹竟然要尽地主之谊邀请段惜仁在家中吃饭,只是段惜仁怀着满腔的歉意同落落大方的宛莹一对比,简直有失体面。他委婉地拒绝了宛莹的好意后,离开了许公馆。
      .................................
      接下来的半个月,段惜仁人生中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诸事不顺。

      在东郊民巷偶遇了宛莹的家兄后,得知宛莹几日前已经坐着列车前往了上海,如今已经顺利地在大学念上了预科班,预备来年春天参加入学考试。段惜仁后悔自己没有来得及去车站相送,及至懊恼了一整天后,他一头扎进了戏园子里。

      戏园子门口立着的牌子上霓虹闪烁着“尚筱秋”的名字,他为此深深吸引了并未留意到门楼上悬着一条横幅,横幅上赫然映着慎德戏班告别演出的字样。他潇洒地迈进楼里,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的包厢。甫一落座,他便着急地吩咐元宝前去点戏,点了尚筱秋戏一千块,让班主直接记在自己账上,月底统一结算。

      也不知为何,今晚戏园子里宾客满座,点戏的人也比平时多出许多来。台上是粉末春秋,台下是满堂喝彩,两相交映,气氛热闹非凡。及至所有曲目都演出完毕后,台下依旧是掀起一阵雷霆般的掌声,显然是意犹未尽。

      段惜仁沉醉在那悠扬婉转的曲调之中,胡乱地哼唱着戏词,往楼下走去,突然他在杂乱的交谈声中,听见有人慨叹道,“这尚筱秋的戏是好啊。”另一人道,“可不是么,可惜了以后听不到了。”杂七杂八中又有人说,“这也未可知啊,说不定这天津没有北京好混就打道回府了呢。”“我可听说天津最近新开张了好几家戏园子,都是很奢华的大舞台,这会子正在招揽人才呢。”“怪不得这慎德班着急忙荒地就要去天津了,我说呢,原来是肥差啊。”

      段惜仁一路听着他们攀谈,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戏园子门口。他怔怔地站在门前,身边三三两两地人同他擦肩而过后,便消散在了前方阔扩的大街上。这时元宝从马路对面把车开了过来,段惜仁坐着车直接奔尚筱秋家去了。

      汽车停在胡同口,元宝见二爷从园子里出来后便是个一言不发的丧气模样,试试探探地开口问道:“二爷,我在胡同口等您还是...”

      “不用了,你明天早上来接我。”说完,他又考虑到明早指不定大哥要用车,便道,“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雇车,你回去吧。”

      “是,二爷。”元宝得令开着车卷入了薄雾弥漫的夜色中。

      段惜仁探步往胡同里走去,他伸出手轻轻地拂过干燥的墙面,偶尔会有一簇夹缝而生的野草掠过他的指尖,他一面走着一面自怜自叹道:看来这天下真是没有不散的宴席,转而脑子又突然闪过一句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猛地摇晃了脑袋,又惩罚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想道:筱秋正当红,也不是只我一个人捧了他的,他能自始至终的同我要好,看来我在心中是很有分量的,如果我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未必不能留下他来啊。

      正想着,他已经迈进了院门,院子里头是黑漆漆,静悄悄的,四周的房门也都是紧闭着的,显然厨子和小丫头已经睡了。段惜仁在满地清辉的庭院里徘徊了一阵,正抬头望着当空悬着的一轮皓月,不远处的院角中传来了一阵蝈蝈的叫声,他被这一串鸣叫吸引过去,蹲在草堆前翻找了起来。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忙回头望去,却是尚筱秋向他走来。因为演出结束的晚了,他未来得及仔细卸妆,眼睛周围的脂粉隐隐地糊开去,显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越发大的玲珑剔透起来。他连忙弯下腰伸手去搀扶段惜仁:“二爷,您每次都是这样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

      “刚看完你的...”段惜仁拍掉粘在手上的杂草,刻意提高音量,“告别演出。”

      “二爷。”尚筱秋听问,垂下眼帘不敢看他,“二爷,这事一直没找着机会同你说,您怪我吧。”

      “我...”段惜仁被他我见犹怜的样子打动了,愤愤地甩了手,苦笑了一下,“我不怪你,你力争上游地拼事业,我怎么会怪你呢。”

      尚筱秋见他的态度不十分明朗,是个要生气的样子,便硬着头皮上前挽了他的手臂,轻声道:“二爷,我去天津唱场子,只是暂时的以后总是要回来的,这里才是我的家呀。”

      “你说你唱戏在哪唱不是唱呢?北京这么多大舞台还不够你展露头角么?何至于巴巴的跑天津去凑热闹呢?”段惜仁一鼓作气地抱怨道。

      “二爷,不是这个理。”尚筱秋羞赧道。

      “那你说说,我倒想听听你的理?”段惜仁赌气似的掐了他一把腰间肉。

      尚筱秋伶伶俐俐地扭过身子,对段惜仁说道:“二爷,我十岁就进了戏班子,一直师父带着我们闯南走北的,从前师父教我们功夫确实是很严厉,可若是没有师父当年言传身教就不会有如今的我呀。师父待我们是恩重如山的,我们做徒弟的自是不能够忘恩负义,二爷,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段惜仁被他这一通道理说服了七八成,一时间也答不上话来,只得用鼻孔出气。

      尚筱秋见状,见缝插针地继续道:“不能任凭我被捧红了就不管师父和戏班的死活吧。”

      段惜仁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惋叹道:“你总有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在天津哪个园子里头演出吧,我得空了就来给尚老板捧场。”

      “二爷,那你可记住啦,是天河舞台。”尚筱秋笑盈盈道。

      “天河舞台我记住了。”段惜仁了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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