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情缘》Eunice木夕

25、夜谈

　　年长的似乎是府里一个掌事，年幼的那个估计也就十三四岁，却一副沉稳模样，和掌事一起恭恭敬敬地先拜了曹丕又拜见林洛。
　　曹丕点头，淡淡问道:“两位这般匆匆忙忙是要去何处？”
　　“杜夫人又生了个小公子，我们是去向司空报喜的。”
　　“那快些去吧。”
　　这两人不知道听政殿的状况，一门心思的喜讯，闻言立刻匆匆离去。林洛好奇地问:“刚刚过去的少年是谁？看起来不像小厮，也不像是府里的公子。”
　　“那是杜夫人和她从前的丈夫生的儿子，名唤秦朗，父亲收为他义子，还常常夸赞他年少懂事。”
　　林洛语塞，曹操总是抢别人的老婆就算了，还抢别人的儿子，就不怕他们为父报仇？曹丕见她这副惊疑的模样，又笑道:“岂止是秦朗，尹夫人和前夫的儿子何宴也被父亲收为义子养在府里。只是平日你不爱串门，家宴时又没坐在一处，所以没见过。这事也就我们两私下说说，平日还是少提些。”毕竟他并不确定父亲是否真的有此气度替他人养儿子。
　　林洛点头道:“我当然明白。总之，有关父亲的一切少听少问少插手，明哲保身才是至上之道。”
　　然而，一些事却容不得她不听。几日后，曹植神色凝重地找到曹丕，不过一会儿，两人又在书房争执起来。
　　曹植道:“父亲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自己的儿媳都能下手！”
　　又听得曹丕说:“闭嘴！父亲的对错还轮不到你来数落。彰弟若是真心爱那女子，又怎会拱手相让，这事主要还在他自己，你我做臣子的如何指责父帅的不是？别忘了，他是你父亲也是号令诸侯的大司空。”
　　“难道就任二哥这般颓废下去？任父亲这般错下去？”
　　“连母亲也不可奈何的事，我们又能如何？”
　　原来那日曹操让她先离开是……她扶着栏杆，此刻才知道自己从狼口走了一遭。抬眼看看高飞的鸟儿，这辈子她怕是不能像它们那般无拘无束翱翔于天地，这混乱的世道、这荒谬的人事，或许只有青曜院是她最后一片净土。
　　夜里月色清如水，林洛忍不住在院子里多停留了一会儿，没想到回房后肚子慢慢痛起来，以前来葵水从来不会痛的，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痛。她撑着墙回到屋里，青蒲正给叡儿缝衣服。
　　“本来以为至少得十月份才生，没想到还不到九个月就生下来了。好些衣服都没准备好呢！夫人，您看这件怎么样？”直到此时，她才看到脸色苍白的林洛，“夫人，您怎么啦？”
　　林洛有气无力地说:“我怕是月事到了。”
　　“不应该啊，怎么会是这时候，难道是早产留下的后遗症？”说着立刻去请来曹丕。
　　曹丕还在书房逗弄叡儿，听青蒲说了林洛的事，立刻将叡儿交给奶娘回到房间。林洛正伏在桌子上用手捂着肚子，见他来了，勉强扯出一丝浅笑:“没事，其实早以前也痛过。”不过那是林洛自己的身体，甄宓的身体是第一次这么痛。
　　“要不要请府医看看。”
　　“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明日华佗来给叡儿例行检查，到时候问问他。让青蒲先给我弄个汤婆子吧。”
　　曹丕吩咐青蒲赶快去，见她离开，亲自抱着林洛帮放回被子里。青蒲将汤婆子送来，他又细心的用布包好放到林洛肚子边。
　　“你下去吧，我来照顾宓儿。”
　　“喏。桌子上还放了碗姜汤，或许有用。”
　　曹丕点头，自去取来喂她。青蒲见他照顾得像模像样便轻轻走出去，将门关上。林洛虽然承受着难言的腹痛，却觉得幸福得像喝了蜂蜜一样，傻呆呆地问:“你会照顾我一辈子吗？”
　　“虽然你有点倔强执拗难以饲养，但是我不养你谁养你呢？”
　　倔强执拗，尽管听起来不那么悦耳，但是林洛心底却暖暖的，比姜汤、汤婆子都暖，轻笑着抱住了他。
　　“等等。”曹丕把她送回被窝里，再脱下自己的外套，去暖炉旁烤暖身子才轻手轻脚睡到她身侧，重新将她搂回怀里。
　　“刚刚从外面进来，寒气重，现在任你抱了。”语气轻佻而带了点戏谑，好像刚刚她有多猴急一样。
　　林洛翻身背对他:“懒得理你！”
　　背后传来他的低笑，一双温暖的大手复上她的肚子，她又被捞回曹丕的怀里。
　　“送你个人肉大暖炉。”曹丕紧挨着她道。
　　“果然是人肉大暖炉，肚子上都见肉了。”
　　“扩建邺宫需要召集能人异士、巧工干匠，这几天几乎每日都有酒宴，看来下次得少吃点。”
　　“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厌弃的！”
　　“真的？”
　　“感情最初，看的是眼缘，感情久了，看的就不是外表而且内涵了。”
　　“我若变成个大腹便便的老头你也不嫌弃？”
　　林洛道:“那几十年后，我人老珠黄、满脸皱纹，你会嫌弃吗？”
　　曹丕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遇上你才真切地明白相见恨晚一词，总觉得该上辈子就遇见你。”
　　林洛扳弄着他的手指:“你这般甜言蜜语恐怕没少哄过其他姑娘吧？”
　　“只有你一人，别的姑娘都是自己贴上来的，也就你，还得慢慢哄着。”
　　“咦？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又要娶妻纳妾了？”
　　“我说过有你一人足矣。”
　　“你也说过身为世族子弟不可能只娶一人。”
　　“唔——这么说你是不介意我再娶妻生子了？光禄大夫的表妹确实不错，要不我就收了吧！”
　　林洛掐了他一下:“你敢？”
　　曹丕低低地笑了:“能挡掉的桃花我都尽力，便是他日无奈娶了他人，你也要记住，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林洛的心一阵绞痛，默默无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待他吗？
　　曹丕见她紧紧缩起，以为她又是腹痛了，便轻声问道:“还痛？”
　　“痛！不仅肚子痛，头更痛，心也痛，无处不痛！只要想到你还会有其他女人，你是我的唯一我却不再是你的唯一，便痛得心脏骤缩无法呼吸！”
　　“我知你只求一人一心，我虽不能保证一人，却能保证此生此世，此心只为你跳动！”
　　林洛紧紧搂住他，只要他还是曹操的儿子就不可避免地参与世子之争，参与世子之争必定会有许多无奈，曹操的许多妻妾就是他笼络人心的纽带，曹丕想要在这场角逐中立于不败之地也会用到同样的手段。
　　他能为她尽力推掉一些联姻，对她和孙老板的生意往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不能自私地逼他放弃一直以来的追求。夫妻两年，她何尝不知道他所向往的平定天下、青史留名。更何况，眼前的这人是历史上的魏文帝，三国鼎立的关键人物，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历史人物拐走。
　　这么想着，林洛收拾情绪，尽力耿直脖子道:“记住你今天的话，我不能保证自己容得下其他人，但是只要你的心不变，我的心也只会为你而活！”
　　两人絮絮叨叨又聊了几句，林洛终于沉沉地睡过去。第二日华佗如约而至，替小曹叡开了几味药，前些日还只是做香包熏香料调养，现在已经开始药敷了。
　　“孩子还小，不能服药，但是体内余毒未消，所以只能用外敷药慢慢散去余毒。”
　　想到他还那么小就要忍受各种各样的药味，林洛的心有一阵抽搐，曹丕轻抚她的背，安慰道:“放心吧，有华佗在，叡儿的毒一定能去掉。只是你的身子……”
　　华佗闻言就问:“夫人可是腹痛难耐，又常常头晕？”
　　“你怎么知道？”
　　“草民早已料到，夫人生死昼夜生下公子，失血过多，此乃血虚气亏之症。”说罢提笔写下药房交给青蒲，走道:“这个症状恐怕会延续一段时间，公子近半年怕是要过得清淡些。”
　　林洛不明所以，曹丕却十分明了地点头笑了:“那何时才能开始行房事？”
　　“这个得看夫人的恢复情况。”
　　这两人说得坦荡，林洛却腾腾地烧红了，深觉此地不该久留，故而若无其事地抱着叡儿去晒太阳。
　　都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其实年幼时不能觉察，越是年长越能感觉到时间流逝之快。转眼间又到了建安十二年，经过半年的调理，瘦巴巴的叡儿终于慢慢见出婴儿肥。
　　华佗又一次察诊，林洛见此时四下无人，便道:“华大夫，叡儿的身体已日渐恢复，邺城终究是是非之地，天下之大，定有你的容身之处。”
　　“又要赶我走？草民就不明白，夫人为何再而三地让我离开邺城？”
　　林洛道:“你可信我？我略懂些岐黄之术，见面之初已经算到你迟早死于司空之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那你可想过你的家人？想过世间万万千千等您医治的病人？为医者，不仅要济世救人，更重要的是著书立说，让自己的学研成果留于后世。神农若只尝百草，何以有《百草经》传于世？华大夫一身医术，怎能轻易将生死置之度外？”
　　华佗少见的脸白，胡子抖了抖，终究是说:“叡公子的药再服一计就可。邺城除了药材齐全些，也并非什么好地方，你既然赶我走，老夫走便是。”
　　林洛抿着满嘴笑意，这小老头！
　　几日后，曹丕带来华佗离开邺城的消息。林洛只淡淡哦了声，曹丕问:“你好似早已知道？”
　　林洛并不作答，反问道:“邺宫扩建如何？”
　　“进展还算顺利，明年这个时候应该能搬进去。”
　　林洛道:“可能带我出去看看，想来也有半年没出府了，我觉得自己快成府邸道人了。”
　　曹丕轻笑:“亏你想得出来，府邸道人，似母亲那般久居府内又该作何称呼？”
　　“府邸真人！”
　　一阵低迷地笑声。
　　次日林洛扮作曹丕的一个侍从来到扩建的邺宫，没想到仅半年时间大院新楼林立，玉石白阶、雕纹画柱，好不气派。沿路走去，还有许多府邸的修建尚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一些工匠正用定滑轮运木材上高楼，只是为什么不用动滑轮呢？或者滑轮组？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灵契》粉？《狐妖小红娘》粉？或者爱看《东郭小节》《降灵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