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情缘》Eunice木夕

15、阿若

　　林洛跟她进了客栈，阿若叫了两间房，林洛赶紧阻止，“一间足以，我们两个人可以住一起。”然后小声告诉阿若，“能省着点用就省点，我这里身无分文，你的银子还要留着以后用。”
　　没想到她来了句:“那算你的。”
　　“什么算我的？”
　　“住店钱。”
　　“哈！”她觉得自己已经够精打细算了，没想到遇到了个更为斤斤计较的，“成，算我的。”
　　小二带她们进了房间，林洛吩咐他去打些水来，另外准备些吃的，小二应诺。趁他不再，林洛问:“吃的该你来付了吧？”
　　阿若冷着一张脸，不置可否。林洛看她这酷酷的样子，觉得自己莫不是招了大爷回来。好在吃完饭她主动端了热水来为她洗漱，不然她真要为买她的事后悔了。
　　林洛洗漱好就滚进被子里，阿若也随后就到，两人躺在床上默默无言。往常林洛总是要和曹丕绊绊嘴皮才睡，现在离了他这习惯还是改不了。
　　“阿若？”
　　“嗯。”
　　“你怎么不好奇我是干什么的？”
　　“忠实的仆从总是多听少问。”
　　“那你就不怕我是青楼里的老鸨，拐了你去当女妓？”
　　本以为这么捉弄她能让她这张冰封脸破开，谁知道她只是淡淡地说:“六百两已经够了。”
　　“什么够了？”
　　“青楼里买姑娘也只要几百两。”
　　原来她是说六百两买她去做女妓也够了，林洛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她笑道:“明日便带你接客！”
　　“你不会。”
　　“为什么？”
　　“青楼的老鸨没你这么好看的。”
　　林洛笑了，这话说的她听着舒服。于是安慰阿若:“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爹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子。”
　　一阵沉默，这姑娘硬生生的口气终于变得柔软，“睡吧。”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林洛却难以入睡。白天的时候可以装出坚强好胜的样子，但是到了夜深人静她再难装下去。听着窗外的风声，思绪万千，久久难寐。
　　第二天早上，林洛红肿着眼睛，看到阿若正在擦一把小巧的弩，一脸冷淡的神情。林洛的心凸凸直跳，莫非她不是招了个大爷回来，而是找了个山大王！
　　她警觉地问:“你干什么？”
　　阿若送上弩:“给你。”
　　“给我？”
　　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会用弩？”
　　“你的手上并无茧子，唯独右手食指和中指有茧，而且正是练习弓、弩留下的。”
　　“你学过武？”她昨天惊人的表现让林洛为之惊叹，看来一定是学过武的。
　　“跟家父学过。”
　　林洛接过弩，问到:“你用的什么武器？”
　　“软剑。”她从腰间一摸，像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把细细的长剑。林洛算是明白为什么她睡觉也不解下腰带，她打趣地问:“阿若啊！要不咱找座山，占山为王，当个女匪如何？”
　　阿若愕然，随后又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夫人去哪儿阿若便去哪儿。”
　　林洛觉得无趣，自去梳头发，对着镜子看到甄宓的姿容，心道这样出去只怕惹是生非，便吩咐阿若:“你去买两套男人的衣服来，咱们俩个女人走在外面不太安全。”
　　阿若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她:“给你。”
　　林洛打开一看，竟然是套宝蓝色男装。她带着点惊喜又带着些疑惑地问:“阿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镖局的。”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机灵。林洛换上衣服对镜子看了看，又把眉毛加粗，把脸上线条加硬，然后颇为满意地问阿若:“怎么样？本公子帅不帅？”
　　阿若眼里露出一丝惊艳的神情，然后略带怀疑的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林洛想到司空府又想起自家那门店，有点神伤的说:“做买卖的。”
　　阿若不再问什么，开始收拾行礼。出门前林洛本来要求她叫她夫君，但阿若坚决抵制。林洛说了假扮夫妻的各种好处:挡流氓挡色狼，还能挡桃花。阿若终于认可了她的建议，但是她只称林洛为公子，林洛自称行游江湖的侠客洛殇，称阿若为夫人。
　　林洛说出南下的决定，阿若虽然试图阻挠，但林洛决意如此，阿若只能不太乐意地跟着。她们买了两头驴，又准备了些干粮，开始了林洛向往已久的江湖之旅。
　　林洛哼着小曲:“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一曲过后，阿若问:“公子这小曲是自己所创？”
　　“哦——儿时和先生学的。”
　　阿若又沉默不语，林洛无聊得自顾哼唱: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骑着它去踏青看风景……阿若只默默地听着她的噪音，一句话也不说，林洛更加放纵的唱了。
　　沿途吃喝玩乐，林洛把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一边，就连青楼也遥遥望了几眼。一个月后，林洛终于离开濮阳，前往定陶。
　　阿若问:“过了这座山，前面就是定陶，从定陶出去就是豫州。夫人真要去吴郡？”
　　“说了叫我公子。吴郡当然要去！”
　　“去吴郡首先要出兖州，但是公子没有通关文书。”
　　“所以啊，本公子今天带你来打劫。”
　　“公子执意南下？您不怕家里人挂念？”
　　“家人？”林洛嗤笑，“这里没有我的家，我的家在吴郡——可惜，这时的吴郡也没我的家人。”
　　“公子是吴郡人？”
　　林洛讪笑:“诓你的，天下之大，都是我的家。只不过我在这里待烦了，想换个地方玩玩。阿若还没去过南方吧？南方很美的，水光潋滟、香荷千里、芦苇荡里藏野鸭、清滩石下赛螃蟹，你这水一般的女人去了不会不习惯的。若是你实在不想离开家乡，那就回去吧！你一路陪我到这里我也满足了，只是先帮我抢了那辆马车，银钱我四你六，通关文书留给我。”
　　“阿若不会离开夫人的！”林洛看到如此笃定的她，心里微微恍惚，那个人也是这么笃定的说不会让她离开，最后还不是随她走了。
　　“我不需要你的承诺，只需要你帮我搞到通关文书，以后你愿意去哪儿便去哪儿，我不会强留你。”说罢驱驴躲进树林里，阿若无奈地跟上去，和她一起蹲在树林子里。
　　林洛说明计划，她先用箭射一封恐吓信过去，如果车上的人乖乖交出银子和文书就出去。万一车里人不怕她们反而追上来，阿若就要立刻跑路，她来断后。
　　阿若不解地问:“你不是让我帮你吗？”
　　林洛干笑道:“帮我壮壮胆。”
　　这么怂的打劫，阿若料定她会失败，便答应陪她玩玩。但是她没料到另有一帮人埋伏在她们附近，这伙劫匪本来是冲着马车后的大批物资，但是看到林洛射出的箭，有人惊讶地说:“是飞箭！”
　　其中一人问:“线报不是说这辆是走在前面探路的马车吗？”
　　“管他呢！寨主说飞箭为令，说不定线报的消息出错了，兄弟们上。”
　　林洛看到满山遍野窜出的人，惊疑地问阿若:“你的人？”
　　阿若紧紧盯着前面遭到围困的马车:“不，应该是运粮草的车队！”
　　“车队？哪儿呢？不就一辆马车吗？”
　　“你看那后边远远有惊鸟鸣叫，而且空气里尘土飞扬，定是运粮草的车队！”
　　什么？后面一队人马！林洛等不及坐收渔翁之利，也顾不得刀光剑影，冲进打斗的两方，希望能捡到漏子。阿若喊她回来她浑然不听，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无奈的阿若只有跟在她身后冲进乱贼敌寇里。
　　打斗的贼寇看到突然冲出来的两个人，以为是马车的帮手，也对她们动起手来。林洛拿着箭却不敢对人射出去，阿若被几人围困，大叫:“快射他！”林洛抖着手，一箭射偏，只穿耳而过。
　　弩适合远程作战却难以用于近身搏斗，贼寇已经贴近身来，林洛看到直逼面门的大刀，心想一切就此作罢了！她不会再为那人夜不能寐也再也不会戚惶度日了。只是她闭着眼睛等待被劈，却迟迟感觉不到疼痛。
　　“发什么呆，快走！”
　　“啊？”林洛被阿若拉扯上马，阿若一剑挑开车轴，马车前的马如离弦之箭奔腾而去。
　　一炷香后，一支十几人的精兵部队赶到事发现场。为首的男人看着一地的尸体，脸色微怒，当踩到一支箭时，眼里又流露出一丝感伤。
　　“王别驾，除了咱们的人，大都死于软剑之下，不知是何人所为。”
　　“带回去好生安葬，至于这些流寇，想必也不敢再犯，传我命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内进城。”
　　林洛和阿若跑了许久才发现阿若胳膊上的伤，她满心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贸然行事，阿若也不会受伤。没想到阿若反过来安慰她:抢来三百两银子，不算吃亏，只是没有看到通关文书。
　　林洛道:“只要你好好的，通关文书没有也没关系。”
　　为了阿若更好的养伤，林洛在城里典了一家茶馆安顿下来。定陶是个小城，茶馆的生意虽然冷淡但不至于惨淡，林洛雇了一个掌柜和一个小二，自己在厨房当起厨子。
　　阿若看林洛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不解地问:“公子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出生，为什么乐意在厨房里忙活？”
　　“柴米油盐酱醋茶，幸福生活小人家。”她笑眯着眼睛，又继续忙着煮茶泡凉菜去了。要说她的茶馆最能吸引顾客的地方，那就是林洛腌制的泡菜，别家的茶楼里一般都是些瓜子花生还有一些最平常不过的小菜，但是林洛腌制的泡菜却不常见，醋溜溜的，还有点微辣，让人一再想吃。
　　林洛边忙还便哼着小曲，老掌柜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对林洛说:“东家，来了几个官爷？”
　　“官爷也是人，你怕什么？”
　　“哎哟，瞧您说的，咱们这样的小本生意最怕官爷来了。伺候得好，他常常来，不给银票白吃白喝；伺候不好直接砸了招牌，搞不好就要收拾行礼滚蛋，之前的东家就是这样。”
　　“行了，阿若，你知道我怎么煮茶的，厨房交给你了，我出去应付他们。”
　　林洛摘下围裙，刚走出厨房就挤出一张笑脸。这是和老林看店的时候学的，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陪着笑脸，再好吃好喝地招待，这些爷乐意给钱就给，不乐意就算了，总之是宁可忍耐亏本也不能得罪这些官爷。
　　然而她撑着笑脸刚要迈进大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走进来:“让诸位久等了。”
　　魏书桐！？初一的时候被他打篮球的样子吸引，以后常常跑到操场上去看他打球。但是她从来不敢轻易暴露情感，所以直到有一天看见他拉着一个温婉的女孩走在她面前，她才恍惚发觉自己错过了初恋。高考后他考进一中，她却放弃了一中的机会去了三中，她就是这样，遇到事情总会远远的避开。
　　这一次，她又忍不住想躲避，所以推着掌柜出去小心招待，自己躲在暗地里观察。掌柜的不明白东家怎么突然胆怯了，只能硬着头皮跑出去招待。林洛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别驾，听说这家的泡菜是最好吃的，所以弟兄们特地约上您一起来吃茶。”
　　“兄弟们有心了。”
　　“哪里哪里。别驾，这批军粮都全数上交给守城将了，他就没什么表示吗？”
　　“我们都是为丞相做事，我的任务是把军粮安全运到，而夏侯将军的职责就是守卫定陶。”
　　“王别驾，你太实诚了！您不懂咱们的规矩，这运粮的往往要扣下些口粮，您执意将粮草尽数上交，这守城的将军应该对您有点谢意呀？”
　　“即是吃朝廷的俸禄，就该为朝廷办事，修自认为一切都合乎礼法。修还有事，便不陪几位吃茶了。”说罢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