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酒见人心》费饭饭

8、返校日

　　“女鬼大姐”这么多天来下落不明，晚上也没人喊他去打牌了，马其烨的生活节奏一下子就被打乱了，空出了漫漫长夜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打发过去，不管干什么都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空落落的。

　　最近几天，军校中的小精怪们日子不好过，上到主宰了学校所有人胃口的锅铲，下到路边一颗不起眼的小蘑菇，人手一本《五年修炼三年成仙》，一个个耷拉着脸，如丧考妣。老大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思进取的妖精！老大还说，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用的妖精！

　　好嘛好嘛，他们也都知道自己法力微弱，一点都帮不上老大，可是用得着这么激进地逼着他们修仙吗，是手机不好玩还是蹦迪不有趣，修仙干嘛呀真是的，做神仙还不一定有现代人的生活来得滋润呢。他们这些网生代的小妖精就是喜欢玩玩手游追追剧，对修仙不感兴趣啊！不行吗？

　　可是老大说了，不行！

　　手机全部没收，锅碗瓢盆很难过，花花草草也很难过，飞禽走兽都很难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反抗不过、逆来顺受。好嘛，再追加一本《天宫38卷》。老大说了，要修仙等级考试，不及格的全部关镇妖塔里。一时间，整个军校妖界的风气焕然一新，学霸趾高气昂，学渣羞愧不已，这些小精小怪一个个比军校学生还上进好学，没事就自发地组织早晚自习聚众嗑题，以勤学好问为荣，以好吃懒做为耻。

　　而他们的老大马其烨则完全没有那个精神头，整天价盯着自己的丝帕看，盼望着这帕子上蓝翅蝴蝶能够再动一动，即便只是扇扇翅膀也好啊。

　　这一天没有让他等太久。

　　醇醇终于消停下来，跟着余谈回了学校。

　　近水楼台先得月，余谈不光把醇醇弄进了军校，还把她弄进了跟路任一个宿舍。

　　当然，军校里是不可能让男女生混住的，醇醇的新身份是余谈的弟弟，也是刚入学没多久的新兵，因为转专业的关系才调到了路任带的学员九队中，顺便还和路任一个宿舍。醇醇一脸懵逼，你要把我变男的你怎么不早说，昨天买了那么多小裙子、化妆品……还有那个“魔力挺”现在不都没了用武之地？

　　余谈恨铁不成钢地戳戳醇醇的脑门，等你拿下了目标大功告成之日，就不能去天庭引领一下神仙们的潮流？醇醇一副受教的样子，连连点头。

　　余谈的故事编得天衣无缝，障眼法虽然不防水但也炉火纯青，凭谁见到醇醇都没有起疑，真像煞有介事似的。她刚进了军校，同班同学都十分自然地打招呼，像是熟识已久的朋友似的。

　　“()嗨！愚蠢！”

　　醇醇再次一脸懵逼，我这刚来第一天，怎么一言不合上来就骂人呢！你这给我做的人设有毛病吧，人缘这么不行！旁边的余谈有些心虚，安慰她可能是认错人了，自己绝对是把醇醇塑造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醇醇将信将疑，等又走了一段路，醇醇突然反应过来了，翻出身份证一看，才发现原来人家就是在跟她打招呼呢，手上的身份证、学员证等等，上面的姓名一栏上，赫然写着“余醇”。

　　余醇？？？

　　醇醇对余谈怒目而视！这叫什么名字！谁他妈起名会叫自己“愚蠢”啊！但是余谈也很无辜，你的设定就是我亲弟弟，可不得跟我一个姓嘛！放法术很累的，还不是上次那种一次性的，哎你没学过你不懂……反正就是很累的。凑合凑合用吧！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军校里待到四年毕业不成？

　　……

　　两个人斗嘴正起劲，也没注意到旁边路任走了过来。正可谓是冤家路窄，醇醇正对上路任犀利的目光时，总有种自己被看穿的心虚，便假装自然地转开脸，避开和路任的正面接触。余谈按照军校里的规矩，给路任行了个军礼，醇醇也有样学样。

　　路任跟兄弟俩打了招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身上的气场太压迫，让心里有鬼的两人不由忐忑，尤其是醇醇，心里这些小九九要是让路任知道，非得弄死她不可。身为凡人的路任自然看不出余谈的障眼法，但猎人的直觉让他隐隐觉得这兄弟俩今天都有些不对劲。

　　余谈热络地把余醇介绍给了路任，路任不咸不淡地应了，又打量了余醇一圈，原来这个就是宿舍新来的小学弟啊，真巧。路任伸出手示好，对方却迟迟没有反应，路任的手停在半空中着实有些尴尬。

　　“快，跟路队握个手！”余谈连忙推了推醇醇，像个带小孩出门走亲戚的大人似的出声提点。

　　“噢，噢……” 醇醇这才想起来，这是现代人的礼仪——握手，连忙伸出手。这是她第一次跟人握手，紧张之下竟然直接抓住了路任的手背，不像是握手了，倒像是牵手似的，这才发现伸错手了，又慌慌张张地换另一个手来，最后两只手把路任的手给捂在了里面。路任象征性地握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想抽手回来，却被对方攥得紧紧的。他手劲大，平时鲜少有人能赤手空拳制得他动弹不得，可对面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孩子，自己一使劲像以大欺小一样，因此也不敢用力。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那个人的手。很热。

　　干燥、粗糙，指腹上还有练枪留下的老茧，即便是伸出手这么简单的动作，也绝不拖泥带水，劲道恰到好处，像是一种礼貌般的收敛克制，让人探不出深浅。只让人知道，他是坚硬的、果决的，可是却又出人意料地温暖，完全不像他脸上所表露的冰冷。

　　这是醇醇第三次见到路任，前两次她都是漏网的逃犯，这次才真正看清楚这个男人的长相原来这么出众，成年人的坚毅中混杂着少年才有的锐利英气，即便天气再热，路任衬衫的扣子总是扣得一丝不苟，也许该怪罪制服衬衫实在不该这么修身，不经意地勾勒着蛰伏在薄薄的布料下的肌肉轮廓。可实际上从袖口露出一小节手腕，和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足以说明这一切。

　　在很久以后，醇醇才突然意识到，在这一天的一握，大概就是命运中注定的自投罗网，而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束手就擒。

　　“这孩子，傻乎乎的。”余谈拍了拍余醇的手，余醇这才回魂般松开了手。余谈察觉到路任似乎有些情绪，旋即笑着为她打圆场，说道：“要不怎么爸妈起名叫愚蠢呢。路队，别往心里去。以后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不会。”路任仍然是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余谈瞪了一眼傻了吧唧地站在一边的醇醇，说道：”还不赶紧谢谢路队。”

　　这个余谈，今天确实有些太会说话了，路任心里想着。

　　“谢谢路队。”醇醇机械地重复道。

　　路任嗯了一声，抬手行了个礼，说道：“有问题找我，有事，先走了。”

　　两人连忙立正回礼，目送路任离开，直到路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光是往她面前一站，就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而在路任心头亦有挥之不去的异样感，太奇怪了。他认识余谈也有大半年了，余谈一直是内向腼腆的性格，除了训练时候，平时从来没听过他大声说话，更没有见过这样圆滑世故的样子。不过，兴许是在弟弟面前，做哥哥的多操心、啰嗦了一些也很正常。路任觉得自己大概是多心了，而余醇给他的感觉更奇怪。这是路任第一次见到余醇，以前好像没有听余谈提起过这个弟弟，好像还挺怕自己的样子，不过路任常年一张冰山脸，谁见他不紧张？只不过这个瘦瘦小小的男生让他有些莫名的熟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能吧，他常在学院里巡逻，每天见到的人也多，说不定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也没什么奇怪的。

　　路任摇了摇头把这兄弟俩赶出了自己的脑海，现在他最应该关心的事情就是即将开始的国内六大顶尖军校联合举办的军事竞赛，校长还等着和他们几个学员队的队长商讨校内选拔的事情，路任步履匆匆。

　　“太吓人了！”醇醇拍了拍胸脯，路任早就没影了还是心有余悸。一想到要跟这么一个可怕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而自己甚至还要诱拐他一同困觉，妈呀，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余谈把醇醇送到了宿舍楼前，与此同时，丝帕上终于有了动静，还是那天的鸳鸯，闲闲地从校门口的方向游到了宿舍，马其烨甫一发现几乎跟上了弹簧一样，跳起来匆匆跑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