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梦醉九州》亦冬

2、第一章 向南顾望

　　第一章 向南顾望

　　“诸位稍安勿躁，咳咳――”撇了撇身上的这件灰黑御服，玄宇长长叹了口气，每逢到了宣布入仙名册时，仙界便是如同过节一般。又是因为这些新来的小仙根本不把他这个宣布者的威严放在眼里，让内心的挫败感油然而生。经此影响，他不得不指着眼前一位兴奋不已的少年，提点一句：“你是叫――秦月是罢，请务必安静一点。”

　　“是，玄宇大人。”秦月按压住此时将要分配仙流心情，只尽心做了个揖。

　　此间正值仙界最为喧闹时候，入仙测试完毕不久，便已有若干小仙围观于凌霄殿的大厅中，或着急或得意，亦或是木然的听着眼前这位大人口中念叨的名号。当然，也有因迟迟听不到自己的名号，在殿中窜来跑去，默念祖先保佑的半仙。

　　而这仙人的前身，有的为凡人修炼而成，有的为世间生物经万年吸取灵气而成，而有的，便是仙界众仙神的子嗣。此刻本属不同三界之人却被一道诏令汇聚在凌霄殿前，这叫秦月很是新奇。

　　他隶属于以上情况的第三类，而这一类，相比于凡界的生物而言，存在着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私权。

　　“秦月你被派至哪了？我在幕源凌君那，听闻她的脾气变换异常，说实话，我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破凌那天。”

　　“哪有这么严重？”秦月忍住吐槽他浮夸的态度的心情，“我从未听过此人，怎会知道？你有听说过未晞上仙吗？”秦月手握卷宗，其上赫然携着未晞二字。迷迷糊糊间好似听人谈到过这个人，但具体如何，却又不怎的清楚。

　　“未晞上仙？”眼前人对这‘未晞二字’表现出深深的怀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啊。”

　　“此时自然没这心思与你开玩笑的。你别说废话了，先来一道痛快话，究竟知不知道这上仙之事？”他回过头，又撇了眼手中的谕书，只等下文。

　　“我也是不甚清楚，都为传闻罢了。曾听闻远古上仙答应帮助天君帝下向上邪女帝讨要灵石练得仙灵，以此经由十六道天君封与仙位获得仙籍助他排忧解难。”说的口舌都有些干了，他兀的停了嘴，往前瞟了秦月一眼。

　　“这有什么稀奇的？”秦月脑袋有些蒙，以上所言听起来很正常啊。

　　“没有，原来你真的不知道这事。”此人似嘲笑的答了声，续然：“但在她在炼制过程中却有一块灵石灵力不足，需上仙寻得百味仙丹一同炼制，经七七四十九日反复锤炼才得以获得足够的灵力破凌为仙。听说因她的出世诡异，仙界中的仙友都曾刻意与她相持一段距离，就连天君也视她为不详之物，时刻禁锢着她。可就算如此，她仍旧为仙界带来了不小的灾难。依我看来——”

　　他故意将这声声音往后延了延。

　　“依你之见如何？”秦月有些不耐烦。

　　“天君何不将她的仙籍除去，若不如此，可会叫你们这些不明事理的仙友白白吃了亏。”此人笑道，眼眉中带着继续揶揄的成分。

　　秦月顿了顿，却突然问她：“你方才所说灾难，可是什么？”

　　“我同你讲了，你可别大肆宣扬。”

　　“你还装什么神秘感？”秦月偏头，一手敲在他脑袋上，“有屁就快放。”

　　“她是曾克死过上邪女帝的妖仙。”

　　“克死的？”秦月小声重复。有听说过克夫克妻，克夫克母的，还没听说过什么克仙的神奇人物。况且，他在东府时也没听过这段传奇故事。想了一道觉着惶恐，瑟瑟道：“这未晞上仙这么神奇，克死过仙神，还是亲手将她炼制出来的仙神？”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秦月这幅吃惊的呆样于他看来有些好笑，想了一想，也恢复了肃然的样貌，“不过你也别害怕，你的父君为东府门华光天王，你去看看可有凡人愿与你对调的？此事天君虽未批准，但以你的身份应是可以的。到时候让你父君同文仙商量一道便是了。”

　　秦月无奈，兀的觉着东府外的仙界与他先前想的大相径庭。想了一道，觉得方才的提议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办法。

　　南门·南州

　　南州说起来也不算是个小地方，只是在这仙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间，仅有这块地方仙迹寥寥。此地靠东边孤立的竖起一座山峰，名曰灵柩山，山中骤然现得一方木屋。远看周围景色，皆盛开着玉兰。

　　待走进些，沁脾涤肺的清香如同一层雅洁的轻纱披上全身，白如雪的花枝朵朵丛生，团团紧簇，望不到边际。

　　负责通信的仙神被称为玄宇。走到这一处，他便开始在心底嘀咕，这景色每百年便要见上一会，每回见到都是这般寒颤，除开一山花香，竟是什么也没有，根本不像个上仙居住的地方，不知未晞上仙将天君发放的俸禄到底用在了何处。

　　未晞探过屋外景色，看着今日身着的一席深兰色织锦长裙，觉得闲满院兰花的颜色过旺，只好将自己装束的清淡些。经此意向，便索性弃了珠花流苏，捻起一支碧玉簪子胡乱往头上一拨，已经算的上是她这三百年来较为精心的妆容了。

　　想到这些，她将手中的羽扇轻轻划过、一旁悠然冒出一片青葱。晃了晃神，缓缓伸了个懒腰。今日知道会有客人要来，她也早已备好了茶。不过时间飞逝，如今竟是凉的透底。一手拂过，杯中冒出新生出几注白烟。

　　方才，她又沉睡在这庭院中了。

　　庭外有窸窣的脚步声经过，估摸着是制定到她这来的小仙已然到了。停止了口中的哈欠，她起身来回走了两趟，也算是提神的法子。

　　“未晞上仙，这是天君派到你这的小仙，名号南顾。”

　　南顾。

　　她望着这个好不怯生，即将成为自己徒弟的小仙，不知他是何来的勇气能这般的同自己对视。眼前人如黑墨的瞳孔，清澈却不见底。一身灰黑绸缎，腰间端端正正的束着一条白绫长穗绦，眉目如画。

　　从他今日的打扮来说，好似显然比她这个做师父的要认真的多，这番停留在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对决中，暂且算是他更胜一筹。

　　未晞撤回目光，开始掂量起他的名字来。

　　向南顾望，不忘归期。

　　玄宇于一旁带路，瞧见未晞便由此唤了一声。见她这么久也没个心思回答自己，猜测她在这山中百年，可能已经忘了如何开口同他人交流，实在担心不过，便问了句：“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未晞：“……难不成，今日来我灵柩山上的会是两个傻子？”

　　听见‘两个’，南顾心有不满，遂反驳，“是一个。”

　　玄宇默了一二，没成想这一师一徒一见面就有这般默契来损他。干干作笑，也懒得在同她耗着，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南顾仙友位列仙班三百五十逆位，如你手中的谕书所说，此次测验中，尚还存有七十九位仙友在其前列。若不能越过这七十二人升至顺位，他就会去往轮回道，不会长留在仙界。”

　　“他是何时登门仙界的？”未晞一时问道，对玄宇方才的话不甚在意。如果南顾照仙君新登仙法则的步伐走，时间将会相当紧迫。

　　“二百七十八年前，修炼的时日并不长久。”玄宇愣了二三，随后答道。

　　未晞默默将这二百七十八年重复，回头将手搭在准备起身撤退的玄宇肩上，抬了抬眉，“虽然我一直很明白天君是个起名废，不过也总该给他赐过一个称号的吧？”

　　玄宇撇开她突如其来的爪子，眼中虽是嫌弃的不行，嘴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回上仙，司命九星。”

　　南顾，南顾。她忽的想起他的名字。

　　“果然还是你的名字比较好听。”往左挪步，她转身，细细的盯着他发呆的面容，被他这股认真劲所染，竟也开始考虑到他今后的道路。

　　“那上仙，我就先——”

　　未晞撇了眼玄宇这幅再待一秒便会失去呼吸的急迫样，心中默默偷笑了一声，转身肃然，“滚滚滚。”

　　“是。”话语刚落，一溜烟便再也不见了身影。

　　初次见面，却能牢牢记住他的眼睛，以及这个，并无所长的名字。这叫本就没个记性的未晞看来，是这百年间的第一大奇事。

　　“本上仙名为未晞，今后便为你的师父。”未晞从藤椅上起身，扇了两扇子，本不是热，却不知将这手心手背放置何处，莫名便扇动起来。清了清嗓子，道：“我先将你的任务理顺，你好生听着。仙界每百年收仙一次，每次招纳人数按我界处境而定——”

　　未晞撇了他一眼，见他正端坐了坐姿好生听着。

　　“此次收纳人数约一百名，但最终只有二十一名仙人能够继续留在仙界。你的运气委实不错，本是百年才会有一次的破凌之日，却恰恰遇上三千年才到来的第一次变数。”倚窗而立，未晞顺手接过一旁尚还冒着热气的清茶，轻抿一口。

　　寻着轻微的呼噜声望去，又撇了他一眼。

　　南顾即刻睁大了眼皮子。

　　未晞没有说话，继续拿着手中的谕书念到：“待几日后消息一出，那位玄宇便会将你所属灵术根系说与我听，故我今日并不能教你些甚么，你——”

　　未晞觉得时机已到，转身，感受到他已经撑不住了。

　　呓语声四起，他进入沉睡。

　　她上前正欲叫醒他，走了几步却又停滞不前。此处能够分外清晰的瞧见他的困倦，忽然，也传得几丝困意。

　　她于一旁坐下，静待着他醒来。

　　等着南顾睡虫离去，未晞在一旁满了壶茶，再次将仙界的条条款款说与他听。虽然她表面装的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实则也是无聊的不行，除了必要的规矩嘱咐一遍后，将手中的谕书转交到他手上。

　　南顾拿着手中的谕书翻看，上面第一排便赫然写着‘位列逆位的仙人是不能自行出入其他阶地’几个大字。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又不可琢磨的恢复了平常的神情。

　　未晞见他才读了一句就变得如此古怪的神情，也能稍稍理解一点，带着点圣母心泛滥的心绪，道：“可要与我到这仙界走走？”

　　“为什么？”他可以确定，此人大概是误会了些什么。

　　“云中雨，雾中花。你能张望的如此细致，多半是因那点好奇心使然。”她侧身望着他的面容，语重心长：“实则哪有凡人说的那般美好，比之凡界，仙境同其并无多大异处。看多了便是习惯了。”

　　南顾想了一想，觉得她好歹还是想要树立点长辈的威严，所以才说的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当然，自己并不会遂了她的愿就是了，于是开口：“我猜测过许多仙界的模样，却却不曾明白会是个这么个景象。”

　　“哦？”她讶然，抹平了桌上褶皱的丝绸。虽然目前为止还是见得第一面，却好似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一般，这感觉有些微妙，遂问了句：“你曾觉得这该是个什么模样的？”

　　“不论凡人或是仙人，一路有此多贪图长生的人妄图达到仙界之境。而除了长生本身，也只有美景能够留住长生。”他又笑了一笑，“所谓仙境，却是让我有些失望的。此地的深山绿水，甚至，不及人间。”

　　那你修个什么仙啊大兄弟？

　　未晞想出这么一句来，但赖于身份使然，她只得编出一系列书面用语，词汇如下。

　　“兴许你该唤我一声师父，这是你如今想要入仙籍的第一步。”未晞上前，如此看他，因他身长估量八尺有余，她只能仰头探望他眼中的双眸。心中愤然，早知道就变成二米八的大汉跟他交流了，气势也不会就这么一下就给泄完了。

　　她调整了面貌，一时正色道：“我记得，凡人渡仙后是会失去于人间的记忆，而今后见到的机会也是茫然。此番看来，这会是你看到的唯一景色，况且――”顿了顿，抬头凝视，“你身处逆仙，不是因为想看风景才来修炼的。”

　　语毕，未晞挤出一抹属于慈师的笑容。可对于方才那番蔑视之话，她又如何能真的笑出来。

　　南顾愣了一二，觉得气氛一时凝重，只好换个话题，“有人曾言要我在这仙界走走，师父，你记不记得谁人这么说过？”

　　未晞心凉，此刻一丝玩乐的心情也无。但言而有信一词，的确很让人头疼。

　　“随我去凌霄殿罢，也正好凭此机会好生测量一番你的志愿。”她笑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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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保证这是传的最后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