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今天的霍格沃茨也很丧病》十一维空间

103、骑官十·轩辕十四

　　OMEGA——不是病毒，也不是暗号，其实就是手表。
　　当初我们团队开门红，接的第一号单子，就是某个奢侈品公司的业务。如果你有与翻倒巷的阴暗角落相连的门道，有足够的英镑美钞换成金加隆，你可以找到手头缺钱的巫师帮你控评。几个咒语，足够抹平麻瓜心中对任何事物的负面印象，让他们直着脖子对你的产品大唱赞歌，或交
　　首相传你们希望他们诉说的小道消息，两眼空洞无神，只会反复重复我们让他们说的语句。
　　那次的任务其实挺简单的，但我们的手从头到尾都在抖，K花了两倍的时间编了一个毫无必要的宏大解释来掩盖为什么公司的新产品会出错，M把公司的老总也当成了要控评的目标，G以一个便宜得亏死的价钱成交了这门生意。我没有犯任何错，一点都没有——我对我下咒的那群麻瓜后来好像都成了心理咨询师的常客这件事一点都不知情。
　　K后来每次喝酒的时候都告诉我，他觉得手表公司不得不寻求魔法控评的原因是一个涉及了魔法部的秘密军队，军情什么，CIA，还有51区隐藏的外星人的惊天大阴谋，每每吹得天花乱坠。要不是我对这些都是啥一无所知，我可能真会被他骗倒。他如果不天天把钱投在酒瓶子里的话，可能真是个不错的故事大王。至少他负责编造的“真相”还比较像回事。
　　我对麻瓜界的了解，其实也没超出过那些需要控评的冤大头的范围。往往是在组员们叽叽喳喳的解说和瞎扯中才懵懵懂懂地扯到点事情的头绪。M对这些事更加擅长一点，她是个混血，爹穷妈更穷，一年到头就没穿过几件新衣服，却天天做梦着上伦敦最顶尖的麻瓜学府深造，然后“做大企业家，赚钱买遍英格兰的时装品牌”。她承包了在麻瓜人群中左瞅右看，寻找好忽悠的目标的任务。她总是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们，有黑眼圈的人最会对灌输进去的观念坚信不疑，而粗眉毛主意最多，可能会看透事情的本来面目。
　　“麻瓜不可能的。”我擦着自己的魔杖头也不抬地说，“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不要小看麻瓜。”M用带缺口的茶杯抿了一口，差点割着嘴角。那个三角形的口子OMEGA控评组里没人能用魔法恢复。
　　“注意你美丽的声音，甜心，黑魔王对你的这句话不会太高兴。”G向M抛了个小飞吻。我们四个里面没有好人，但大家私下都觉得G最糟，他的私生子据说能在对角巷排两个来回。K神秘兮兮地告诉过我们，他怀疑G借为我们的生意算账安排钱的机会泡了不少纯情少女，吃了不少回扣，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至少我这个最好骗的是信了。
　　我，我是干什么的？一个烂糟糟的巫师，除了修改人的记忆和神智，玩什么魔法都学艺不精。勉勉强强从霍格沃兹爬了出来，想要接受父亲在记忆修改办公室的工作，却被魔法部微薄的薪水击败了。
　　我们都是烂糟糟的巫师，渣滓，穷鬼，流氓，用魔法红利骗麻瓜的烂钱。生活把我们丢到这个大阴沟里，总不会还希望我们把它疏通疏通。我不怀疑有人立志干这种事情，比如说大难不死的哈利·波特，但别拽上我们，K想喝酒，M想上大学然后买时尚衣服，G想要漂亮姑娘，我只想大赚一笔然后金盆洗手。
　　所以我们编者谎话连篇的故事，然后寻找黑眼圈最深的对象，把它们塞到这些倒霉蛋大脑里时一点也不愧疚。当然，我们也没有像某个名字都不能说的黑巫师一样大笑着念着K都编不出来的三流台词为非作歹。我们觉得这就是OMEGA控评组的工作，每两三个月找个新的需要魔法一臂之力的公司，完成他们的要求，拿钱走人，就像魔法部的职员，上班，工作，领薪。不过我们没有魔法部撑腰而已。
　　“你们都来看都来看！这个创意怎么样，我说这个故事是会让荷马与罗伯特·麦基都折服的杰作！”K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跌跌撞撞地进来，咚的一声把一张破纸摊在桌子上，不仅差点撞倒凳子，茶水还洒了M一身，她尖叫着跳起来用魔法消去茶渍，但还是在她的旧衬衫上留下了一块丑陋的污点。
　　“放心吧，M，这单生意下去，你可以换两件应季的漂亮衬衫了。”我也试着消除了一下那个黄点子，效果比M还差。
　　K满脸醉笑着点着破纸，他用的是魔杖，火星四溅，在纸面上灼出了好几片黑斑：“什么事情来着的——对，医院号称病人不治身亡了，但病人却在太平间醒了，现在家属决定告状，人们议论纷纷，医院关门在即，对吧。我的想法，我们干脆承认病人真嗝屁了，然后在天国看到了上帝，六道轮回和七十二个处女，最终飞越了死亡回到现世——vol de la mort，这是最方便的，只要在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脑子里加点料就行了。”
　　“不错，可惜那个大难不死的大英雄是个中年妇女，不需要七十二个处女，不如给我。我去医院偷偷看了，还是没腰没腿的那种——她这个鬼样子居然还有家属，什么世道。”G懒洋洋地指出。
　　“你们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M忙着心疼地擦拭自己的衬衫，突然抬头说。
　　K打了个充满酒气的嗝：“七十二个处女的歌唱——天国之上大风呼啸——vol de la mort——”
　　我怀疑M被她那件衬衫上的污点害得神经兮兮。翻倒巷有声音能说明什么？在充斥着犯罪和臭气的角落里，又多了个新来的流浪汉在发抖；在一切阴沉沉病恹恹的事物中，又多了几个黑巫师在某道门前进进出出；在紧闭的贴满愤怒和所谓机密的房门后，又有一些如我们一样的无名鼠辈在窗户前张望。
　　这就是翻倒巷。这就是我们的魔法世界。哈利·波特会改变这一切吗？他这样的明日之星怕是见都没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就算——就算黑魔王真的被打败了，我们也还是这样的我们。我不在乎，只要不是冲我来的就行。
　　但这次似乎事与愿违。
　　一阵粗鲁又兴奋的说话声伴着杂乱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显然是朝我们这个不起眼的办公室来的。为首的肯定是个喷着酒气满脸横肉的男人，穿着一双不合脚的旧皮鞋——
　　——这双不合脚的旧皮鞋踹开了门，“扔下魔杖举起双手！这里有六七支魔杖指着你们！咒语可不长眼睛！”
　　我顺从地照做了，任凭他们捆绑。举起魔杖反抗？那应该是大难不死的男孩或者那位见过上帝的大难不死的妇女——如果她会魔法的话——应该干的事。我是个小人物，我想活着。
　　所以我们是被查办了吗？他们没穿魔法部制服——还是被这几个看起来连福尔摩斯的百万分之一都不及的十八流私家侦探查办了？我们得罪什么人了吗？被M当成目标的老总？这台词连K都编不出来……
　　连K都编不出来的三流台词。思及此，我忽然打了个冷噤，该不会是某位众所周知不愿透露姓名的中二病黑巫师吧？
　　我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低声说出来了。
　　G在我旁边，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我不记得我们接过黑魔王的单。他要控什么评——甜心小巫师童年阴影导致内心阴暗？只是捍卫巫师自由其实不愿伤人？”
　　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尾音裹挟着些缱绻的风流意味。为首的狠狠瞪了他一眼，走过来蛮横地揪住G的领口：“你叫什么？”
　　澎湃的酒气殃及了M和我，我看见M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又有人俯身捏住她的下颌：“还有你呢，小妞？”
　　她颤抖着，嘴唇因为咽下的怒气而抿得发白。她总是这样的，吊着一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心气，努力支撑自己走下去。但也只是这样，她当然不敢反抗也不敢表露明显的怒气，低声报了名字，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原因，我们从不打听彼此的家世生平甚至姓名。
　　“你们是凤凰社的？”
　　这问题所带来的无数惊疑不定令人费解的念头和情绪，都最终变成了我们四个人不假思索、不约而同地说出的一个字眼——
　　——“啥？”
　　“只有凤凰社的蠢货们才对黑魔王不够尊敬，直呼他尊贵的姓名。”
　　K大概酒醒了大半，毕竟他的钱只够喝些劣质掺水的来消极地满足。他犹豫地用只有我们听得到的音量说：“……vol de la mort”
　　“没想到啊。”G这人总是及时行乐的，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这辈子居然还能和凤凰社扯上关系。就算死也……”
　　“闭嘴！”他们之中的头头厉声说。我刚才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不是逃学的没法卖”“交上去也没咱的功劳”。我当然不会自以为是觉得他们会因此放过我们。我嗅到些兀鹰般贪婪又腐朽的气息，更加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玩够了再说。”
　　“别动！”尖利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所有人极震惊地望向M。
　　骤然拔高的分贝也使我的血气丝毫不顾主人意愿地猛然涌上，我听到胸腔中剧烈鼓动的心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是在紧张。
　　“我不过报个假姓名，你们就认不出我了？真是给你们那主子丢人。我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猜你们亲爱的黑魔王会用什么方式解决你们？”M冷冷地说，我熟悉她，因而听出了微不可查的发颤尾音。
　　K肯定对这种下三滥的台词嗤之以鼻。我有点想笑，却没来由地眼眶发热。
　　你想活下去吗？

　　“你们的黑眼圈挺重的啊，死了正好干净了。”M的暗示意味浓重。
　　他们大概也是食死徒底层的小搜查队，明显犹豫了。我尽可以讽刺地想，他们想玩，当然不想拿命玩。
　　M递了个求助的眼神给K。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熟稔地接话，开始信口雌黄——
　　我不合时宜地走了神，K确实是一个极有才华又感情深厚的人，却放任自己活在美丽的幻影城市里，任凭幻想中的爱之神和美之神在虚无缥缈的长廊里离他渐远，徒留自己在原地消磨憔悴。
　　你想活下去吗？

　　G在食死徒的视野盲区冲我暗暗比了个手势，大概是他夺魔杖扔给我，我来对他们的神智施咒。
　　你想活下去吗？

　　我以极其微小的幅度点点头，甚至不确定G看到没有。
　　想活下去吗？

　　M一边表演一边暗暗给G松了绑，G瞅准时机猛然向前一扑，再一眨眼我已经接住魔杖。窗外的空气寒冷凄凉，河水幽暗模糊，天空阴云叆叇，风吹得一圈圈尘埃旋卷翻滚。但在更远的地方，太阳快要升起来了。我要看到。
　　于是我用尽我这一生最大的魔法能量来施出这个咒——
　　“一忘皆空！”
　　想活下去。

　　“OMEGA控评组出动！这次的雇主——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