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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犀带 ...

  •   仗着最宠爱自己的祖母周老太太就在跟前,周觅玹竟一把将包袱从顾越手上抢了过去,放在桌上三下两下打开来,只见里面竟是一根通天犀带。

      一品玉带二品犀,这通天犀带比金带还要贵重,属于有钱也没处买的宝物。展云端心里十分痛快地给周老爷子点了个赞,但想到他的家人,又默默地给他点了根蜡。

      周老太太脸色瞬间变比锅底还要黑了,老头子这么干简直就是在啪啪地打自己的脸,也不知被顾越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对他这般看重!

      她用力掐了丈夫的胳膊一把,深恨它竟然是往外拐的,愤然斥道:“你老糊涂了,拿这东西送给一个小孩子?!”

      周敬盛也惊慌失声:“父亲,这可是你以前当尚书时用的,怎么能拿出来送人?!”虽然他也对顾越这小子印象不错,可是这种东西……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留给自己家的心肝宝贝嘛,怎么能送给一个外人?!

      周二奶奶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赶忙附和婆婆:“是啊,爹,您仔细看看,是拿错了吧!”

      被老婆儿子儿媳一齐否定自己的眼神和脑子,周老太爷很是不满,瞪起眼睛斥道:“你们都瞎嚷嚷什么,没有拿错——只是一条腰带而已,我怎么送不得了?!”他说着,走过去推开傻站在那里的周觅玹,将犀带胡乱一包,仍旧塞给顾越。

      展谦大为动容:“舅舅,这可太贵重了,他还当不起啊!”

      周老太爷拿出当年做尚书的派头,气势磅礴地大手一挥:“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这孩子啊,我这条犀带他以后一定用得上!”

      展谦一怔,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轻轻推了顾越一下:“还不快跪下,谢舅爷爷。”这意思就是叫顾越收下了。

      展云端这才放了心,眉开眼笑起来,周老太爷到底是当过礼部一把手的人,这眼光啧啧,准!莫要说一条犀带了,将来人家玉带也是用得上的呢。

      顾越捧着包袱,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谢舅爷爷看重。”站起来以后,他的目光便转向了展云端,向她一笑,笑容竟是说不出的灿烂,眸光闪亮如耀目星辰,显见得他心中也是异常欢喜的。

      展云端不由得暗自一叹,这一世认识顾越这么久,难得见他如此开心。想来他的秉性到底还是与前世一样,热衷官场权位,一心想向上爬,能得到从前的朝廷重臣这般肯定,自然比什么都高兴。

      展谦本来打算留下来问一问刚才那三份礼物究竟是怎么回事,此时见舅舅拿了如此贵重的犀带出来单独送给顾越,心中顿时释然不少。仔细想想前面的事也不怎么令人愉快,既然已经过去也没必要再提起来揪着不放了,当下带着谢氏和几个孩子,向众人又略略致意一番,然而告辞离去。

      周敬盛夫妇带着儿子送展家人出去,周老太太又开始唠叨数落起周老太爷来。

      周老太爷原本装聋作哑默不作声,被老妻念叨得实在心烦,便说道:“人家来作客,好好的,临着要走了,弄个什么鬼?明明四个孩子,做什么只拿三份礼出来?咱们不少那一份东西,人家也不是缺了你的东西就不能活,你这不是摆明了在挑事儿?”

      周老太太犟嘴:“我那东西是给姓展的准备的,那一个是姓顾的,又不姓展,我有什么错?”

      周老太爷被她的歪理给气笑了:“他就一孩子,就算不姓展,谦哥儿既带了他来咱们家作客,也该一样有些表示,你倒好,玩这些个小心眼子,当别人都是傻的!我跟你说,我不管你怎么看他不顺眼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我只告诉你,将来这孩子定是个有大出息的,你不哄着他也就罢了,还要这样存了心地侮辱他,就一个字,蠢!”

      周老太太被老头子骂得发懵,心中却仍是十分不服:“我才不信,他才多大,就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周老太爷道:“好,那不说他将来,就说现在!今日要不是我后来拿了犀带出来给那孩子,你看看谦哥儿会不会说什么!好,退一万步,就算谦哥儿厚道,跟我们客气什么都不说,那他心里会怎么想?你是想辱那孩子,还是想辱谦哥儿,你以为是让别人没脸,其实没脸的是咱们自己,你懂不懂?!”

      周老太太气急:“你就会说我,你也不看看咱们阿玹受了多大委屈,娘儿俩个在我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若不帮他出这口气,我还能算是他祖母吗?”

      周老太爷简直服了老妻的胡搅蛮缠,哭笑不得:“你也搞搞清楚事情原委再说这样的话,不要光听一面之词就急得跳脚,然后就知道护短。以后,阿玹你也少宠他一些,我看他这两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没把正经心思放在读书上。人家阿越比他年纪小,前面两轮县试府试考得都比他好……”

      话未说完,周老太太听得实在不爽,将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恨恨地出去了,只留下周老太爷站在原地一脸愕然。环顾四周,竟无一人能像顾越那般陪他聊天谈笑,周老太爷深感寂寞如雪,最后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无知妇孺加上无知小儿,唉……”

      老太太的怨念也好,老爷子的思念也罢,这些顾越统统是不知道的。回到苏州以后,他便一心读起书来,比以前更加刻苦,就连端午节大家最喜闻乐见的赛龙舟活动也没有去凑热闹。

      前世里,展云端并不以为顾越真的有多少真才实学,总觉得他或是运气好,或是善于攀附,然而这一世亲眼见到他的勤奋和努力,她这才深深地认识到,他的成功并不是偶然的,无数日日夜夜的坚持付出背后,是他超出常人的意志和毅力。

      端午节之后又过十天展云端便整整十岁了,五月是恶月,从小到大她过生日都很是平淡,今年尚在母孝,自然也不便提起。谢氏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但是十五这天正好是金先生的月中休假,几个孩子不用上学,她便提前了一天宣布,要带孩子们去吉庆斋吃点心。

      展云逸和展云秀自然是欢喜雀跃,展云端却想起顾越来,问谢氏:“大哥也一起去吗?”

      “只怕是不会去的,”谢氏端起茶来慢慢饮着,“前儿个赛龙舟那般热闹有趣,他都不肯出门,”她眸光一转,又笑道,“要不你去问问他,没准儿他又愿意出门了呢?”

      知子莫若母,还真被谢氏说对了,展云端没费什么力气,就劝得顾越答应一起去吉庆斋。第二天出门时,展云逸还打趣他:“难得大哥今天愿意放下书本出来,可见还是美食动人心哪。”

      展云端笑着轻轻敲他一记:“这话说你自己还差不多。”

      顾越笑道:“他也没说错,读书久了,出门换换脑子,吃点好吃的,松快松快,倒也有些益处。”

      展云秀眨巴了两下眼睛,脸上一派天真烂漫:“大哥这样就叫‘忙里偷闲’了吧,对了,大哥,我送你的荷包你怎么不戴?”

      “妹妹亲手绣的,我不舍得戴,得好好收藏起来,”顾越含笑回应,“几日不见你,又有进益了,都懂得说‘忙里偷闲’这个词了。”

      展云秀带着一丝羞涩笑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开心,整个人似乎都多了几分光彩:“前几天刚读了黄庭坚的诗,看到有‘人生政自无闲暇,忙里偷闲得几回’这样的句子,这会儿便想起来了。对了,大哥,你喜欢读谁的诗?”

      顾越还未答话,谢氏和杨姨娘来了,招呼几个孩子上车。按往常的习惯,杨姨娘带着自己的儿女坐一车,谢氏带着展云端和顾越乘另一辆。

      顾越向展云秀笑了笑,“咱们回头再聊吧。”转身便要随谢氏和展云端上车去。展云秀跟了过来,拉了展云端央求道:“姐姐,我想跟大哥聊聊天,你跟姨娘二哥坐一起,好不好?”

      展云秀喜欢读诗写诗,却苦于无人交流。展云逸是不用提的,展云端更偏好史书杂记话本,于诗词之道兴趣缺缺,而顾越日夜苦读,平素无人敢随意打扰,像今天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展云端很痛快地答应了妹妹的请求,跟杨姨娘和展云逸坐在了一起。

      吉庆斋开在苏州城阊门,最起初不过一间小小的点心铺子,后来渐渐出了名,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是一整幢的两层小楼,楼下后面制作,前面发卖,楼上则设了座席雅间,供客人闲坐慢品。

      展家早已提前派人过来订了一处雅间,此时一行人在大门口下车,自有伙计上来招呼,先时展家下人也曾来买过好几次点心,自然是相熟的,今日同知大人家的眷属光临,自然不敢怠慢,掌柜亲自出来含笑揖客,引他们进去。

      这时,正好一个人低着头从后面出来,掌柜和伙计都向他打招呼:“二爷这就走了?”“不吃点什么?”

      那人理也不理,只顾快步前行,刚走出大门,迎面正碰上顾越,不由得都微微有些讶异,顾越随即作揖道:“韩二叔好。”

      这位韩二叔约摸五十岁左右年纪,头发花白,身材瘦小,面上略带愁苦之相,见到顾越便停住了脚,还礼笑道:“顾小哥好,来这里吃点心啊?”

      “是,”顾越道,“您这是已经吃好了?”

      韩二叔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不是,家兄在此,我找他有些事情,”

      顾越向前面一指,“今日我陪家人一起来的,您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坐坐?”

      “不了,”韩二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家中老母卧病在床,正等着我抓药回去,今日实在不凑巧,还望见谅。小哥若是看得起我,请改日去我家里坐坐,一定扫榻相迎,我家就在城东的百花巷。”

      顾越点一点头:“好,改日一定前去拜访,您有事就快去忙吧,请。”

      寒喧完毕,他走了过来,此时谢氏和杨姨娘已经带着其他人进去了,只有展云端还留在门口等着他,一时好奇问道:“那人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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