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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紫宸殿上柱国反目 ...

  •   端月话音落下,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仿佛都能听到屋外那棵树上的叶子从枝头掉落的声音。

      玉枝公主不小心碰到了茶盏,茶水溢出,茶杯翻倒,茶盖掉落到地上,碎成了几瓣,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嗒”声。

      素娘忙站起来,帮玉枝公主收拾碎瓷片,她一个不小心,指腹就被割破了道血口子。

      端月目光冷冽地扫过江慎初和顾珩之,她走上前,正要拉住素娘,却慢了一步——江慎初已经蹲到素娘身前,给她递了块帕子:“我会帮你。”

      素娘抬眼,眼眸里是掩不住的惊喜:“江,江大人?”

      江慎初垂下眼睛,用衣裳兜起碎瓷片,放到了门外,唤来了个小厮收拾。待婢女重新上了一回茶水后,江慎初方坐回座位上,道:“不过还要请二位先具实相告,当年上元节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端月冷笑一声,道:“既然江大人非要知道个所以然,那我便说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趁观自在不在的时候,逃离紫宸殿。幸得素娘相救,一直藏在延福宫中。素娘与我有救命之恩,此番她遭此横祸,我自不好袖手旁观,所以才找到江大人。”

      玉枝公主问:“宫中仕宦宫婢女官皆有定额,骤然多了一个人,怎么会没有人察觉?”

      端月笑道:“自然是原本就有一个‘端月’,不过那个‘端月’与侍卫私奔了。”

      至于那个“端月”是不是真的是私奔了,大巫和素娘又是如何打点好延福宫上下的,这些大巫都不会告诉江慎初。

      江慎初问:“其实……说到底,是观道长有意放了你吧?他怕是在官家的病被玉枝公主发现之后,就察觉到事情要生变,早就做好了准备。”

      是……观自在有意放你离开。

      这句话好似三伏天里的一个旱天雷,把端月炸得头皮发麻,她的手在衣袖下紧握成拳,愣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个笑:“谁知道呢,江大人,你不知道,观自在恨着我呢。”

      江慎初“哦”了一声,挑眉道:“愿闻其详。”

      端月思量了一会儿,才徐徐道:“说来也简单,我认识观道长的那时候,也就和阿姅差不多的年纪。观自在跟着他的师父冲和子游历到三危山,在寨子里住了小半年的时间。冲和子道长见闻广博、风趣幽默,我的汉话……就是他教我的,跟在他后面,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可惜,后来冲和子道长因为擅闯三危山禁地,被巫祝处死,观自在也被赶出寨子。”

      江慎初觉得,端月在冲和子之死这件事上,还是有所隐瞒。

      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方道:“端月娘子,听到冲和子道长的故事,倒让我想起当年在三危山的时候,你也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实不相瞒,今日看到你,我很意外。不过你也该想到,我不会放你离开。”

      端月笑容晏晏地抬起头:“自然想到了,江大人和观道长怕是还有许多笔旧账要算,得留着我。不过,还望江大人见谅,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观道长会‘起死回生’。”

      江慎初和顾珩之交换了个眼神,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巫同我去京兆府衙门里先待着吧,至于素娘,就交给顾兄照料了,你放心,我们这些士大夫,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的。”

      端月点头,利落起身:“我自然是相信江大人,才会找到江大人。素娘……就拜托二位了。”

      素娘看着端月,喃喃地道:“端月……”

      端月嘴角上扬,神色却颇为松快:“这救命之恩,我就还你了。”

      江慎初将端月收押在衙门里后,又去了薛府一趟。

      白先生在院子里那棵山桃树下摆了两张藤椅,正和薛蕴对弈,见江慎初来了,二人草草地抬了一下头,便道:“九娘正在厨房等你呢,快去看她吧。哎呀,薛公你这步棋走得不厚道!”

      江慎初有几分啼笑皆非地看着白先生和薛蕴,摇摇头便去了后厨。

      薛木青有模有样地在厨房里头忙活,她衣袖挽起,露出皓白的手腕,江慎初见薛木青一人忙得不亦乐乎,便也没进去,而是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她不算熟练地掌勺烧菜。

      灶台侧对着窗外,江慎初来了好一会儿,薛木青才看到他。二人视线相对,齐齐露出了个笑。

      薛木青放下手中的勺子,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你来的正好,准备吃晚饭。”

      江慎初长叹一声,道:“好。”

      薛木青做了一道滴酥水晶鲙,不用看,只需要闻这个味道,江慎初就明白了。他看着薛木青,心里头满满胀胀都是柔软和感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再好一点。

      他何其有幸,遇上了薛木青。

      晚饭后,江慎初去了薛木青的书房,将今日在顾府发生的事情同薛木青说了一遍。

      薛木青膝上放着一本南洋游记,她随意翻了两页,听完江慎初的话,“啪”地一声把书合上,道:“你想清楚了?你今天救下素娘,意味着直接站到了皇后和上柱国的对立面,前朝不得干预后宫事,玉枝公主也是胆子大,还直接把人给带了出来。”

      江慎初将薛木青手上的书拿过来,放到一旁,温柔地道:“想清楚了,妖道误国,残害皇嗣,已不算后宫事。既然让我知道了,我就不能不管。我这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明知不可不为而为之’。”

      不过一个字的区别,意思却差的远了。

      薛木青笑道:“你还记得当年我说过你什么吗?”

      江慎初仔细想了想,道:“我就记得你说过喜欢我,愿意和我成亲。”

      薛木青瞪了江慎初一眼,一张桃花面飞上了两朵灼灼彤云,她道:“不是这个,原来江大人都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嗳,忽然觉得不是很喜欢江大人了。”

      江慎初忙道:“我记得,我记得!你说‘君子藏器于身,有道则隐,无道则现’。你看,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今天这样做,也是为了对得起你说过的话。”

      薛木青笑着摇头:“江大人,你这嘴里是抹了蜜糖么?”

      江慎初打趣道:“哪里哪里,是吃了阿菀的滴酥水晶鲙。阿菀你可知,今日上朝,有人参了一本寇淮安。”

      薛木青眼皮子跳了一下,她皱眉:“明面上是参寇淮安,到底还是在参顾相公吧。我猜,是在反对废除更戍法。”

      江慎初点头:“不错,尽管在朝堂上,顾相公提出了以将兵法替代更戍法的强兵之策,官家也允了,但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怕是战乱刚平,党争又要起了。”

      薛木青想了一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江相公的孙子,人人都以为你是保守党一派未来的中坚力量,你今日却公然与上柱国叫板,怕是打了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江慎初叹了口气:“我最不喜党争,有这个互相攻讦的时间,不如多做些实事。那日在城外山庄所见,足以证明上柱国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岂能不辨是非,站到和他一边。他若真是有心要给我难堪,我也不怕他,左右还有我祖父在。”

      薛木青目光落向远方,低声道:“只希望能早日根除党争之弊。”

      翌日早朝后,江慎初果然被留了下来,被官家带去了紫宸殿。

      紫宸殿里很是热闹,上柱国谢斌正坐在殿中品茶,见庆历帝来了,他也不急着起身,不慌不忙地轻啜一口新茶,放下茶盏后,才起身道:“官家。”

      庆历帝笑着同他道:“谢公,坐吧。”

      谢斌也不推辞,便从容落座了。

      江慎初扫了一眼上柱国身后站着的沈无定和魏景韫,最终目光还是落到了庆历帝身上。

      魏景韫照旧先同庆历帝说了一大段为何更戍法不可废,都是庆历帝不想听的话。庆历帝不胜其烦,便问了一句:“那依魏卿所言,等到辽和西夏再次南下的时候,我朝以何御敌?丢了一个寇老将军,还不够你想明白的吗?”

      魏景韫一时哑口无言,上柱国轻笑道:“官家息怒,景韫说的也都是为了官家好。毕竟,外敌入侵要防,祸起萧墙也要防。前朝安史之乱的教训还在眼前,最让人难以招架的,到底还是内乱。”

      上柱国的话说完,庆历帝的脸色倒是更加难看了。

      江慎初笑着接过话头:“谢国公说的有道理,只是将兵法下,将受皇命,最终兵权还是在官家手中,和节度使制到底不一样。当今天下,吏治清明,国库充实,类比唐末,也不恰当。”

      上柱国在江慎初说话的时候,食指一直轻扣木几,发出刺耳的声音。待江慎初说完,他仿佛才看到江慎初似的,道:“江终呀,真是好久没看到你了,替我向你祖父问好。”

      江慎初面色如常,道了声谢。

      上柱国勾了勾嘴角,道:“说来,今日我来紫宸殿,还是为了你呢。”

      江慎初也不说话,探寻似的看向庆历帝。庆历帝清了清嗓子,道:“谢公是为了皇后而来。”

      江慎初一脸莫名地摊了摊手:“这……倒是让臣惶恐得很了,臣不过一个京兆尹,怎的又招了皇后娘娘?”

      上柱国呵了一声:“江终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倒是好得很。”

      庆历帝也问江慎初:“延福宫那名宫女,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江慎初立刻掀起衣袍,跪到庆历帝面前:“什么延福宫的宫女,臣一概不知。臣私藏一个宫女做什么?官家你也晓得,再过几日就是臣大喜的日子,若臣在这时候往家中藏了一个宫女,那这亲事……怕是结不成了。”

      上柱国拔高了声调:“啧,你不说我都还要忘了,你这是要娶顾长怀那个野种女儿?”

      江慎初脸色一变,他抬头,看向正笑得猖狂的上柱国,声音低沉:“上柱国大人,这里是紫宸殿,还请您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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