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春季等我》一钊

3、下大雪与再见你

　　农历腊月二十六，六点半。

　　周小昭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在床上睡得正香。她做的这工作，一年到头的熬，也只有这几天才能睡得踏实。
　　前几天定的闹钟没有取消，开始叮铃铃地响。摸索着把手机拿进被窝，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把闹钟关掉。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索性把手机一扔，继续睡。

　　还没到十分钟，外面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周小昭迷迷糊糊地扒着被子，往门的方向看去，刚敲了一下又没声音了，她在等着第二声。

　　“小姑，你起床了吗？”甜甜的小奶音响起来。是她六岁的小侄子，周艾（ai）宇。
　　周小昭把被子蒙在脸上，想要装死。

　　“奶奶，小姑是不是还没醒啊？”这回是在问周妈妈了。
　　“我们等会再来找小姑玩，小姑是个懒虫，让她睡会儿懒觉吧。我们去看动画片。”周妈妈哄着他，把他带到了客厅看动画片。

　　周小昭被这两下闹的困意全无，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摸了手机看。手机屏幕干干净净，只有两三条消息。

　　她点开一条，是s市的降雪预警。点开另一条，是g市的降雪预报。
　　两个城市，都在下雪。

　　第三条只有一个字“嗯”。消息显示来自赵肖，再往上看是她昨天发送的那几个字“明天我去相亲了。”

　　回复时间是凌晨三点，她猜想，是不是三点的赵肖和出水芙蓉刚做完某些人体活塞运动，居然还能回自己的信息。

　　嘴角扯出嘲弄的弧度，心里腹诽：可真够有本事的。
　　微信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她不懂，这一个字，比起赵肖爱说废话的性格，这可能就是他劳累过度后放的一个屁。

　　这是周小昭第一次跟他说起这种事，他一直都知道她相亲，她也知道他谈恋爱，但他二人能成为那么久朋友的原则就是该吃吃该喝喝就是不干涉对方的感情生活。

　　把手机扔到一边，她早已经过了会因为对方不冷不热的一个字就颠三倒四彻夜难眠的年纪，所以她连想都懒得想下去。

　　冬天真的很烦，冷的要死了。她有点起床气，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坐起身，走下床，拉开窗帘。
　　果然是下雪了。

　　她的房间的窗户刚好对着前院，前院不大，基本上一览无余。院子里昨天还露着红色瓦片的狗屋今天被白雪又敷了一层，只露出一点点红色的边缘。
　　她爸爸喜欢打理些花草，院子里春天的时候会摆上各种各样的花盆，里面的花也都是鲜艳无比。

　　而现在确实萧条的厉害，只剩下角落里的香樟树还在悠悠地泛出绿意，谁让人家四季常青呢？
　　那些到了季节才会郁郁葱葱的果树一个也不敢露头，只守着自己干巴巴的枝和干瑟瑟发抖。

　　家里的微笑天使，萨摩耶麻球，周小昭觉得它也许见了雪会有些兴奋，因为它的狗屋旁留着一堆排泄物。

　　伸了个大大地懒腰，扭了两下脖子，周小昭从行李箱里找了件驼色毛衣和蓝色紧身牛仔裤，套在身上，就拉开了房间门。

　　客厅的门应该是刚才她妈妈出去的时候带上了，屋里光线有点暗，周小昭拖着拖鞋揉着睡眼就走进卫生间。

　　刷牙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的门被打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伴着叫声一涌而至——
　　“小姑！”周艾宇的清脆的奶音传了过来。

　　“小呜裁者李...”周小昭嘴里还含着泡沫，说话说的也不清楚，但那小家伙听的清楚，腾腾腾就跑进了卫生间。

　　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周小昭的腿，周小昭净身高167cm，腿占了一大半，这小豆丁一下子也只能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她的腿不肯松开。

　　周小昭涮干净嘴里的泡沫，低着头笑意盈盈地问他：“这是谁家的小帅哥啊？”
　　小家伙嘴巴从小就甜：“当然是你家的了——”后面一个“了”字尾音拉的长长的，像是在撒娇。

　　周小昭刮了刮他的鼻子，他笑的咯咯的。周小昭刷完牙，要洗脸，却发现自己忘了把洗面奶拿了过来，洗面奶还在行李箱里。

　　“你这样姑姑没办法洗脸了，不洗脸姑姑怎么陪你玩？”周艾宇双手把周小昭的腿搂的死死的，挪一下都成问题，更别说去拿洗面奶了。
　　这小家伙听了这话倒是松开了，不过还叹了口气：“哎，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周小昭被他逗乐了：“你这么小就知道女人麻烦啦？以后要不要找女朋友了？”
　　周艾宇被她堵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扭扭捏捏的说：“那是以后的事情。”

　　周小昭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感叹：“艾宇长大了，都知道想以后了。”
　　小家伙被她弄得有些脸红，气呼呼的说：“你每次就知道欺负我。”

　　周小昭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欺负他了。只能跟他道歉，保证等会带他上街，才把他哄得高兴了。

　　其实周小昭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玩。平时周艾宇跟她嫂子和哥哥一直住在城里，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这边。

　　所以平时也没什么好朋友，周小昭跟他关系很亲，平时也会开视频。所以昨天肯定就听爷爷奶奶说小姑会回来，所以才一大早就要找自己。

　　洗漱完了后，身后的小尾巴也一直跟着自己。监视着周小昭的一举一动，就等着她带自己出去溜溜。
　　周小昭被他这一举动弄的哭笑不得，只能找了件黑色大衣穿上。

　　穿上鞋，正准备出门，大门被推开。周小昭爸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正要往外去。

　　“爸！”周小昭看见爸爸，高兴的喊了一句。听小姑喊，周艾宇也不甘示弱，紧跟着喊了句“爷爷！”。
　　她爸爸笑开了花，赶忙“哎”了一声。

　　旁边的周妈妈冷哼了一声：“昨天见你看见我怎么没见这亲热劲。”周小昭明白自己确实有些差别对待了，她家的教育比较偏向于“虎妈猫爸”的模式，所以从小她就跟爸爸更亲。

　　这长大了，依旧没扭过来。

　　“哎哟，妈——”周小昭学着刚才周艾宇那撒娇劲也把那声妈拉的长长的，还主动走上前替她妈把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周妈妈脸色这才好转。

　　再看这一大一小，周爸爸问：“你们俩这干嘛？”
　　“小姑带我出去玩。”小宝先抢了话。
　　周小昭附和点头：“嗯，艾宇想出去玩，我带他到处跑跑。”

　　周爸妈当然知道周艾宇从昨天就盼着小姑回来带自己玩，今天肯定是要一天都缠着她的。

　　“吃了早饭再出去吧，你妈在你们起来之前就做好了的。”周爸爸对周小昭挤眉弄眼。

　　周小昭当然懂他的意思，顺坡下驴赶紧说：“当然啦，我妈做的饭，肯定要吃完再出去的。是不是啊艾宇？”

　　给了周艾宇一个眼色，他虽然很想出去，但是姑姑都这样了，当然也要留下来吃完饭再出去了。
　　他也跟着拍马屁：“奶奶做的饭最好吃。”
　　这几句马屁很到位，周妈妈脸色变好，嘴角带笑，眼角的鱼尾纹都挤到了一起。

　　除了哥哥嫂子，周小昭和家人在一起吃了顿久违的饭。

　　她上次回来还是在十月一号的时候，当时她妈逼着她见了好几个男人，她态度很差，最后闹得她十月三号就走了，也算是不欢而散。

　　当时饭也没有好好吃，她妈被她气的还哭了。后来周小昭打电话认得错，这事才算翻篇。
　　周小昭知道妈妈的用心良苦，只是不想再被逼迫了。
　　不结婚是罪吗？不是。但是她现在却不能让家人承受这份罪。

　　吃完饭已经七点半了，周小昭看了眼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外面雪不大，不需要打伞，戴个帽子和围巾就足以抵御漫天风霜。

　　给小宝和自己都戴上了围巾和手套，问了爸妈需要自己带点什么就了出门，这一片她也不算熟，只有街上去的算多。

　　她家离镇上的大街并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所以她也没开车，跟周艾宇大手牵小手一起走。

　　出了家门右拐走上通往去镇上大街的道儿，道儿上的雪都积攒在了路的两旁，只留下一滩滩的水。

　　镇上年纪大的人都起的早，只有年轻人趁着这过年还在贪睡。
　　一年忙到头确实也只有这么点时间能够休息了。

　　所以路上没什么人，只能看见几个年纪大一点的人缩着头，手插兜里聊着天。

　　走了几分钟才迎面开来了一辆车。路不算宽，一辆车虽说绰绰有余，但是周小昭还是把周艾宇拉到身后往旁边让了让。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响了一下，周小昭的心也咯噔一下。

　　周小昭把手伸进口袋，碰到手机冰冷的外壳后突然醒悟，自己这一早上都在等什么？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车子呼啸而过，溅起了点点泥水，撒到了周小昭的鞋子上几滴她也没有注意到。

　　直到周艾宇叫了她才把她叫回了神，周小昭有些木然，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她和赵肖的关系就像冬天的里两个不会游泳的人面对站在水面上，上面结着薄薄的冰，谁把那层冰戳开，谁就先淹死。

　　没有勇气，也无力纠缠。

　　小宝当然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依旧开心的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周小昭敛了心思，也露出了笑容。

　　乡镇的街上在过年的时候最是繁华，从街头到结尾都摆满了摊子，卖水果的，卖年货的，卖鞭炮年画的，卖肉的，即使是下雪天也全部都是叫卖的声音。

　　路不宽，再摆上这些摊子显得更窄，不过走四五个人也是没什么问题。鞭炮的火药味夹杂着猪肉的味道，钻进人的鼻子，并不难闻，反而是记忆中熟悉的年味儿。

　　路两旁的店里生意也算是红火，今年大概是流行挂红灯笼，几乎每家店铺门前都挂了两个，好看的很。

　　原本在道儿上的时候人还不算多，但这街上的人却还真不少。
　　都是大包小包，走路的也有，骑电瓶车的也有，也不乏有些开着车，一旦遇上这些开车的，行人都要往这些摊子的后面让去。

　　可见这种地方的确不太适合开车。

　　周艾宇来街上的目标很明确，超市—买零食—买玩具。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又复杂，他和可以信赖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吝啬自己的任何情绪，哭笑或者闹都会发泄出来。

　　买了一大袋的零食和一套恐龙玩具，才心满意足。周小昭看他开心也高兴，她哥哥嫂子平常管这家伙也算严，只有每次自己回来了他才比较肆无忌惮。

　　周小昭又买了些其它她妈让她带的东西，才带着周艾宇回程。

　　小家伙怀里面抱着刚买的恐龙玩具，周小昭两只手上都拎着袋子。这里的人多，周小昭还真怕他和自己走散了，只能低头目光追随着他。

　　小豆丁长得不高，只随着人流往前走，走了一会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安全感，主动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周小昭的衣服。

　　周小昭满眼笑意的叮嘱他：“拉紧一点。”说完抬起头，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掉，却直直的和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的目光相撞。

　　男人和周小昭距离还有三米的样子，看见她的笑容却没有移开目光。周小昭笑容有些不自然，收也不是，继续这样僵着也不是，最后还是慢慢抿住了嘴。

　　眼眸垂下，看着小宝的手还是紧紧的抓住自己，心里放松了一点。

　　盯着她的男人身着一身黑色短款皮夹克，落在肩头的雪化了，皮质的衣服也已经变得水淋淋。

　　头发上星星点点的雪粒子还没有融化，仿佛生了一头华发一般。

　　相貌是他的亮点，虽然鼻尖通红，却半分没减眉目色彩。

　　他很高，在这一干镇上的居民中显得更加高大。

　　周小昭在和他对视过的那几秒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他。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和那个面容俊秀的男人目光错开，眼神中露出陌生的疏离。

　　不过三米的距离仿佛像是在跨越光年一样遥远，就像所有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和那人擦肩的一瞬间，仿佛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呼唤。

　　“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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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喜欢这种，识君不认的设定。
周艾宇的名字其实是有内涵哒~
有喜欢的小宝贝扣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