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空灵（秦方）》鹿知

18、9.2

　　秦明眸色一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几变，半晌之后才缓声道，“有可能。”

　　“我们不妨做个大胆的猜测，”眼珠动了动，脑海中不断的有些念想来来回回……两个死者，分尸，沾满鲜血的泥土，勒死……“凶手很有可能并没有打算一次杀死两个人，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发生的，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导致同一时间被杀害？”

　　答案呼之欲出。“其中一名死者目睹了另一名死者被杀的过程。”

　　“没错。”方木颔首，“凶手先是杀害了其中一名死者，过程中被另个一人看到，所以不得不将目击者也杀死。”

　　“那为什么只分尸了其中一具尸体？”秦明挑眉，“这说不通。”

　　方木没有说话，反倒是李大宝开口打了圆场，“方木说的很有道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分尸这件事，说不准是不是有计划的进行的，万一另一具尸体还没来得及分尸就被我们发现了呢？”

　　秦明看了李大宝一眼，默默的闭上了嘴巴。李大宝见没人理她了，只好认命的从随身带着的证物箱里拿了个袋子，用镊子取了一些土块放到袋里装好。先前发现的两粤黄檀她也取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一行人又把林子搜了几圈，实在没发现什么这才决定回去，回去之前林涛本来想给山下的警察打个电话，派几个人上来搭把手，结果发现没信号，只好到了村里才联系上人。特意叮嘱小黑带几个铁锹，小黑一脸茫然连忙问这是要去掘坟吗？林涛回差不多，小黑白眼一翻差点撅过去。但好在执行度非常不错，林涛下午就接到电话说派来的人已经上山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就能到。

　　这一个多小时里林涛可谓是坐立难安，反观之下其他三个人非常镇定。方木在沉思，秦明在喝茶，李大宝在打瞌睡。等七八个警察上山之后李大宝午觉都睡醒了，林涛也没多话，直接带着人去林子里挖尸块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天都黑了林涛还没回来，李大宝继续坐边上打瞌睡，眼泪都出来了。
　　屋子里很安静，山雨欲来那般。秦明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倒了杯水搁在桌上，也不喝，只淡淡的看着。
　　突然，他开口了。

　　“时间到了。”

　　啥？时间到了？什么时间到了？
　　李大宝一脸懵逼的瞪大眼睛，看见秦明正盯着方木看，眼神如虎似狼，这才迟钝的想起来那个在她看来十分不成熟的赌约。

　　方木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嗯了一声，道，“是我输了。”

　　秦明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半分不得劲反而把自己气的半死。这就好比吵架，一来一回才吵的爽，回去之后想的是哎呀我这次没发挥好下次一定努力，而不是在和一块石头吵架，不管你怎么说怎么闹他都是这副样子。

　　把桌上的那杯水倒在地上，已经冷透了，没有丝毫热气冒出来。秦明又倒了杯水，“我相信方警官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容不得你反悔。

　　方木像是习惯了秦明咄咄逼人的样子，“我知道。”
　　秦明等他接下来的话。
　　“等这边案子一结束我就会离开。”
　　扬了扬下巴，像是很满意，秦明抿了一口水，好言相劝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些什么了。方警官下次记得，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是不要口出狂言的好。”

　　方木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回答这边李大宝就先炸了，“我说老秦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么大个人了还说这种话，离不离职是你能管的了的事情？再说了这个赌约就是个屁好吗，这种过家家的东西你还当真了……”

　　“这不是一个赌约。”

　　“我就搞不明白你了，怎么就对方木这么不顺眼，他初来乍到招你惹你了？”李大宝困惑道，大有替方木打抱不平的架势，“人家好心好意帮我们破案你特么跟个搅屎棍似的怎么回事？方木偷你人儿啦？”

　　秦明扫她一眼，李大宝不出所料的被镇住，他没什么耐心的开口，“这是我和方木之间的事，离不离职我说了不算，遵不遵守约定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这都要看方警官怎么想，你说是吧，方木？”

　　方木浑身一震，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秦明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不甘和屈服，只是平淡的——突然感觉很烦躁，比眼前这个人突然到来的时候还要不爽！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李大宝一开始看不过去秦明对方木的态度这才开的口，她原本没想过那个赌约会成真，以为是秦明随口说说罢了，现在倒好，把上司给得罪了。李大宝坐到方木跟前，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纠结起来。这下好了……一个当真了，一个没当真，所以到底是要当真还是不当真……

　　“方木啊，老秦他也不是那么坏的人……可能就是你……”

　　啪——
　　门被推开了，林涛一身脏的走了进来，“老秦呢？”
　　“发翘呢，甭理他。”
　　林涛抽了抽嘴角也没再问，径直坐下来一脸欣喜，“你们猜我挖到了什么？”
　　“尸块。”这还用猜？！
　　“不是！”
　　“不是？你没挖出尸块？”
　　“呃……不仅仅是！”

　　面前两人如出一辙的困惑表情很好的满足了林涛的虚荣心，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

　　“这不是咱们在墓地里找到的烟嘴儿吗？”李大宝不解。
　　方木仔细看了看，脸色骤变，“不是，不是同一个！”
　　“没错！”林涛得意的说，“这是我在挖出尸块的那片地的不远处发现的，和韩伟抽的是同一款烟。还有这个……”

　　又是一个证物袋。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把土枪。

　　“我们已经提取过枪上的指纹，其中有几枚的指纹和韩伟的一致。”

　　李大宝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太好了！这样一来案子就能破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林涛支支吾吾的，在方木催促的目光下这才说了，“枪上也有死者的指纹，已经和挖出来的尸块对比过了，可以确定就是他的。只是如果是韩伟杀的人，那枪上为什么还会有死者的指纹？难道他们之前打斗过？”

　　方木闻言低头思考了一下，“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林涛这才想起来，“枪口有唾液，不清楚是谁的，我们现在的条件不够，分析不出来。”

　　枪口，唾液……
　　有了！

　　“这个人不是韩伟杀的，他是自杀！”

　　“你说什么？”林涛和李大宝齐声惊呼。

　　“把枪塞到嘴里，自杀！”方木淡如水的眸子里有令人惊叹的光芒闪烁，“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枪上会有韩伟的指纹。如果说这把枪原本就是韩伟的，那么有他的指纹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

　　方木沉吟道，“恐怕，是和囡囡的失踪有关吧。”

　　囡囡的失踪？林涛又是一脸懵，这和死者又有什么关系？
　　他原本还想再问，方木却忽然拿了放在桌上证物袋起身跑了出去，林涛愣愣的站在屋里，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李大宝想了一下才跟在后面追了过去，一路小跑，这才惊觉方木去的这个方向分明是韩伟家！
　　方木有些气喘的停在韩伟家的院子外，敲了敲那扇大铁门，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突兀。屋子里是黑的，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在家。

　　过了好半天，屋里才回了一句，“谁呀？”

　　李大宝道，“警察。”

　　屋里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拉亮了灯。过了一会儿韩伟才套着棉袄来给他们开门，“方警官，怎么这么大晚上的来我这儿？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啊？”

　　他一边说一边问着，笑着，看不出一丝慌乱，领着两人进了屋，李大宝跟在后面不由的给他的演技点赞。

　　“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木动了动眼珠，“我就是来问问，你的枪还在吗？”

　　“什、什么枪？”衣摆下的手不住的颤抖，却没有逃过方木的眼睛。

　　“你们村里不是每家都会有自制的土枪吗？有时候打打猎物用的。”

　　“是、是啊！”韩伟紧张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是有的！您是不知道，这山里虽然没有什么大型野兽，但是麂子野鸡什么的也是有的，时、时常就有人猎上一两只去山下卖，或者一些大老板会到山里来收，价都喊的很高的。”

　　“是吗？”方木装出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这自制的土枪和我们的枪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枪！他们有什么枪？！杀人的枪！韩伟一听到枪腿都软了，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我的枪……枪……哦对了，上次去、去山里打野鸡的时候丢、丢了！”

　　“丢了？”

　　“是啊，丢了！”韩伟冷汗直冒，“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找了几次没找着，也就算了……”

　　“是吗？”方木眨眨眼。

　　哦……方警官您才是影帝。李大宝露出一个惊为天人的表情，还以为韩伟深藏不露，没想到您才是真正的奥斯卡得主啊！韩伟跟您一比，啧啧啧，战斗力是五渣，整个人是人渣。

　　韩伟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心里七上八下的，汗直冒，见他不再追究倒是缓了一口气，不过立马又提上来了，几乎自己把自己噎死！

　　“那这把枪是谁的，怎么会有你的指纹？”

　　韩伟在看到方木手中证物袋的时候明显已经崩溃了，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方木眼睛一眯，眼神冰冷有如X射线，把韩伟看了个真切，“那我来告诉你吧，你用这把枪杀了人，然后将他分尸，尸体埋在后山林子的各个地方，却不曾想到过程中被伐木工看见，你就正好把他也杀了……”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杀他！”韩伟瞬间红了眼睛，他凄厉的惨叫出声，“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要死的，不关我的事！”

　　“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想用一死解脱自己！我告诉他了，他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坏事，就算死也是不得好死！他这种人，早该一死了之！！”

　　他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句句愤怒。
　　从口腔里打入的子弹崩入大脑，沉闷的震响和溅出的脑浆让他恍惚间看见他十来岁的时候，那个夏天……鲜血和噩梦挥之不去，每个毛孔里沾染了沉重的罪恶，那味道熏的他一阵阵作呕。

　　“呵……”韩伟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躲不过去的……我就知道……”

　　“韩宁业的女儿失踪，也是你干的吧？”

　　韩伟没有答，没有否认。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当年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韩伟像被抽了主心骨，瘫在椅子上，他从棉袄口袋里掏了包烟，褐红色烟嘴，和他们发现的那两根一模一样，李大宝不由多看了两眼。

　　“方警官，你知不知道这样一句话？”韩伟缓慢的抬起头来，他似乎已经看见了之后的下场，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什么？”

　　“有些时候你知道错了，却还是要继续下去。有些错误，是没有办法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