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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徭役 ...

  •   于俊麟中午在学堂垫吧了几口,寻思晚上回家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毕竟今天干了一件大事——背完了《三字经》,还被先生夸奖了,感觉心里美滋滋的。

      他收拾完纸笔,和小伙伴们告别,一蹦一乐地出了学堂,在众多等着孩子放学的家长中一眼就看到了窦老太。

      他飞快跑过去牵着她的手,笑吟吟道:“奶,走,回家去,我今天可用功了,先生还夸我了呢。”于俊麟急于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窦老太。

      可窦老太接过他的书袋不像往常那样嘘寒问暖或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她讷讷道“是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于俊麟歪头看着窦老太,窦老太愁眉紧锁,混浊的眼珠无神的看着路,嘴角下抿,印出深深的法令纹。

      乍一见,菊花褶都多了几个,稀疏的头发也没好好扎,往日她最宝贵她的这一头秀发,每日抹油,梳的齐齐整整的,连鬓角都不忘了放过。

      今天是衣摆脏了,头发乱了也没在意,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早上明明还好好的,笑着让他当大官的。

      一路上的气氛并不好,窦老太的沉默寡言让习惯她唠叨的于俊麟很不习惯,他想了想问“奶奶,谁惹你不开心了,我去揍他。”说着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窦老太摸了摸孙子的头,“唉,说了你也不懂,还不是徭役的事。前段日子,不是一直没下雨吗,县城西属的几个村田地干裂了不少,这不是苗刚灌浆吗,缺不了水,县太爷就想着每户抽取一名去开辟一道沟渠,把水引到田里。”

      窦老太絮絮叨“这不是净给我们找事吗。”

      于俊麟思索着,现在的徭役分为三层,一层是正卒,每个成年男子必须服役两年,一年作为步兵管理地方治安,一年作为卫士保卫都城,不过这些年,正卒也慢慢开始废除。

      第二层是戍边,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一生至少得去边疆服役一年,不能用银钱代替。

      还有一层是更卒,必须在本县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无偿劳役,主要是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传输漕谷等。

      更卒可以出钱雇人代役,不过由于较为艰苦,除非是家里实在艰难的,一般不会去代役,也可以直接给官府一笔钱,称为更赋,一般每人2000文钱。

      想着于俊麟又疑惑道:“可以交钱免役呀,前几次不是都这么避过去了吗?”

      窦老太唉声叹气,“要是能给钱免役我还愁个什么,最要命的事这次官府强制规定不许给钱免役,哎呦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于俊麟一开始还真没猜到是什么事,虽然他是重生的,应该记得,但像这种经常性的徭役,频繁到他都没什么印象,更别提放在心上了。

      想到是徭役,他不像他奶那样发愁,相反他的内心十分轻松,反正他爷他爹服役时候从来没出过事,让人放心的很。

      ……

      饭桌上,菜色丰富:一道焖茄子,一碗葱花豆腐,一碗白切猪蹄。蘸着酱油,就着新蒸的白米饭,于俊麟觉得自己可以多吃几碗。

      于老头夹起一筷子猪蹄肉,顿了顿又放下,他看了看老婆子偷摸揩着泪,又见儿媳妇低着头筷子都把米饭捣鼓烂了,大声道“好好吃饭,一个个哭丧着脸给谁看,这次就我去,老大留在家里看着肉铺。”

      “爹,你都一把年纪了,开沟渠这么累的活,您还是别凑热闹了。”于老大反驳道,给儿子夹了块肉。

      “年纪大了怎么着,说吧,你是不是嫌弃你老子不中用了,你小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到头来嫌弃上我了。”

      于老头吹胡子瞪眼,筷子指着儿子,嘴上说着气,心里想着儿子还是挺能体谅他老子的。

      “说啥屎啊尿的,吃着饭呢,把我家文化人恶心坏了算谁的。”窦老太不满意了,嚷嚷就嚷嚷,整那些恶心吧啦的玩意儿干嘛使。

      于老头闭了嘴。

      “爹,我不是嫌弃你老,而是家里离不开您,你想想啊,这一个月都不回来,家里得发生多少事呢,这多少事没你盯着得惹出多大的麻烦。就拿宝蛋昨儿那事,家里少个主梁骨,她们婆媳还不得乱套啊。”

      于老大补充道,“再有我年轻身强体壮的,出去一个月也就累点,要是换成您,非得大病一场,再严重点,被抬回来,把他们婆媳吓晕,你说我是照顾你呢还是照顾她俩。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可担不起那后果,所以呢,您老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也让我们心安。”

      这么一想好像也对。于老头反应过来,嚷嚷道:“你小子就不能盼着点我好。”

      “这不是去年您那次晕倒给我们留的后遗症吗。”于老大嘟囔道。

      去年是运输粮食,从林山县运往府城,天气炎热,他爹推着粮车,坚持了两天在半道上晕了过去,当时就给送回家了,把家里人吓一跳,又是找大夫又是熬药,儿子还小也指望不上,娘和媳妇是忙忙碌碌地,恨不得把人劈成两半去帮忙。

      当时换成自己去运粮,家里的事也帮不上忙,回来发现猪都被饿得骨瘦嶙峋,趴在地上保存体力。

      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于老头的糗事被说,有点脸红,用筷子指指菜,“吃菜吃菜,这肘子可真入味啊,老婆子手艺见长啊。”想着能糊弄过去。

      “爷爷,你脸红了。”无奈他孙子不给力,戳破他的伪装。

      “哈哈哈”

      ……

      于老大第二天就收拾行装去了上河村,随行的还有周老太家的大头并朱大婶的丈夫刘石头。

      大头是周老太的独子,姓黄,年方十八,身高六尺一寸,肤黑,精壮,去年刚娶了媳妇,膝下还没有孩子。

      性格直爽但精明,这次也是他的第一次服徭役,家里也不放心,给他带了大包袱小包袱,一手一个,背上还卷了竹席,腰上围着一圈干粮活像逃难的。

      只听他问道:“咱们是直接去吗,不用先去衙门报个到?”

      刘石头摇摇头回道:“用不着那么麻烦,直接去村里,村里有官吏在那儿守着签字画押,画好押,他就会给你分配居所,别指望能好到哪儿去,就一个遮雨的棚子,把行李放下就得去干活,干完活再签个字,你才能去休息,哦,对了,那儿会提供一顿午餐和晚餐。”

      “呀,那这些干粮不就白带了吗。”他摸了摸腰上一圈干粮心疼道。

      “用得上,那提供的饭也就三两口的事儿,像我们这样的汉子,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窝窝头,别说管饱了,怕是连味都咂摸不出来就进了肚,干体力活的谁不带点干粮。”

      于老大又补充道“不过,干粮得随身带,你一离身,丢了也就说不清楚了。”

      三人之中,于老大是最年长的,也是经验较为丰富的。他一路上对着黄大头细细叮嘱,唯恐他犯了错。刘石头时不时地补充几句。

      刘石头是朱大婶的丈夫,他的个子较小,也就五尺六寸,面黑短须,身上却白的很,腆着一个大肚子,看着短胖,四肢却精瘦的很。

      他家做的是买豆腐的行当,俗话说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买豆腐。他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活活像个四十好几的人。

      无奈,他的家里困难,他家养有五个孩子,个个都是女儿,两口子是为之操碎了心,不是说他们重男轻女想要有个儿子才一直生,而是他们夫妻俩的行当对于女子来说还是太难了。

      更何况家里没个男人那是真不方便,家里的女儿没个兄弟撑面子,嫁出去受了欺负可没人撑腰,他活着的时候还能吓唬吓唬女婿,那当他百年之后呢,哎呀,真是想都不敢想。

      上河村距离林山县也就一个半时辰的脚程,到了村口,先画了个押,接着去放了放行李,接过分配的农具,排成矩形,听着那小吏分配活计。

      “去东口挖沟的有王大,李伟,孙小狗……西口……刘石头,黄大头……南口……北口……于宝柱……,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队伍回的稀稀拉拉的,百姓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于大哥,我和刘大哥在西口挖,你要不跟董大说说情,换到我们这边,也好有个伴搭把手。”黄大头提着锄头说。

      “怎么安排的就怎么办,别出那么多幺蛾子,董大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提着家伙式就跟着去北口的人一块儿走了。

      黄大头看了看刘石头,充满疑问。

      “别看了,董大确实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我们在他手下还是谨言慎行,踏实干活吧。”刘石头回道,“快提脚跟上,磨蹭什么。”
      黄大头赶紧跟上。

      “说起董大,这就是林山县的一个恶霸,他今年三十一岁,家有资产,整天在外欺凌弱小,欺男霸女,闹得百姓苦不堪言,县里的铺子就没几家没吃过他的亏。

      近几年不怎么张扬了,托着家里的关系在衙门挂了个号,成了一个小小的官吏,在里头捞点油水。”

      刘石头小声说,“他这个人啊,对他看不顺眼的人那是小动作尽出,非得把人压得狠了,说白点就是记仇。看看于老哥被分配的地,你就知道了。”

      “我说怎么于大哥被分到北口,北口那边的田地,土里掺杂着石头,又靠近山林,山里野兽多,人烟还稀少。原来是两个人不对付啊。”

      “这事算起来也算久了,那是宝蛋出生那会的事。……”刘石头娓娓道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尺是按明代一尺等于31.1cm算的,关于徭役的分层是按汉代徭役写的,有省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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