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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6章 亚梭尔 ...

  •   细雨迷蒙的天气总是和忧郁的情怀联系在一起,或许一位成功的吟游诗人已经作出了一曲充满了忧伤和思念歌曲,然后拨弄着琴弦低垂着眉眼吟唱,引起那些小姐夫人们用手帕沾着眼角的感伤和叹息。当然,如果再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然后借此博得某位身价富庶的女士的喜爱,那就可以称之为一场成功的表演了。

      像这样雾一样的细雨,正适合摆出出一种略带湿润的忧郁姿态而又不至于显得狼狈,所以有吟游诗人坐在坐在露天的小广场拨弄着他的乐器来吸引坐在楼上的女士们的目光也就不足为奇了。但亚梭尔不明白这个长着金色长卷发的吟游诗人为什么要拉住自己。

      “我对你的歌曲不感兴趣。”亚梭尔逼迫自己耐心应对。

      “怎么会呢?”吟游诗人用他忧郁的碧蓝色眼睛看向亚梭尔,说实话他长得不赖,白皙而纤瘦,浅金色的的长发微微打着卷儿散落到肩头,还有几绺因为湿气沾到颊侧。如果是一位满怀少女心思的小姐,说不定真的会为他心碎。可是对于一个长于战斗的人来说,他就显得太过脆弱了。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忧郁,为什么不听我弹一曲呢?”吟游诗人死死拉着亚梭尔的胳膊,“这样的哀伤,为什么要掩藏起来呢?”

      亚梭尔感觉古怪极了,他从不觉得悲伤和痛苦是应该拿出来展示的东西。吟游诗人的这幅态度看起来像是将忧郁作为用来博得同情和怜悯的讨好,就像鸟儿求偶时拿出来炫耀的漂亮羽毛。吟游诗人用它将自己武装起来,悲伤在他身上被用作是一种……武器。亚梭尔一时只能想到这个词儿。但这太古怪了,亚梭尔感到不舒服,在吟游诗人的口中,他就像是一个顾影自怜伤春悲秋的小可怜。

      “你若是想赢得金币,我想那些正在阁楼上往这边眺望的女士们会很乐意。但是不要找我,我一个铜币也不会给你。”亚梭尔恼怒地说道,他试图甩开吟游诗人的手,但这家伙居然放下琴,两只手臂一起用力抓着亚梭尔的胳膊,而且这家伙看上去细细瘦瘦的,但竟然也有好一把力气。

      “我不要钱。”吟游诗人答道。

      亚梭尔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纠缠,所以一时间居然僵住了,他不耐烦地问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告诉我,”吟游诗人,“你是怎样做到的。”

      “做到什么?”

      “这样的,哦,叫人心碎的忧郁。如果你再漂亮一点儿,会叫那些小姐们落泪的。”

      吟游诗人的形容恶心到了亚梭尔,而他眼神里隐含的渴望和艳羡也彻底触怒了他。

      亚梭尔不再试图掰开吟游诗人的手指,他站定,低头冷冷地注视着吟游诗人,道:“这很简单。只要你有那么一个亲近的人死于非命,再有那么一个尸骨无存,然后再来几个朋友和你一起无家可归,又或者是随时可能死掉,而你却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你就有了。我衷心的祝愿你在那个时候还能够弹着琴,用你那漂亮的小嗓子唱出歌儿来。”

      吟游诗人愣愣地松了力气,亚梭尔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去。

      他的心情糟糕透了。他控制不住地反复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先想到了他和父亲的最后一面。父亲来告知他自己即将出一趟远门,或许许久都不能回来。亚梭尔还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带着早已习惯的漠然和隐秘而微小的怨恨,仅仅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亚尔林当时是什么表情呢?亚梭尔记不住了,因为他偏着头,并没有去看他的父亲。但现在这已经成为了他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过错,需要他弥补的人,在他终于想到要好好相处的那一天,永远的离开了他。

      克雷斯登拽着他走出痛苦,亚梭尔也终于尝试着放下这一切,但紧接着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来自家乡的追杀。亚梭尔在暮谷城没有什么牵挂,但克雷斯登不一样,他有家不能归。亚梭尔试图查出原因,但一无所获,他甚至不得不去怀疑他所一直信任的长辈,艾维斯。

      他们现在不得不待在蓝河湾。蓝河湾很美,迪恩陛下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至少在他的面前是这样。这里有很多他母亲留下的痕迹,但这些带给他的不只是怀念,还有悲伤。在亚梭尔见到坎蒂丝的妹妹,雪蜜安殿下的那天,悲伤达到了顶点。

      亚梭尔记不得那是间怎样的房间了,就算它再温暖可爱,也消散不了痛苦和悲伤。雪蜜安其实长得和坎蒂丝一点都不像,坎蒂丝的头发是温柔的栗褐色的,微微带着波浪,黑色的眼睛辽阔如夜空。而雪蜜安却是明亮的金发,她碧绿色的眼睛比翡翠还要漂亮。但是只一眼,她就叫亚梭尔想到了母亲。雪蜜安身上,带着和坎蒂丝如出一辙的温柔沉静。亚梭尔看见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感觉喉咙似乎哽住了。

      “你,你……”

      他听见雪蜜安颤抖的声音,萨拉再一旁紧张地安抚。雪蜜安低声抽泣起来,她用手帕掩住了面孔,亚梭尔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心中大恸。当他以为伤口已经愈合的时候,突然发现它只是被时间的灰烬所掩盖,当牵动着过往的风吹过,重新暴漏的伤口仍然鲜血淋漓。

      “抱歉。”雪蜜安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今日恐怕不适合见客了。”

      亚梭尔没有多说,他行礼后退下了。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夜的梦,在与坎蒂丝相关的片段里沉沦,最后,在母亲滚烫的鲜血里醒来。当微凉的晨风吹拂过他的脸颊的时候,他甚至错觉以为那是浸润在他身上,母亲渐渐变凉的血液。

      他花了一些时间好叫这情绪不要太过于影响他,然后在蓝河湾日复一日地煎熬日子。萨拉会时常拉着他们出去游玩,但那些美丽的景色和有趣的活动并不能更多的吸引他。亚梭尔在做出开心的模样,他不能叫他的朋友再为他担心。克雷斯登其实比他更煎熬,他的父母都在暮谷城,他答应给他母亲写信。但克雷斯登并不知道暮谷城现在情况如何,他也不敢写信回去。他们所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康斯顿的回信。

      但也有好消息意外的来临。塞西来到了蓝河湾。克雷斯登向他打听暮谷城的情况,暮谷城里一切如常,这叫克雷斯登放下了一半的心,他请塞西回信的时候替他问候自己的父母,并告知他们自己需要在蓝河湾多待一段时间。塞西有些奇怪克雷斯登为何不自己写信,但他体贴地没有多问。

      不只是对克雷斯登,塞西一行人的到来对亚梭尔也是一重惊喜。亚梭尔和塞西、波文都不算熟悉,但帕多是在亚尔林过世之后,难得还愿意与亚梭尔来往的朋友。亚梭尔清晰地记得那天突然见到帕多时候的心情,那是用惊喜不足以描摹的心情。

      那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太阳自顾自地发出光芒,风自顾自地四处游荡,花木自顾自地生长枝叶。

      “亚梭尔!”当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沉厚声音响起,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奇迹一般地变得鲜活明快,那是吟游诗人的爱情长诗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事实上,那些景色都被忽视了,亚梭尔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大个子,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帕多!”

      “帕多!”刚刚走过来的克雷斯登也惊喜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你怎么会在这儿?”

      帕多咧嘴笑道:“我和波文跟着塞西一起来的。”

      “塞西也来了?”克雷斯登惊喜道。

      “费迪南大人的任务,他们在后边儿谈事呢,我先过来了。”

      正说着萨拉就带着塞西和波文走了过来,又是一阵久别重逢交谈,或许对于塞西他们来说,并没有过多久,但对于亚梭尔和克雷斯登,他们这段时间里已经煎熬得够久了。

      “难得重逢,正适宜一场小聚会。”萨拉等几人话毕后开口道,“明天,我会在金叶厅办一场小宴,请务必赏光。”

      大家都没有意见,但在聚会之前却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萨拉五岁的小妹妹,芒德斯家的小公主希拉瑞尔过来找他的哥哥,于是聚会里再加入了一个人,没有人会拒绝这个礼貌可爱的小姑娘。

      庭院里没有做过多的安排,随意而闲散。

      克雷斯登在多日之后第一次取出了他的琴,塞西的到来带给他暮谷城的消息,终于叫他绷紧的神经松下来一些。

      轻快的小调从琴弦上掉落下来,落在柔软的草地上散出一圈一圈的波纹,把草叶的摆动也变成了舞蹈。克雷斯登垂下眼睛轻声哼唱,树叶打着旋儿从他颊侧落下。亚梭尔听着这欢快的乐曲,看着克雷斯登难得的放松,心里却越堵越硬,咯得自己生疼。原本这样的生活才该是克雷斯登的常态。亚梭尔站到了墙角,却忘了转身,他一心一意地把自己往那坚硬的角落里压迫,贴在脸上的是冰冷平板的墙壁,眼睛前面的是看得见的丁点地方,一览无余,无处可行,可他却也只看得见这一点地方,他把别的地方都忘了。

      “你是怎么唱出这样美妙的歌儿的?”小姑娘即像是赞叹,又像是在认真地发出疑问。

      亚梭尔的心里激灵了一下。克雷斯登的弹奏已经结束了,他认认真真地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因为每一天本身就是这样的美妙呀!”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一想:“说得没错,每天我都能找到有趣的东西。有一天我发现了好大一只蓝色的蘑菇,有我两只手那么大,扁扁地趴在那儿,软软的,卷着白边,就像馅饼边上的那一圈奶油。”

      “哦,那看上去可真棒!不过我猜你没试图去尝一尝对吧。”

      “当然没有了!”小姑娘皱了皱鼻子,“我才不傻呢!爸爸说过那个是不能吃的,我只是觉得好玩儿嘛。就过了一小会儿,哥哥就把它铲起来丢掉了。”说到这儿小姑娘不高兴地撅了噘嘴。

      萨拉哄着他的小妹妹:“哥哥赔给你一个小木偶好不好?”

      “才不用你赔哩!你都和我解释过了嘛,丢掉就丢掉了,我才没有不高兴。”小姑娘一扬脑袋,显出骄傲的神气来,但紧接着又瞅了瞅他的哥哥,补充道,“我不用你赔给我。但是,你要是送给我的话,我也会接受的。”

      大家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只是顾忌着小姑娘的面子,毕竟,用萨拉的话来说,这可是“世界上再没有哪一位比她更可爱更迷人的小小姐了。”

      小姑娘却看出来了,她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笑吧笑吧,长大了的人看什么都普普通通的,所以才会偶尔抓住一点儿事情,就想笑个不停。”

      萨拉盘坐在草地上,他揽住他的小妹妹,亲了亲她的发顶,道:“咱们不理会他们,哥哥回去送给你三个小木偶。”

      小姑娘满意地哼了一声,她扒着哥哥的手臂,看向克雷斯登手上的琴:“我能试一试吗?”

      “当然。”克雷斯登柔和地笑着。

      萨拉替他的小妹妹接过了琴,小希拉还太小了,由她拿着容易磕碰,萨拉稳稳地捧住这把流畅漂亮的琴。小姑娘乖巧地坐在她哥哥的怀里,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琴身,那里的木料由于多年的触碰,已经变得油润光亮。小姑娘又试探着拨了拨琴弦,这件美妙的乐器在这轻柔的力道下发出了几个轻小的音调,小姑娘并不是第一次触碰乐器,但她的眼里还是露出了惊奇欢喜,她咯咯笑出声,又试探着拨了几次。

      “她真可爱不是吗?”帕多悄悄地对亚梭尔说,“我的小妹妹依琳小时候也这么可爱,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变得害羞了,可还是那么的乖巧招人疼。”

      “是啊。”亚梭尔出神地看着他们。

      小希拉叫她的哥哥将乐器还给克雷斯登,并对他露出一个甜美极了的笑容:“谢谢。”

      “不必这样客气。”克雷斯登笑眯眯地回应。

      “再弹奏一曲好不好?”小姑娘请求道。

      克雷斯登没有拒绝,他随性弹了一段悠长的旋律。

      小姑娘似模似样地点评道:“你肯定不是那种因为长大了就看什么都平平无奇的人。”

      “啊,我长大了看很多东西也没有小时候那么有趣啦,”克雷斯登道,“但是平平无奇的日子会因为朋友而光彩。”

      朋友是这世上再好不过的东西了,他能帮你跨过艰苦,走出困境,同你分担痛苦,共享快乐。可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是自己,有些事情,朋友没办法替你想通。

      亚梭尔的精神状态不对,但他自己并不知道,而且他将自己掩饰得很好,谁都没能看得出来。但从那天之后,噩梦就纠缠住了亚梭尔,他记不清梦见了什么,但梦里的感觉却残留了下来。眼睛里是深沉到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耳朵里是越来越近的空洞脚步声,鼻子里是腐朽的铁锈气息,嘴巴里是腥甜的血腥味,身上,是透入每一寸骨头缝的寒冷。

      “他们来了……”似乎有什么不断地在他耳边低语。

      亚梭尔看似清醒地生活着,但快乐美好乐观却仿佛从他的脑海里删除了似的。有一天他看着塞西发起了呆,塞西有着亚梭尔所羡慕的人生。他的父母俱在,不必面对由于身份而产生的冷嘲热讽。而且,当他有了一个目标,他可以为此而努力。

      塞西礼貌地向亚梭尔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他对亚梭尔的态度一直是冷淡的。在暮谷城的时候他们就不熟悉,仅有过几次在训练场上对练,同龄人中只有他们俩足以做彼此的对手。说实话这本来是个很好的友谊的开始,但是对于塞西来说,他是霍拉德家的继承人,他是费迪南·霍拉德的长子,他将家族和荣誉看做自己的责任,他严格地要求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可是亚梭尔呢?他的血统来历不明,他是,私生子的儿子。

      亚梭尔有些尴尬地回应塞西自己没事。亚梭尔只是……羡慕。塞西为了联合南方诸国抵抗异鬼而来。亚梭尔也想为此付出努力,可是仅仅因为出身,亚梭尔就注定不可能见到其他国家的掌权人,他是私生子的儿子。或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锻炼好自己的剑术,然后等到异鬼来袭的那一天,加入掌权者们所组建的军队。

      就在塞西来到这里没多久的时候,康斯顿的回信到了。然而好消息和坏消息相伴而生。康斯顿的来信含含糊糊,只说了不必再担心追杀的事情,但是却要求三人暂时不要回去,直到收到康斯顿的消息。亚梭尔能够隐隐感觉到康斯顿是在为自己的麻烦和父亲的仇恨所奔走。而亚梭尔却要留在蓝河湾出不了力。

      多么可笑,亚梭尔的事,亚梭尔旁观。多么可悲。

      平静似乎一去不复返,哪怕他现在被迫留在蓝河湾。这个温馨城堡或许也避免不了王宫的宿命,阴谋纠葛。侍女的死亡就像是一个意外,但亚梭尔相信班克西的直觉。一重又一重的阴影压迫到他身上,再美的风景也取代不了他夜夜长梦。

      亚梭尔被吟游诗人勾起原本被强压下的痛苦。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心绪。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面包、烤肉和果酒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四处都是吆喝叫卖的声音。有抱着筐子准备到河边洗衣服的妇女成群结队的闲聊,追逐打闹的孩童跌倒了就爬起来继续,人们来去匆匆,纷扰又欢快。

      一个的商贩热情的拉住了他,“大人,要不要来一杯蜜酒?用上好的蜂蜜酿造的,一点糖都没有掺,全是用得最好的蜂蜜,不是那种混了甘蔗汁和苹果酒的劣货。”

      亚梭尔恍惚了一下,他答道:“不必了,谢谢。”

      也许平时他不介意品尝一下美酒,但是现在他正心情烦乱,他不想让自己在沉浸到酒水里,在暮谷城他已经经历过一次醉生梦死的日子了,一次就够了。

      但商贩也许是看出了他精良的装束,一心认定他是个大客户,拉住他诚恳地推荐,“大人,尝一口吧,我保证尝了一口您就不会放下了。或者您是不喜欢这种甜酒吗,我这儿还有各种果酒,味道十分清淡,但香气足够的迷人,而且很健康,正适合平日饮用,不会耽误正事的。”

      “不,我现在不想饮酒。”亚梭尔拉开他的手准备离开。

      商贩失望的松了手。

      但这商贩倒叫亚梭尔从自己的思绪里走了出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陌生的街道。他又向前走了一段看看是否能够穿出去,但是前面也是看不见尽头的商贩和人群,亚梭尔索性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唔!”瘦小的少年退后了几步,亚梭尔的突然转身撞到了他,他赶忙伸手扶住这个少年。

      “你没事吧。”

      “没事。”少年揉了揉鼻子,抬眼对亚梭尔说道。

      亚梭尔被惊了一下,细雨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少年抬头时面上落满了阳光,璀璨的光芒又似乎都被那一双眼睛所凝聚,那里闪烁着热烈燃烧的的金色火焰。

      “实在抱歉。”亚梭尔扶稳少年就松了手,对他道歉,毕竟是自己神思恍惚造成的过错。

      少年摇摇头,说道:“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了。”

      少年说完就离开了,亚梭尔也没有特别关注这个小插曲,但他回去的时候,发现之前给他推销酒的商贩不见了,酒桶仍摞在那里,老板却换了一个人。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亚梭尔没有多想,也许是老板的朋友。他略过这件小事,准备回到王宫里去。

      亚梭尔打算穿一条近路,这需要路过一小片树林,树林落在一条小河旁,不算浓密,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每天都会有很多女人穿过这里,到小河旁洗衣服,河水不算急,也常常会有小孩子到旁边嬉水。可是现在林子里很是安静,亚梭尔抬头望了望天空,天色一片昏黄,树林里更显昏暗,是到了回家的时候了。

      亚梭尔放慢脚步,他很喜欢这种幽静安宁的感觉,不远处传来河水潺潺的流淌声,还有……小孩子的抽噎?

      亚梭尔准备过去看看。这么晚了,小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别哭了啊,东西丢了就丢了吧。你已经努力找过了。”亚梭尔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可是……可是,德尼是,是我的好朋友,我却把他丢了。”这是小孩子的抽泣声。

      “哎,”那个声音叹了口气,“如果是掉进了河里,恐怕就找不到了。要不,再给德尼做一个身体吧。”

      “那还会是德尼吗?”

      “当然是啊,只要你用心雕刻,德尼会知道你是在为他准备的,他就会来到这个新木偶身上的。”

      “可是,我,我不会啊。我能做出来吗?”小孩子低落的询问。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不要在一开始就否定自己啊,如果自己做不到,那就去请别人帮忙吧,如果别人也没有办法,就自己去寻找办法。总会做到的。”

      “那要怎么做呢?”

      “唔……先去找吉恩吧,我记得他是木匠的儿子?你们不是好朋友吗?等你能够自己做出来,一定会比之前的更漂亮。”

      “可是……看起来好难啊,而且还要过好久。要不……要不让爸爸再给我买一个吧。”

      “这样也很好。好啦,我送你回家去。”

      亚梭尔僵在一旁,树木遮掩了他的身形,没有人发现他。他自己的心却乱了。他现在算什么呢?等着家长给自己买新玩具的孩子吗?找了两天然后发现好难啊,于是就丢开手等着别人的安排吗?

      他曾经也会为了一个目标去执着的努力,不管会不会成功,不管要付出多少时间。可是长得越大,就越失去了勇气。他明白了有些人不管你多优秀,都不会改变看法,他也明白了有些事不管你多努力,都不会成功。于是他在开头就预见了结果,所以一步也不肯跨出。

      可是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他还没有真的去跨出努力的那一步,就开始抗拒,就认定自己注定失败。

      他一直是如此的被动。做出一些微小的努力,在发现没有成效后,于是开始自哀自怜。那个吟游诗人所说的,难道又有什么不对吗?

      亚梭尔深深呼吸了几次,平复汹涌的情感,他走了出去,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不该继续躲在这里偷听人家谈话。

      走出去后,亚梭尔才注意到,那里一共有四个人,除了小孩子和那个正半蹲着安慰他的人,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他们都配着长剑,其中一个还背着一把弓。他们转过头警惕的打量着亚梭尔。

      亚梭尔开口解释:“无意打扰,我只是听见声音过来看看。”

      那个半蹲着的人听见声音也转了过来,他惊讶道:“是你?”

      亚梭尔也有些惊讶,他认出来这个人正是之前他不小心撞上的那个少年。

      “你们之前遇见过?”背着弓的男人问道。

      “之前不小心撞上了,并没有别的什么事。”瘦小的少年答道。

      “我很抱歉。”亚梭尔说道。

      “你已经道过歉啦。”少年答道,“有什么事情吗?”

      亚梭尔走近,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停下。那两个男人很警惕,亚梭尔不想引起误会。

      “我只是路过,正巧听见小孩子哭泣,怕有什么危险就过来看看。”亚梭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无意偷听,只是恰好……”

      少年爽朗地笑了笑:“这就算是缘分了,我叫尼克。”

      “我是亚梭尔。”

      “我们要送这孩子回家了,你要去哪里?”

      “我也正准备回去,往那边走。”亚梭尔指了指方向。

      “那正好可以同行一段路。”尼克笑道,“你是这附近的居民吗?我没见过你。”

      “我是过来游玩的,来这里也不算太久。”亚梭尔回答,他对这几人有些好奇,那个孩子一看就是附近的人家,但尼克却不像。尼克身上有一种贵气,像是贵族出身的,但衣料却很简朴。那两个男人的年纪看起来和班克西差不多,武力也应该不差,但三个人间是尼克在做主。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护卫,但又更亲近……

      小树林里越发的昏暗,天空已经变成深蓝色,只有极西边还残存着太阳偏红的光亮,淡白色的月亮已经显露出来,夜晚即将到来。

      亚梭尔不想去追问,他看出这几人隐隐的疏离,有一段短暂而友好的交谈已经足够了。何必硬要凑近呢?

      但这短暂的路途也并不平静。

      拿着弓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大喝:“谁!”

      林子里突然窜出来五个黑衣人,他们的武器已经拔了出来,没有交谈的意思,直接冲上来攻击。

      两个男人迎了上去,他们看上去身经百战,但敌人太多了。尼克还是个小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哪怕他佩戴了武器,亚梭尔也不能让他去迎敌,更何况还有个孩子。

      亚梭尔飞快得拔出长剑,他对尼克说:“你保护好孩子。”然后就冲了上去,分走一个敌人。

      敌人的速度很快,出手诡异,但亚梭尔的剑术是经过实打实的对练的,无论是父亲还是班克西,教导他的时候都没有放水。亚梭尔小心的周旋了一会儿后,他发现对方虽然杀气很重,招招都直刺要害,但比起班克西还是差得远了。亚梭尔瞅了个空隙,一剑刺入对方的心脏。然后转身去帮忙对敌,那两个男人可是每个都正在面对两个对手。他们虽然称不上游刃有余,但也不至于马上就落败。有了亚梭尔的帮助,他们很快就将对手砍到在地。

      亚梭尔松了一口气。

      背着弓的那个正在检查尸体,另一个男人冲他咧嘴一笑:“剑术不错。”

      亚梭尔勉强对他笑了笑,道:“谢谢。”

      “怎么样?”男人转过头去问背弓者。

      背弓者摇了摇头:“自尽了,看不出来什么。”

      亚梭尔心中一紧,他想起了班克西的警告,但他实在想不出会有谁要对他下手。又或者是……亚梭尔把头转向尼克。

      “拖累你了,抱歉。”尼克紧抿着嘴,“我们就此分别吧。”

      亚梭尔犹豫了一下,对方既然是藏头露尾的杀手,尼克他们就不一定是坏人,他看了看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他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暂时安全了。”最先对亚梭尔开口的那个男人说:“我们把他送回去之后也要离开了。”

      亚梭尔点点头,“你们小心。”他也要赶快回到王宫里去,国王脚下出现了明目张胆的杀手,这件事于情于理都需要告知迪恩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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