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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8章 费迪南 ...

  •   这是一间极为舒适的房间,屋内的温度维持在微热的状态下,角落里放置着精致的黄铜阔口水瓶,这让燃起火炉的屋子里不至于变得燥热。窗户是双层的,一层贴了油布,一层则是透风的纱布。贴着油布的窗户被打开,等房间外的寒风透过三层纱布钻进房间后,已经变成了凉爽的微风。

      艾维斯显得悠然自得,他的手上捧着一杯温酒,还给费迪南也倒了一杯。但费迪南并没有他这样的心情。

      “不来一杯吗”艾维斯毫无诚意地劝道,“寒冷的冬日里,没有比一杯温酒更叫人惬意的了。”

      “不必了。”费迪南道,他现在烦恼得很,可没有心情陪艾维斯在这里小酌慢饮,“艾维斯大人如果有什么事情,还是快些讲出来比较好,大家都不清闲。”

      “随您的心意。”艾维斯耸耸肩,“我可没什么恶意。”

      费迪南冷嗤,艾维斯的野心双方都心知肚明,他看不上艾维斯这一脸假笑的样子。

      艾维斯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我那亲爱的好哥哥和我一直相互防备着,可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这难道不是您自找的麻烦吗?如果您能安分一点,陛下何必一直看着您”费迪南的嘴角拉直,看起来严肃又不快。

      “我安分了他就能放过我?”艾维斯冷笑,“是谁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囚禁多年?”

      “如果不是……”

      艾维斯打断他:“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亲生母亲!从小把他养大,抱过他,吻过他,给他衣食照料,再他犯错后会训斥他,但也原谅他的亲生母亲!而曼德森如今把她囚禁起来,甚至不许任何人探望她!”

      费迪南不说话了,其实这件事他也并不赞同,二十年的囚禁生涯,哪怕锦衣玉食也太过残酷。可那不只是国王的命令,那更是曼德森的家室,费迪南劝过几次后,也就不再提起了。他不能插手得太多,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还是他与曼德森之间的情谊,他都必须把控好分寸。

      费迪南又想起了朝堂上那一眼不知看错与否的冷光,在皮里昂恶毒的诋毁后,费迪南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曼德森,那一瞬间他心惊肉跳,因为那一瞬间,曼德森的眼睛森冷如冰。曼德森给了费迪南很大的信任和权势,所以费迪南必须格外地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异心就可以了的,他必须要让国王,乃至所有的大臣都认为自己没有异心。与这一点相比,自己是否真的没有异心甚至都没那么重要了。而这一切都叫他疲倦极了。

      “我累极了。”艾维斯一口将酒饮尽,“我不想陪他熬下去了。自那件事以后,我在王城整整待了二十年!”

      艾维斯深深吐息,他合上眼睛:“二十年,不短了。我就在这里跟他耗着,”说到这儿艾维斯睁开眼冷笑,“他倒是把我防得死死的,二十年了,我从没插进手过。想必这二十年来他也不轻松吧!”

      “您已经坚持二十年,如今想要放弃?”费迪南面无表情地看着艾维斯,摆明了不信任的态度。

      “我不能等到把所有的金币都扔进海里后,才发现这样打不到鱼。”艾维斯伸出一只手斜撑住脑袋,他厌倦地盯着手上的空酒杯,“我要离开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您的意思是?”费迪南追问。

      “我的意思是我想离开王城了,过了二十年和他勾心斗角的日子,我烦了。”

      “那您找我做什么?您大可一走了之,没有人会阻拦您。”费迪南语气平平,他紧盯着艾维斯,想要从那张早已褪去青涩的脸上看出他真正的意图。

      “我自然要走,”艾维斯讥诮地翘起嘴角,“可我不会就这么直接地走了。我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总得得到点儿什么。”

      “您想要什么?”费迪南的目光警惕起来。

      “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多可怕似得。”艾维斯扫了费迪南一眼,“曼德森可比我冷酷多了。他就那样的叫亚尔林去送死,甚至还去欺骗亚梭尔那个孩子。别告诉我您不知道。您不是和亚尔林的关系还不错吗?”

      费迪南微微皱眉,他没有说话。艾维斯突然向前倾身,他仔细地观察着费迪南的神情。费迪南不满而警惕地质问:“你做什么?”

      “看来您还不知道。”艾维斯退回原位,再一次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温酒。

      “不知道什么?”

      “您的侄儿,克雷斯登,陪着亚梭尔一起去蓝河湾散心。再加上亚梭尔的剑术老师,一共三个人。”艾维斯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透出一丝冷意,“在他们刚刚离开暮谷城的第三天,就遇到了王城护卫的围杀。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杀掉所有人。”

      “您猜猜,”艾维斯盯住费迪南的双眼,缓缓道,“是谁下的命令?”

      “我不会相信你。”过了好一会儿,费迪南才沉声回应,但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干哑。

      “随你。”艾维斯冷笑,“反正跟王城护卫相关的我也插不上手。不过您不要忘记了曼德森真正的名号,他是‘弑亲者’!”

      “再附赠你一个消息,”艾维斯没等费迪南反驳就继续说了下去,他摇晃着酒杯,“亚梭尔他们平安到达蓝河湾了。”

      费迪南隐秘地松了口气,克雷斯登是他弟弟迈尔斯唯一的孩子,虽然懒散了些,但也是个好孩子。如果真的出了事……

      “我要一块封地,”艾维斯接着说道,“那是我应得的。”

      “国家属于陛下。”费迪南的语气生硬。他还在想着王城护卫的事情。

      “皇子也自当拥有封地。”艾维斯回应,“日后我就待在我的封地里,他呆在他的暮谷城里,谁都碍不着谁。这不也正是曼德森的意愿吗?他想把我赶出暮谷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费迪南拧着眉沉默着。

      “费迪南大人,我相信您对国王的忠心。可是曼德森会相信吗?”艾维斯悠悠说道:“爱情啊,真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您说曼德森会信任一个,与他国掌权者相恋的臣子吗?”

      “而且,”艾维斯低声道,“您的妻子,还有您优秀的儿子,恐怕都不会喜欢这些消息的。”

      “您在威胁我。”费迪南的声音冷下去。

      “我更愿意称之为交换。您只要说几句话,就再也不必担心您的小秘密了。”艾维斯顿了一下,他看上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或许您连这点儿信任也不愿意给我了,认为我会反复捏着您的这个把柄?”

      费迪南的心突然就刺了一下,在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曼德森和艾维斯还没有矛盾,费迪南也曾因为曼德森,而与艾维斯有过一段友好相处的时候。那也是不短的一段时光了,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但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费迪南需要看的是眼下:“想要说服陛下可没那么简单。”费迪南说道。

      “怎么会呢?一个能正大光明把我打发走的理由。曼德森难道不该开心吗?”艾维斯道,“这可是他想了二十年的事情啊。”

      “陛下可没想着叫您带着他的土地一块儿走。”费迪南道。

      “这就要看您的口才了。我想凭着您和陛下的交情,并没有那么难不是吗?您和他可是亲如兄弟啊。”艾维斯貌似诚恳地这样说着。费迪南分不清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讥讽。

      “而且我离开了,您不就可以腾出手做您想做的事情了吗?”艾维斯顿了顿,继续道,“我离开了。事情也算有个了结,二十年也足够久了,母亲的年纪不轻了,叫曼德森把她放出来吧。”

      费迪南原本还沉吟着,听到这儿他深深地看了艾维斯一眼:“我会去劝说国王。”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艾维斯又挂上了他的假笑,他取出一块地图铺到桌面上,“啊,对了,我要这块地。”

      费迪南的目光瞬间就变了,但等到他看到那块地的时候,又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离他远一点罢了。”艾维斯道,“更何况,好一点的地方曼德森舍得给我?”

      费迪南没再反对。他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费迪南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但脑子里却乱成一团。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叫他疲累不堪。在早上的朝会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好像还是在曼德森即位之前。哪怕是在曼德森刚刚带上王冠,境况艰难的时候,费迪南在朝堂上也还有着国王的支持。那时候他们同心协力。但是在今天,费迪南只有自己。在格林顿问他消息来源的时候,费迪南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知道是亚尔林从狼林堡传来的消息,但曼德森在朝堂上亲口说了亚尔林不过是去进行一场愚蠢的贸易,他若是开口,叫曼德森怎么处理?承认自己在朝堂上撒了谎吗?

      费迪南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计划。或许是顺风顺水的日子叫自己变得急躁起来,费迪南想,这种事情自然不会那么顺利,他需要沉下心,慢慢来。但费迪南实在难以压下焦躁的心情,自从知道了异鬼的消息后,就有一种紧迫的危机感沉沉地压在费迪南的心头。他深知亚尔林的品格,那封已经可以称之为遗言的信件上,一字一句都郑重而恳切。费迪南从不觉得那只有七八成是真的,他相信上面的每一点内容,他预见了那几乎无可抵抗的可怕未来,所以他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甚至为此起了不甚名誉的心思,他把他的长子塞西派往南方,以那样一个重要的理由,但费迪南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却带着无人可知的心思。

      当异鬼所造成的灾难来临,有父亲在北方抵抗就够了,儿子可以在南方进行联合。谁又能说什么呢?

      费迪南很想将一切都放下,然后全力去为异鬼的事情做准备,但在他的位置上,这一切注定成为不可能。

      今天艾维斯透漏出来的事情简直像是冰雪加身。他知道自己的侄子一直坚持要和亚梭尔做朋友,虽然从家族立场上并不应该,但克雷斯登从不参与事务,这样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而且,费迪南私下里也颇为欣赏亚梭尔,毕竟是亚尔林的儿子,亚梭尔在很多方面都有着不输于塞西的优秀。费迪南还记得,塞西在比剑上和亚梭尔拼了个平手后的不可置信。塞西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都很高,他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这些费迪南都看在眼里,但塞西也因此而骄傲,甚至有些骄傲过了头。如果有个能够与塞西势均力敌的人,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坏事。费迪南偶尔也会私下里夸赞亚梭尔,但亚梭尔的境况一直不算好,而能够一直坚持维护朋友的克雷斯登,也一直被费迪南所欣赏。

      可是现在,克雷斯登却被王城护卫攻击!如果艾维斯说的是真的,费迪南拧起眉,他嘴角下拉,显出痛苦的神色。王城护卫只有三个人能调动,皮里昂如果要泄私愤,他花钱买杀手都比调动王城护卫要好,更何况,以曼德森的掌控力,王城护卫的所有行动都瞒不过他。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艾维斯没有说谎的前提下,费迪南提醒自己,不能因为敌人的话而怀疑朋友。但仍然有一点隐秘的不安留在了费迪南心里,艾维斯会说这种轻易就会被拆穿的谎话吗?只要克雷斯登来信,这一切就会不攻自破了。

      费迪南烦躁地放下笔,他实在没什么处理公文的心情,他索性走出了书房,准备去庭院里散散心。

      当费迪南下到一楼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弟弟的妻子,克雷斯登的母亲,埃琳娜。费迪南的妻子希尔达正在接待她,费迪南注意到埃琳娜的脸色不大好,他便问了一句。埃琳娜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什么事情,只是来找希尔达聊聊天罢了。”

      若是往常,费迪南只会点点头后走开,但因为克雷斯登的事情,费迪南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请允许我提供力量。”

      埃琳娜张了张嘴,她迟疑着,但最终难以抑制地说道:“克雷斯登答应我,到了蓝河湾后会写信回来,算算日子,半个月前就应该有消息了,可是,可是……”埃琳娜红了眼圈,“迈尔斯不让我来打扰您,他说克雷斯登可能只是有事耽搁了,又或者是玩得忘了,但我知道克雷斯登不是那样的孩子。”

      埃琳娜担忧的几乎要落泪,她拿着手帕按住眼角,强忍着几乎要抽噎的声音。希尔达正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她完全理解埃琳娜的感受,因为她也在为自己的长子塞西担忧。两个女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轻轻响起。费迪南手足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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