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话 保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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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跟她说过，和朋友开启合租，就是在毁灭一段关系。
绫木枝未在开始合租的时候曾经担心过，如果她和角名伦太郎在合租的情况下因为生活习惯不同，会不会导致他们的友谊到此为止。
但好在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并没有出现过矛盾。
可能是因为他们实际在公寓里相处的时间不长有关系。
她最近在处理项目运行阶段产生的问题，虽然说不上是项目周期最忙的阶段，但是各种繁琐的事情很多，以至于她隔几天就需要加班一次。角名伦太郎一直是一大早出门，接近晚饭的时间才回来，他们每周实际上能长时间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就算是这样，绫木枝未也觉得很奇怪。
就连潮崎早帆在结婚之前和她合租的时候，她们一开始也会因为一些习惯的不同有磨合期，比起闭口不言，把想法说开反而对正常的合租生活更有利。
但是角名伦太郎就像是绫木枝未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对她的习惯了若指掌，完全依照她的习惯生活，就好像他和她的习惯完全一致，有时候会让她产生自己是不是在独居的想法。
这让她一度感到疑惑。
她以前好像是有在和他聊天的时候提起过当时的舍友和自己习惯不一样，在达成一致之后对方却又没有真的做到，让她感到烦躁之类的事情。但她并不是一定要对方委曲求全迎合自己的习惯，如果真的要求高到那种程度的话，她是不会选择合租的。
搞不好是她之前说得太严重吓到角名了……毕竟她根本没想到未来自己会跟他合租。
感觉有点抱歉，下次找机会跟他说一下吧。
但是总体来说，和角名伦太郎合租以来的日子，是绫木枝未在东京的这几年过得最舒适的日子。
有时候绫木枝未也会想，要是角名伦太郎的俱乐部主场在东京就好了，这样她也不需要去考虑，在奥运会结束之后他离开东京回广岛的时候自己要找谁合租。
只是很显然角名伦太郎并没有更换俱乐部的想法。
距离东京奥运会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绫木枝未说服自己不去想之后的事情，先关注眼下。
而眼下，她遇到了一个熟人。
虽然说是熟人，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和对方说过话，明面上她们应该是不认识的。
平时的饭搭子潮崎早帆因为临时有事不能和她一起吃中饭，于是绫木枝未只能独自前往公司楼下的便利店。
正在纠结要选哪个速食产品作为自己的中饭的绫木枝未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转头寻找声源的时候看到有位女性面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粗略地扫过对方的长相的时候感觉到熟悉，绫木枝未心头一跳。
“绫木桑？”
对方带着点疑惑的语气喊她，在绫木枝未朝她看过来的时候确认了自己并没有认错人，舒了口气说：“果然是你啊。好久不见，绫木桑。”
在绫木枝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笑着说：“抱歉，突然喊住你，我忘记了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真坂，稻荷崎3班的真坂遥。”
真坂遥。
啊，原来是真坂同学。
绫木枝未看着眼前的女性，恍然发觉对方和高中时候的样子变化很大。
但也仅仅只是长相上的变化，现在看起来要更加温婉稳重了，只不过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和高中的时候别无二致，缀在笑容嘴角的两颗虎牙让她有一瞬间以为回到了高中时期。
怎么会不认识真坂同学呢？绫木枝未想。
她在和角名伦太郎关系变好之后，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自己转学来之前的事情。出于某些不好言说的心态还偷偷关注着对方，因此她对真坂同学可以算是印象深刻。
当时只觉得自己是在关注好友的八卦，现在想来，也有对曾经的成功者的隐秘的对比之心吧。
真坂遥，是角名伦太郎高一的时候交往过的女朋友。
虽然只是交往了短短两周，但是她是角名伦太郎在高中——或者说是从高中直到现在为止的，唯一一个女朋友。
“好久不见，真坂桑。”
“叫我真坂吧。”
真坂笑了笑，抬起自己的左手，右手指了指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不过我很快就要改姓了。但是现在用夫姓的话感觉稍微有点早……所以还是叫我真坂好了。我可以叫你绫木吗？”
绫木枝未盯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愣了神。
对方关切地问：“怎么了？”
“啊，抱歉。当然可以。”
绫木枝未回过神来，随手从货架上取了一盒速食乌冬面。
她从对方的表情里没看出任何端倪，于是在对她即将结婚这件事表示祝福、疑惑等回应方式里选择了最不容易出错的祝贺：“恭喜你，真坂。”
“谢谢。”
真坂笑起来眉眼弯弯，有一种不符合现在气质的俏皮。
她的目光隐晦地扫过绫木枝未的手指，并未在她的手上看到形状与戒指相似的物品，有些惊讶地眨眨眼，问：“绫木呢，和角名君没有什么打算吗？”
绫木枝未手一抖，差点让手里的速食乌冬面掉到地上。
“……什么？”
“啊、抱歉，难道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吗？”
“不……”
绫木枝未感觉自己说话变得相当艰难，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疑惑还是先解释，最终深呼吸一口气，语速控制不住、不自然地加快，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为什么突然提到角名？抱歉，你可能误会了。我和角名从来没有交往过，我们只是朋友啦。”
真坂看起来更惊讶了。
最后在等店员给自己的乌冬面加热的这段时间，绫木枝未和真坂并排坐在便利店的长排桌前，聊起了高中时候的事情。
“大家应该都觉得你们在交往。”真坂说，“起码我认识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角名君他在排球部训练以外的时间里，不是和排球部的队友在一起，就是和你在一起。”
绫木枝未并不觉得这就是证据，对此也有自己的解释：“毕竟我和他是同班同学，而且座位离得也很近，会聊天也很正常吧？”
“嗯、也许是吧。但是怎么说呢，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角名君在和别的女生聊天的时候会有一种很明显的距离感，但是在和绫木聊天的时候就和跟宫兄弟聊天一样自然。”
“因为是朋友嘛。我和宫兄弟是一样的，都是朋友而已。”绫木枝未说，“而且我们应该很少单独一起，他和宫——我是说宫治，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更多吧？”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在秘密交往。”
真坂摇了摇头，就像是名侦探破案时，面对凶手的质疑拿出了新的证据。
她说：“临近全国大赛的时候，我们吹奏部留下来加训，那天我因为把东西落在活动室了，所以没有和朋友一起回家。从学校里出来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角名君送你回家。”
“说实话，我那个时候真的感觉非常嫉妒，还有挫败感，所以当时我偷偷跟着你们走了一段路。毕竟……在我和角名君交往的期间，他从来没有主动送我回家过。”
他们顺路的部分只有一小段路，角名君又住得离学校很近，所以每次走到分叉路之后，他就会和她分别。真坂说。
绫木枝未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是从东京搬到稻荷崎的，父母为了她上下学方便选了离稻荷崎高校比较近的房子，凑巧和角名伦太郎租的公寓位置很近。
那个时候她被父母要求参加私塾，结束的时间正好和角名伦太郎结束排球部训练的时间差不多，也经常在私塾下课之后遇到回家路上的角名伦太郎，偶遇的次数多了之后，他们就经常一起回去。
那段时间正好有独行女性遇害的案子，所以偶尔她出来得比较迟的时候，也会在私塾门口看到靠着墙玩着手机等她出来得角名伦太郎。
那个时候他们关系已经比较不错了，所以她也不觉得奇怪。
现在想来，真坂大概是把他们的同行当成了送她回家。
“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偷偷关注你们。然后我就发现，我对于角名君来说和别的随便哪个女同学没什么区别，但是绫木你不一样。角名君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能是氛围吧？那个氛围根本就不是别人能够插（）入的。”
真坂叹了口气，“可能那个时候的我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角名君吧。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我就放弃了。”
不一样？
但是她是把所有旖旎和幻想全都深藏在内心，才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也因为朋友的身份几乎断送了所有向前一步的可能。
在角名伦太郎眼里，除了「异性好友」这个稍显暧昧的名号，她和宫侑或者宫治应该是没有区别的。
绫木枝未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无数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最终自暴自弃一般地问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真坂，你是怎么和角名交往的？”
“啊、这个啊。其实就是我因为看了排球部的比赛，觉得第一次上场就表现得很厉害的角名君很帅气，于是试着约他出来告白了。本来以为没什么希望的，但是没想到他当场就同意了。”
“那个时候的我一直以为是不是角名君也早就关注到了我呢？为此还沾沾自喜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想想，也许当时无论是谁跟他告白，他都会同意的吧。”
真坂释然地笑着，继续说着。
排球部的训练任务很重，真坂努力迁就对方不去打扰他的训练，但是在不同班又都忙于社团活动的情况下，她很难不对毫无交流的交往日常感到迷茫。
于是她提出希望在他训练之后视频或者语音通话，角名伦太郎虽然同意了，但是并不像是情愿的样子。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嫌麻烦的话语，但是从不主动找她这一行为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在某一次电话里对我说：「抱歉，训练完之后很累，我想早点休息」。于是在一气之下我提了分手，他当时答应得很爽快，没有一点犹豫。那个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那个对他来说特别的人，所以我一直在赌气，想让他主动来找我复合，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真坂语速很缓慢，似乎已经并不为此感到介怀，所以语气格外平静。
“不过，真是出乎意料……你们居然没有交往。也许是我太狭隘了，男女之间说不定真的能有纯粹的友谊呢？”
不。
绫木枝未捏紧手，即使是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也刺得手心生疼。
哪有什么纯粹的友谊，全靠她装得若无其事。
乌冬面加热好了，在店员的催促下绫木枝未去柜台取走。
真坂似乎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她接到了来自未婚夫的电话，于是只能结束话题，和她告别了。
她走之前说，自己结婚之后就定居东京了，希望她们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出来吃饭，聊一聊高中时候的事情。
“也许我和绫木的关系能变得不错呢。”真坂笑着说。
是呢，下次见吧。
绫木枝未也学着她，微笑着说。
加热过的乌冬面就摆在面前，但是绫木枝未已经失去了品尝的胃口。在雾气氤氲下，她鬼使神差地给角名伦太郎发送了消息。
[绫木]：我今天遇到了真坂。
对方大概是还在训练，不然以他对手机的关注程度一定是秒回的。
好在他没有看到。
因为她发出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立刻长按消息气泡把这条信息删除了。
清醒过来的绫木枝未深深叹气。
冷静、冷静。
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喜欢角名伦太郎这件事。
即使是这样，她也依然以朋友的身份，丝毫不越界地和他保持联系数年。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没想到居然因为见到他的初恋，就产生了想要把一切都说清楚的冲动，还好她及时挽救了自己的冲动。
如果挑明的话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以及……她和真坂是不一样的。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从内而外的差异甚大。
真坂充满勇气和敢于挑战的性格，是她不曾拥有，所以一直以来都羡慕的。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反复地拿自己和真坂对比，每次都落荒而逃、不战而败。
她从很早以前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害怕改变的胆小鬼。她和真坂不一样，她是一个连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敢赌的保守主义者，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失败，她宁愿弃权也不想被宣判失败。
大学的时候，她就听那位校园传说同学——也就是现在的老板说过，「抱着保守的念头设计出来的游戏会很无聊」。
通过在竞争激烈、制度残酷的知名游戏公司里摸爬滚打，她终于改掉了在游戏制作上的保守，但是她始终改变不了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的保守态度。
她的内心无数次地躁动，又无数次地平息。
因为告白失败的话，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如果不告白，他们最起码还是朋友。
所以，就这样保持住吧。
——朋友的关系。
绫木枝未按下息屏键，大口大口地吃下已经不再冒热气的乌冬面。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话 保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