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孤本》一絮

30、第三十章 异空造梦者

　　现在是二月份，外边应该很冷，从刚才灌进来的冷风来看，温度应该在10度以下。
　　荀荧低头看着身上单薄的连衣裙，“应该穿件外套。”
　　地上的行李箱不知谁帮她收拾了，打开衣柜，发现除了自己带过来的，好像还多了很多衣服。
　　记得刘洋曾经说过，等挣了钱要给她买很多好看的衣服，这难道就是他买的？还真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在里边找了件大衣穿在身上，好软好暖和，这应该挺贵的吧，简直是她在现代社会穿过最好的大衣。
　　穿好衣服，关了空调，锁好门，走到楼下，在宿舍楼门外的主街道上等荀泽君。

　　周遭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虽然天气比较冷，但蹲在各个角落蹭网的人依旧不少，任周围有多少人路过，他们都无动于衷，分不清到底是被幻境困住的人，还是仅仅为了蹭网玩手机而已。
　　抬头看到前方大楼的荧幕，竟然在播放刘洋的广告，没想到半年的时间，他已小有名气，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应该按照原定计划，去当他的助理，总不能老是游手好闲、白吃白住吧。
　　说来也奇怪，巫帝到底去哪了？
　　几千年的交情，他应该不至于对陷入幻境的自己不管不问吧？还让人把她赶出宿舍？好像不大可能。

　　沉思间，荀泽君已经把车停到跟前，摇下车窗，憨厚的老脸上布满孩子般的喜悦。
　　“祖姑婆，您醒了，太好了！我真怕您醒不过来呢！”
　　“我只是进去探个究竟而已，知道端倪就出来了，我堂堂十大巫祖之一，怎么可能陷入妖怪的幻境术。”荀荧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那是，确实是我多虑了，咱现在去哪？”
　　“你有宁市地图么？”荀荧突然问道。
　　“有，我下载了。”荀泽君拿出手机，打开电子地图递过来。
　　荀荧对手机心有馀悸，往后座靠了靠，没敢接，“你有纸质版的地图么？”
　　荀泽君楞了一下，摇摇头，心想这年头除非搞建筑的，不然谁还随身带张纸质版的地图啊。
　　“那我说，你自己在地图上标记一下，看这几个方向的直线交叉点在哪。”
　　“哦，好。”荀泽君莫名地收回手机，根据她描述的方向在屏幕上比划了三条直线，“这个交叉点是在……在……郊区的宁兴住宅小区。”
　　“走，现在就去。”
　　“去那干嘛？”
　　“捣毁游戏幻境，活捉穷奇的同党！”
　　“穷奇？同党？”荀泽君一脸茫然。
　　“快开车，一边走一边说。”

　　在路上，荀泽君告诉荀荧，这半年里越来越多人陷入幻境，但死亡人数并不多，大部分应该是卖掉灵魂的行尸走肉，周遭的人都认为他们只是沉迷于网络游戏而已。
　　他们也查过那个游戏的运营信息，但一无所获，仿佛是架空运行的。

　　荀荧也把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了荀泽君。能把人类世界的生灵引入幻境必须有媒介，而这个媒介就是那个名为“圆梦缘”的手游，虽然查不到它在人界运营的信息，但穷奇身在虚无之境，根本没办法在人类世界构建一个手游，所以他必然有个能在人界活动的同党。
　　幻境中的梦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多次给予她提示。在穷奇伪装成巫帝那个幻境中，梦缘总共出现了三次，都是指着一个方向，由于该幻境是跟现实场景一致，所以刚才在地图上划的三条线汇聚处，应该就是梦缘想让她找到的那个地方。

　　“你知道巫帝去哪了吗？”
　　“巫帝的事哪是我能过问的，不过听江笑笑说，他已经快半年没到公司了，估计是回巫界去了吧。”
　　“哦……”
　　但是，就算回巫界，也应该能收到她的隔空传音才对吧……
　　“对了，我们局里的林安儿，好像就住在宁兴小区。”
　　“咦？你怎么知道人家住在那？难道你去过她家？”荀荧像是发现什么重大新闻一般，贼兮兮地往前座凑去。
　　“您就别开玩笑了，那是有次局里聚会，回去的时候打不到车，我就送了几个同事回家，其中也包括林安儿，仅此而已。”
　　“真的是仅此而已？”
　　“祖姑婆，我虽然是晚辈，也比您小很多，但您看我，四十多岁的大叔，难道还能跟人类谈恋爱不成？倒是您……”
　　“我怎么了？”
　　“哦，没什么，您永远这么年轻貌美，有人喜欢是应该的……”

　　荀荧坐在车内，听着发动机的声音，揪着车座上破旧的人造革，不时嘟囔着“怎么还没到”。
　　因车内外的温差，车窗上凝结着一层雾气。
　　荀荧凑过去，想用袖子擦拭，刚举起手就想到刘洋的黑眼圈。人家辛苦挣钱买的，总不能这么糟蹋吧……
　　悻悻地抡起袖子，用手掌把雾气抹去。

　　窗外所能见到的风景，是越来越矮、越来越破旧的楼房，路面从宽敞的柏油大道渐渐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小街道，路边的绿化也从有条不紊变成杂乱无章，再变成稀稀落落。
　　在人类社会中，像宁市这样的大城市有很多，都是有一定规律地向外辐射。
　　由于中心区的房价很高，大部分工薪族连租都租不起，只能居住在城市的边缘，每天挤几个小时的公交、地铁上下班。
　　艺星传媒的宿舍自然在市区，在艺人身份地位被捧上天的今时今日，经纪公司当然不会怠慢了这些“祖宗”和即将成为“祖宗”之人。
　　而宁兴小区，就是一个城市边缘的普通工薪族聚居地。
　　这就是人类追求的平等社会吗？好像跟巫族的等级制也没多大区别吧……

　　“到了，祖姑婆。”
　　荀泽君的声音打断了荀荧的思绪，隔着玻璃往外看，几栋楼房屹立在杂草丛中，每栋只有七八层，灰色的外墙散布着菌斑，还长着暗绿色的青苔。
　　荀荧下了车，指着眼前连围墙都没有的几栋老建筑目瞪口呆，“你说这就是‘宁兴小区’？你确定这是‘小区’？”
　　在她的意识中，小区不论新旧，都有墙或者栏杆围起来才对。
　　“没错，就是这，我之前来过。”荀泽君关好车门，走过去用脚踢开草丛，“喏，以前的铁栏杆，都坏掉了，倒了。听林安儿说，这里的业主都不肯出钱修，只等着政府拆迁赔点钱，所以就这样了。”

　　荀荧走过去一看，那杂草丛中真的有半截生锈的栏杆，“林安儿就住这种地方？看起来比你住的地方还破。”
　　“我们都是正直的人民警察，哪有这么多钱买房？按照宁市的房价，靠工资生活，为了不亏待吃穿，也就只能住差点了……”荀泽君憨厚地笑着，“安分守己、廉洁奉公、低调朴实，现在像她这样的姑娘已经不多了……”
　　“看来你对她的评价蛮高的嘛……”荀荧鄙夷地笑道。
　　在她看来，荀泽君的评价并不准确，至少“安分守己”是错的，从买可乐事件她就知道，这女孩渴望往上爬，渴望改变现状，但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奈。
　　也许是因为她活得久，看人也比荀泽君通透，但更多时候她更愿意假装什么都不懂，假装林安儿是因为友好才给她买的可乐。

　　“走吧，进去看看。”
　　荀泽君看到荀荧往里面走，茫然地跟了上去，“不是应该先看看哪里有妖气吗？”
　　“不用看了，穷奇不在人界，这里也根本没妖气。”荀荧兀自往里面走去。
　　轩辕黄帝的封印，哪是这么容易冲破的。
　　“那怎么找？难道要一户户上去搜？”
　　“你说呢？”荀荧不置可否。
　　“我们现在没有搜查令，这样去搜是不行的……”
　　荀荧没接话，她当然知道荀泽君是中规中矩的老古董，又怎么会让他一家家去搜。

　　“带路，去林安儿家。”
　　“去她家干什么？她现在应该在局里……”荀泽君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涵义，十分惊讶地跑到前面拦住她，“您不会认为她就是穷奇的同党吧……我看她人挺老实的，应该不会是……”
　　“能沉溺在幸福的幻境也好，就算是虚拟的，起码能快乐地活着。”荀荧打断他的话，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这是林安儿说的。”
　　荀泽君没再说什么，低下头，怀着沉重的心情，领着她往林安儿所住的楼层走去。
　　即使不愿意相信林安儿会这么做，但荀荧的话却勾起了他的疑虑。
　　人类总是不甘于平凡，越平凡的女孩越喜欢做美梦，因为得不到，也无法得到，所以只能幻想，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会主动去构建幻想……

　　之前还抱怨荀泽君住的地方电梯老坏，而现在这些楼，直接就是没电梯。
　　虽然这样的房子在几十年前很普遍，她也不是没住过，但被电梯惯坏多年以后，再爬这样的楼梯还真有点不习惯，那窄小昏暗的楼梯，仿佛走了半个世纪这么久，要不是不知道林安儿在哪一层，真想撇开荀泽君这个老古董，直接用巫术穿过去。

　　“到了。”终于等到这句话，然而已到了顶层。
　　荀泽君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敲什么门，直接进去不就好了。”
　　荀荧正要穿墙而过，却被荀泽君拦住。
　　“这样不太好吧……主人不在家，我们偷偷进去……”
　　荀荧狠狠地打掉他的手，“不如我们来赌一赌，我赌她在里面。”
　　“怎么可能？”荀泽君笑道，“我出来的时候还看到她在局里写报告呢。”
　　荀荧没说话，只是耸耸肩，而后穿墙而过，荀泽君只好跟了进去。
　　当看到里面的情形之时，荀泽君已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