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孤本》一絮

11、第十一章 永不相见的爱人

　　从此以后，八号当铺终于有了第一个伙计，那就是九尾狐。
　　大家都很羡慕荀荧捉到个修为这么高的妖，肯定换取了不少寿命，只有荀荧知道，她没当到一秒钟，纯属是白帮忙。
　　送九尾狐到月光街的那天，荀荧顺便去月神殿找巫帝，想问他关于圣尊的事，可是他不在，据说去人界巡查了，具体去向不明。

　　荀泽君依然在追查那起连环凶案，既然杀那五个人的不是九尾狐，那么凶手就还在逍遥法外，无论是妖还是人，都必须将其绳之于法。
　　荀荧根据九尾狐的意识镜像，描绘出那个右手拇指上有红痣的幸存者，让巫卫和警察分别搜寻，但由于只有一张大致的样貌图，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第六个被九尾狐找到的男孩，因为被荀荧的伏妖棒打中头部，住院了。
　　这个男孩叫刘洋，今年二十四岁，刚大学毕业，为了自己的音乐梦想，接受了某唱片公司“从基层做起”的建议，成了打杂的，任何脏活、累活、跑腿、挨骂的都归他，而他却乐呵呵地认为那是领导对他的磨练。

　　对于荀荧的突然“袭击”，他并没有抱怨，觉得那是片场意外，还问她们拍的片子什么时候播、女主角叫什么名字、去哪了之类的。
　　对于他那唐僧念经般的一系列提问，荀荧只能见招拆招、胡编乱造了一番。她觉得，他的脑袋是一把吉他，不仅盛满了音乐，还缺根弦。
　　考虑到刘洋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而且很有可能是被她打傻的，荀荧只好平心静气地当起了护工。

　　在刘洋住院的这几天，总是有各种女孩、男孩、阿姨、大叔、大妈甚至老奶奶、老爷爷前来搭讪，除了因为他平易近人、健谈之外，那张连女孩都嫉妒的脸蛋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当今人类的审美观中，他应该算是“小鲜肉”？这个词是荀荧从各种贴吧、微博、论坛上学来的，不过，她认为刘洋只能称为“美”，而不能称之为“帅”，只有巫帝那样棱角分明的脸，才在她认为“帅”的行列。

　　这个世界的巧合真的太多，巧合到让荀荧感到无比尴尬，她不仅发现那天扯去捆夸父的网线是刘洋家的，还发现他就是自己游戏里的侠侣“霍都”，一个游戏里毒舌的家伙，现实中却是一个愣小子。
　　荀荧没把这事告诉他，否则尴尬的就是两个人了。

　　这几天荀荧都带着大饼来探望，刘洋总会抱着它又逗又亲，还很喜欢抱着它看电视、玩手机，兴许他也觉得大饼的毛发松软，摸起来很舒服。
　　大饼自然左躲右闪的很不乐意，说不喜欢一个男人对他毛手毛脚的。
　　荀荧无法想像，如果他听到大饼的声音、知道它是一个公狮子，会有什么反应，想想都觉得好笑。

　　“是江笑笑诶！”病床上刚做完脑部CT的刘洋，兴奋地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荀荧看向电视屏幕，里面正在播江笑笑出席李金钼葬礼的视频。
　　她一身简约的黑衣，头戴黑纱，脸上布满了哀伤，眼睛有些红肿。即使是这样，在大家的眼中，江笑笑也是最美的，从刘洋那快要流口水的表情就知道。

　　“你们都觉得她很好看么？”
　　面对荀荧的提问，刘洋的视线丝毫没有从电视上移开，仿佛少看一会儿都亏了似的，“那当然了，她可是国民女神！我上次看了她‘嫦娥奔月’的花絮，可以说就是嫦娥本人啊！”
　　“你怎么知道嫦娥长这样啊？”荀荧对他这花痴般的赞美嗤之以鼻。
　　“那你怎么知道嫦娥不是长这样呢？”刘洋反问道。
　　荀荧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确实没见过嫦娥，这个传说中的神族美人，对她来说仅仅是《巫族志》里的几句话，连张画像都没有。
　　她曾问过巫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帝没有回答，只是告诉她，嫦娥没有偷仙丹，也没有背弃他。

　　荀荧看了下手机，已经快到中午，“该吃午饭了，我给你买饭去。”
　　“等等。”刘洋突然喊住她，伸手在旁边抽屉胡乱倒腾，而后掏出一张纸币，塞给荀荧，在这期间，眼睛一直没从电视上移开，“给你钱，谢谢你一直帮我买饭，但我不能老是白吃白喝。”
　　荀荧看着他递过来的十元钱，嫌弃地推了回去，“反正你也是被我打到医院的，给你买饭是应该的。”
　　此言一出，其他病床传来怨毒的眼神，荀荧赶紧捂住嘴。

　　刘洋又推了回去，“你已经负责了我的医药费，饭钱我得自己出，就算不住院，我也是要吃饭的啊！”
　　荀荧心想，他真是个愣小子，别人碰个瓷就要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能罗列多少是多少，能敲诈多少是多少，而他不仅没找她索赔，连句抱怨都没有。
　　难道传说中的“社会正能量”让她遇到了？

　　荀荧见他坚持，只好把钱揣进兜里，刚要走，大饼哀怨地朝她“喵”了一声。
　　刘洋赶忙搂紧怀中的大饼，漫不经心地说道：“大饼乖，你主人很快就回来。”
　　看来他也挺喜欢大饼的，荀荧看着苦瓜脸的大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马上回来。”
　　看着荀荧离开的背影，大饼恨不得变出真身，吓吓抱着它的这个楞小子，竟然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朝它动手动脚。可一想到跟荀荧的约定，立刻怂了。
　　算了，本狮子不跟愣小子一般见识！

　　荀荧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想起刚才刘洋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她停下脚步，面对着旁边一扇门上的玻璃，反复审视自己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甚至牙齿、舌头、鼻孔。
　　她是与巫帝平起平坐的巫祖，无论是在月光街还是月神殿，乃至于整个巫界，都倍受尊崇，无论走到哪、无论打扮成什么样，都一直被众巫极力吹捧；而来到人界之后，经过多次被忽略，才发现自己并不像他们吹嘘的那般好看，平凡，甚至有些丑陋吧。

　　“我真的很难看么？”
　　这时，眼前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大叔乐呵呵地看着她，用很浓重的口音说道：“姑娘，你挺好看的，做人呐，要有自信，千万别想不开啊，别以为死了就能换张俏脸蛋，我跟你说啊，那些都是骗人的，比整容还不靠谱……”
　　荀荧尴尬地笑笑，可下一秒，她发现了更尴尬的事——那扇门上的是单向玻璃……
　　“谢谢你啊……”荀荧说完赶忙跑开，再不走估计就要被大叔喂一锅心灵鸡汤了。

　　路过其他病房时，又看到好多江笑笑的视频。
　　荀荧觉得，应该去向江笑笑取经，人类眼中被称为“女神”的她，应该能给自己一些指点，变得符合人类审美观一些。
　　想到这，荀荧完全忘了买午饭这件事，欢快地给江笑笑打了电话，问了地址，说马上过去找她。
　　正在拍真人秀的江笑笑愣住了，不知道她想要干嘛。

　　荀荧蹦蹦跳跳地哼着跑调的曲子来到电梯厅，刚好电梯门开了，有两个人端着画框出来，差点撞上。
　　“小心点！这可是William Fichtner的作品！撞坏了你赔不起！”其中一个捧画框的男人吼道，那语气充满了蔑视。
　　荀荧突然被吼了一顿，随意瞄了眼那幅油画。画上是一个穿着婚纱的外国女孩，她微笑着伸着手，仿佛在等待新郎给她戴上契约的钻戒。

　　画的右下角写着“Marie's wedding”，署名“William Fichtner”，时间“May 10, 2017”。
　　因为这几千年挺无聊的，在电脑问世以前，荀荧看遍了各国书籍，也学会了十几个国家的语言，自然也包含英语。
　　这幅画叫“玛丽的婚礼”，作者是“威廉非得内尔”，画于2017年5月10日。

　　“刚画出来没多久的，能值几个钱。”荀荧不屑地说道，世界名画她看过不少，甚至当年亲眼看着列奥纳多·达芬奇画下世界名画《蒙娜丽莎》，值钱的名画都是有些年头的，这个William Fichtner还真没听过。
　　另一个男人听她这么说，就不乐意了，“你懂什么，William Fichtner是当代画家，这幅画是院长花了三十五点八万拍回来的。”

　　“嗤……”荀荧赶着去找江笑笑，懒得跟他们瞎扯，趁电梯门关上之前，赶忙钻了进去。
　　电梯门徐徐关闭，荀荧无意中注意到，那幅画上的新娘似乎变了个表情，似是在笑，但笑容中又蕴藏着诡异。
　　来不及多想，电梯门已关上，荀荧只当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画家用了光线折射等手法弄出来的，不同角度看到不一样的画，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表现手法了。

　　到了江笑笑拍真人秀的地方，正好赶上她收工，荀荧硬是将她拉了出去，非说要请她吃午饭——当然是江笑笑付钱，谁叫她是大明星、收入高呢。
　　就近找了个餐厅，荀荧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
　　“祖姑婆怎么突然想学人类的打扮了？您不是一直很随意的吗？”江笑笑一边吃一边问道。
　　“不就是一直太随意了吗……十年前，第一次来宁市的时候，我见到的第一个女孩，就穿着我身上这身装扮，我跟了她一个星期，才学会这身‘宁市装扮’的……”荀荧很不服气地叙述着，“可是，人类的审美观变得实在太快了……”
　　江笑笑扑哧一笑，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边差点喷出来的油渍，“人类不像您，可以活几千几万年，他们只有短短的七八十年寿命，十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长了，现在的潮流几乎是每个月都不一样。”

　　听了她的叙述，荀荧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那怎么才能跟上人类的潮流呢？”
　　“您是……”江笑笑贼兮兮地盯着她，“爱上人类了？”
　　荀荧泄气地吃了一口肉，两眼无神地耷拉着脑袋，“人类哪有巫帝帅啊，看见他们我都审美疲劳了……只是被嫌弃多了，受了打击，所以想改变一下，或许能找个好工作。”
　　“哦？巫帝很帅吗？我还没见过他呢……”江笑笑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
　　“等你成为江家族长，穿上绿袍的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唉，那时候我应该早就找到喜欢的人嫁了，看来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荀荧突然严肃起来，敲了几下桌子，“严肃点，说回刚才的事。”
　　江笑笑收起笑容，坐直身体，正了正嗓子，逐字逐句地说道：“其实也不难，只要我穿什么您就穿什么，那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荀荧怀疑地看着她。
　　“我，江笑笑，可是潮流风向标，跟着我穿，准没错。” 江笑笑自豪地指了指自己，随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不过，我一天换很多套衣服，您也不能跟着……这样吧，我把每天穿的第一套衣服拍个照发给您。”
　　荀荧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穿的，一条简约的肉粉色背心裙，鲜少装饰，真的好看吗？

　　“还有，”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江笑笑又开始嫌弃她的头发，“你那头发也要重新做一下，小卷爆炸头太非主流了。”
　　“也要烫成你那样？”荀荧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看江笑笑的头发。
　　“头发不用学我的，我老换造型，头发都快被发型师扯秃了。” 江笑笑摇了摇头，将嘴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又掏出手机，在里面找了个自己的照片，给荀荧发了过去，“找个发型屋，把这照片给发型师看，这发型适合您。”
　　“哦……”荀荧似懂非懂地应承着，“你那些衣服要在哪买啊？”
　　“我的都是赞助的。”江笑笑又发了一条信息给她，“我把他们经理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发给您，告诉他，是江笑笑介绍的，他会给您折扣，就说把给我配送的衣服都给您来一件。”
　　“好！谢谢啦！我这就去！”荀荧放下吃到一半的午饭，高兴地哼着小调往外走去。

　　这时，有个男人捧着一束红玫瑰走了过来，这个男人好像在电视上见过，叫什么名忘了，他后边还跟着好多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见他笑容满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喜事。
　　熙熙攘攘的一群人从荀荧身边路过，径直朝江笑笑的方向走去。
　　荀荧没想管，但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望的一眼，正好看到那男人把花送给了江笑笑。
　　是在表白吗？江笑笑可真受欢迎啊，刚被李金钼表白没多久，又有人表白……
　　唉，不管了，反正也不关她的事，还是去买衣服做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