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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馋鸡,你接住我呀 ...

  •   第六章

      阿绯跟着禅机下山,总是拖后一步。时不时地甩甩水蓝的广袖,抻一抻新裙子,对新装总体还算满意。这是禅机给她的,禅机说她不能总是穿着嫁衣来来去去,总要有一身换洗的。其实是担心她一身火色拖尾盛装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直接说她又不接受,直接告诉他说,“我不怕麻烦。”

      真是逼得和尚没辙,禅机:阿弥陀佛,贫僧这也不算打诳语。

      阿绯貌似是个健忘的性子,走前还对苦吟寺百般不舍,对禅机千般埋怨,但是苦吟寺一旦离开了她的视线,她立马就将苦吟寺抛之脑后。腿脚轻快,一路噔噔地下了山。一路上见什么都新鲜,脸上的笑就不曾断过。就是她小孩子心性,见什么都要玩上一玩的习惯令禅机很头疼。掐一朵花不止往她自己头上戴,还要给禅机簪耳朵上。

      惹得禅机直摇头。

      出了寺庙,她简直就是撒了缰绳的野马。

      禅机和阿绯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大军进山,不知道在找什么。甚至进寺庙询问,“最近时日,有没有遇上奇怪的事?”

      禅明摸着光头,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山上山下,不就那些鸡飞狗跳寻常事?屠荪不来找茬倒是很稀奇,但也不是奇怪事。

      大军在山里找了两天,最终一无所获离开了。这些兵不像是衙门里出来的,他们派头足,身着飞鱼服,腰押绣春刀。禅明在竹鸡山周围是没见过。然而等大军一走,禅明脑中忽然亮了,“那女施主算不算奇怪的事?不对不对,女施主是人不是事。”

      阿绯走着走着,立定打了几个喷嚏,她揉揉鼻子,“一定是小和尚想我了。”小和尚就是禅明。

      禅机说要带她绕过这片山脉,先去飞来瀑的中下游看看。走了两天,再翻过一座山头就能进入到烟火气息浓厚的地界了。

      禅机打了水回来,拿了干粮给她,“先吃东西吧,马上天就黑了,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阿绯嘴里嚼着硬邦邦的烤饼,这是五观堂的典座特地做的,放了两天,硬的像石板,但是不容易坏。阿绯咬一口慢慢嚼,禅机就看见她的腮帮子被饼块戳的东鼓起一块,西鼓起一块。

      “施主再忍耐一下,明日出了山贫僧再给准备软一点的吃食。”

      阿绯就着禅机的钵盂喝了一大口水,将嘴里的咽下去。什么味都没有,她特别想念典座的斋饭,叹一口气,“爹不疼娘不爱,没吃又没盖,人生艰难啊......馋鸡,我能打一只山鸡吃吗?”

      她这论调已经唱了两天了,也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脑中记忆残余,简直张嘴就来。禅机转过身去,一点一点吃烤饼,不理她。

      阿绯看着禅机的后背,锦绣的双眉一副愁苦模样,屈起膝盖,手掌垫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捻着不知道哪一派的唱腔,咿咿呀呀道,“唉....连...馋鸡....都不爱我了,生来何趣趣趣趣?”

      正在喝水的禅机被她一个“爱”字呛得满肺乱颤,“咳咳...阿弥陀佛...咳....阿弥陀佛.....”

      阿绯外头转过来,一脸关切,“你怎么了?”还好心地上手给他拍拍,“吃个饼都能呛到,你是小孩子吗?”

      禅机一边咳一边将她的手推开,“只要施主少开尊口,贫僧一定平安无事。”

      她不明白了,他呛水和她说话有什么关系。

      东拉西扯,等她吃完烤饼,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阿绯很喜欢寻一棵粗壮的树,然后睡在树冠中间。禅机则一般在树下打坐,闭眼时打坐,睁眼时天明。这功力着实了得。

      今夜,阿绯照样睡在树上,禅机在树下坐禅。

      初秋凉风习习,夜里也不算太冷。

      可是今夜阿绯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气息紊乱,搅扰了入定的禅机。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禅机立即睁眼起身,以为她被什么东西咬了。

      阿绯睡觉的树都是那种矮粗的树种,理由是睡太高怕夜里掉下来摔成傻子。所以禅机查看她的情况很容易。

      禅机轻轻唤她,“施主...施主?”

      她不应,头却开始摇晃,嘴里急切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禅机燃了火折子,火光照亮阿绯的面容,只见她眉头打结,眼珠在眼皮子底下极快的翻转。

      应当是做恶梦了。

      禅机轻轻推她,“莫怕,只是在做梦..”

      突然,阿绯的双眼猛然睁开。眸光雪亮,带着禅机不曾见过的恨意,她看着禅机,开口极冷,“滚!”气度骇人,与白日里活蹦乱跳的阿绯判若两人。

      说完,阿绯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归于绵长。

      禅机若有所思,她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上一回是屠荪闹寺庙时她出手伤人。禅机不清楚阿绯先前经历了什么,这个姑娘失忆以来总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日日开心,却又总在不经意间戾气十足。

      禅机重新坐下:莫不是先前受过刺激,性情压抑,失忆后反倒解脱像个孩童?这样看来,此行究竟是妥还是不妥?

      后半夜阿绯睡的很安稳,甚至还念着,“馋鸡....山鸡....”

      禅机只得摇头叹气,“肉食长身力,由力生邪念,邪念生贪欲,故不听食肉。阿弥陀佛..... ”

      雄鸡一唱天下白,不知哪里的公鸡打鸣,阿绯一下就被惊醒了。有些头晕,她赖在树上好一会儿,才苦着脸坐起来。

      低头一看,禅机早就已经洗漱完毕,正神清气爽的做早课。

      阿绯歪歪散散地又靠在了树身上,俯身往下看,眼睛一眨一眨的:馋鸡的光头真亮,馋鸡的僧衣真干净,连个褶子都没有,馋鸡打坐时候的身板儿真直,馋鸡像尊佛。总体一看,馋鸡真是个好看的和尚。

      许是察觉到她在上面动来动去,禅机睁开眼唤她,“醒了就下来吧,吃点东西好赶路。”

      阿绯打了个哈欠,她不想吃饼了,张开手要跳下去,“馋鸡,那你接住我呀。”

      禅机坐在树下仰头,皱了皱眉,“摔了可怎么好?自己下来。”

      她可不管,叫一声,“我来了,你接住啦——”

      “你别——”

      水蓝广袖在空气里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纱衣飞舞,乌发轻扬,美人如画,和尚目瞪口呆,“贫僧没准备好!”

      只听又沉又闷的“嘭”一声,美人与和尚具不见了。

      山间鸟鸣,一双蝴蝶缠绕飞过。

      远远的一只成年兔子站立起来,短短的前腿拢在匈月前。长耳直竖,一双兔眼瞪得溜圆,极其好奇却又极其不理解地上趴着的那一男一女嘴对嘴的在干什么?

      和尚花容失色,阿绯目瞪口呆。

      和尚倒抽凉气,吃斋念佛二十载,什么时候遇上过这种事?

      阿绯也没想到会出意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就从禅机身上爬了下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去儿?手脚在干嘛?

      阿绯一个激灵爬起来,匆匆抹嘴,在禅机生气以前先举手认错,“我什么也没干,是牙先动的手,对不起馋鸡。”

      禅机面无表情的看她,嘴唇有些疼,不是有些疼,是疼的麻掉了。

      之后禅机说什么阿绯都老老实实照做,还特别狗腿的帮禅机洗钵盂。无奈禅机始终枯眉不展。

      上路的时候,阿绯抱着小包袱追上来,今天她做错了事,决定不给禅机拖后腿。才要并肩走,禅机忽然站住了,“麻烦施主后退三步,与贫僧保持距离。”

      阿绯愣了愣,“哦。”乖乖往后迈了三大步。

      之后,阿绯像个受气小媳妇低头耷脑跟着禅机身后三步远,禅机看着是个温柔的和尚,可是发起脾气来也很吓人。谁说和尚没脾气?

      半天时间,禅机都没和她说话。其实不是生气,而是禅机发现用这样的方法能让她走的快一些。

      阿绯跟在后面,越走越底气不足,“馋鸡...你别生气了,要不你咬回来?”

      禅机顿时气血上涌,硬邦邦道,“不、用。”

      阿绯对日难过,“唉......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这才几天的时间呀.....”

      和尚眼角微抽。

      阿绯好动,走着走着她就找到了新的玩法,她去踩禅机的影子。太阳往正中走,影子越来越短,一不小心她就过界了。

      忽然,前面山道传来虚弱的求救声。

      禅机停住脚步,后面的阿绯顶头撞上来,一个站不稳,伸手就抱住了和尚的腰。和尚浑身陡然一僵,“施、主,贫僧是出家人!”

      阿绯也很委屈,谁知道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停下来了。她的鼻子都撞酸了,眼泪旱灾眼眶里,意外的没顶嘴。那眼神儿却在埋怨禅机对她凶。

      禅机见她如此,便觉自己一个出家人,这样有些过分了,她不过是贪玩好动孩子心性。

      “罢了罢了,是贫僧的不对。”

      阿绯揉着鼻子,“你停下来干嘛?”

      禅机让她听,她什么都没听见,“听什么?”

      那声音却又听不见了,禅机拧眉说,“贫僧方才听见似乎有人在喊救命。”这里山道狭窄,足下不远便是危崖,倘若不留心慢走,很有可能会掉落山崖。这里人迹罕至,如若落崖,很有可能会因饥/渴丧生于此。

      禅机让阿绯牵着他的僧衣,“仔细找找,应该是有人遇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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