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澎湃时见鲸》白一墨

9、Chapter 07

　　郑淙言笑晏晏地看着她，眼神询问，她怎么会还在这里？
　　眼前这个男人，五官俊美，脸上始终荡漾着火一般热情的笑容，气质风流洒脱，像海上的风一样缥缈柔和。
　　季鱼不知为何，有一种见到老朋友的亲切感，向他解释了留下来的原因。
　　他们站在一条走廊上，她解释的时候，余光瞥见走廊尽头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是博海，走到离他们几米开外处停住，他显然也看到了她，看向她这边。
　　与郑淙气质完全相反，他身板挺直，五官英挺俊朗，目光沉毅有力，眼神却冷冽如水，未开口说一个字，浑身散发出来的硬汉气质，却仿佛在无声地向众人宣告：
　　男人可以死，但不可以被打败！
　　季鱼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大海本身，广博，神秘，外表看似平静，内里却暗藏着汹涌的波涛，也让她想起古希腊海洋文化打磨出来的古希腊英雄，勇敢，果断，富于冒险精神，有强烈的征服欲。
　　他视线笔直有力，刀一样在她身上削过，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视线转而移到他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身上，明显温柔下来。
　　“芳芳，你住的地方，我已经让郑淙安排好，他现在就可以送你过去，做什么他会告诉你。”
　　“博海哥哥，我来之前，大哥让我跟你们一起住老林村长家的小院，里面不是有四间木屋吗？我一个人住别的地方会害怕的。”
　　被叫做芳芳的年轻女子，中等身材，齐耳短发，五官标致，尤其那双大眼睛，清纯如水，樱桃小嘴一撅，配上那我见犹怜的表情和声音，很容易激发出男人的保护欲。
　　“小芳芳，别害怕，安排你住的不是别的地方，是安全的地方，我们有很多志愿者都住在里边。”郑淙调侃的说话语气，把杨芳芳说得面红耳赤。
　　他说话之际，伸手让季鱼把手机给他，拿着她手机迅速按键盘，拨了个号码，才把手机还给她，说回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便带着杨芳芳离开了。
　　他们一走，季鱼调转头，也准备离开，博海移步挡住。
　　“刚刚送去医务室的任萍萍，是你的队友？”博海去医务室后一眼看出任萍萍是装晕，没什么大碍。
　　他平时其实不太过问俱乐部的事，蓝鲸俱乐部和蓝鲸海联只是合作关系，两边各自独立。
　　现在被他撞上了，他不能不问，“你这样做能解决什么问题？”
　　“出气。”既然他已经知道她对任萍萍做了什么，季鱼索性不隐瞒她的意图，“人敬我一尺，我回敬他一丈，谁给我一巴掌，我一定一拳打回去。”
　　“拳头打在棉花上，有用吗？”
　　季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反问他，“船长不在船上，在这里做什么？”
　　他没直接回答，只让她早点回国，以后不要再来南舟岛。
　　季鱼不明白，为什么他刚才对杨芳芳说话那么温柔，对她这么疏离，心里莫名窝火。
　　任萍萍突然出现，她震惊之余，很快明白，什么叫她的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任萍萍在更衣室肯定不是被她吓晕，她当时一定认出她了，所以装晕，现在回来，估计没安什么好的居心。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都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季鱼姐，我想知道，你这个前浪是不是也这么怂。不如我们今天比试一下？”
　　这些年，在各种自由潜水比赛中，季鱼打破多项世界记录，媒体形容她是“制造世界新纪录的机器姬”。
　　任萍萍一直很不服，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怕季鱼，潜水队的人都称赞她是“蓝色美人鱼”，可他们不知道，美人鱼是妖，不是人！
　　传说中，美人鱼上半身是美丽的女人，下半身是披着鳞片的漂亮的鱼尾，整个躯体既富有诱惑力，又非常灵活便于迅速逃遁。她们没有灵魂，像海水一样无情，美丽而残忍。
　　季鱼不就是这样一个妖女？
　　任萍萍当然不会承认，她这是妒忌，迫切地想超过她，创造一个属于她的新时代，这是她的梦想。
　　季鱼往前一步，走近任萍萍，她比她高出不少，任萍萍仰视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比就比，你觉得我会怕你？”季鱼也想知道，这个新晋世界冠军到底是什么水平。
　　“不许比。”出乎她意料，博海当即出面阻止。
　　“为什么？你说不能比，我偏要比。”季鱼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任萍萍去泳池等她，她换好衣服马上过去。
　　“我说了不许比，就是不许比。这里我说了算。”博海声音突然提高，来来往往的人都被震慑到。
　　“……”季鱼直视着他，站在原地不动，静默了几秒，转身离开。
　　博海气得咬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软硬不吃的女人，确信她肯定还是会比，只能去潜水馆。
　　五分钟后，季鱼换好衣服，来到潜水馆，站在泳池边沿。
　　“说吧，你想比什么？”这句以前被季鱼挂在嘴边的话，这次被任萍萍说了出来。
　　“很简单，这次我们不闭气，不潜水，就比游速，五分钟内，谁来回游的次数多，谁胜。”
　　季鱼说完，一个纵身，跃入水中，身轻似燕，灵巧如鱼，没有激起半点多余的水花，在水里翻了一个筋斗，头浮出水面，等着任萍萍应战。
　　任萍萍有些意外，却暗暗松了口气，像青蛙一样，“噗通”一声，跳进水里。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虽然拿了冠军，可任何一项技能和季鱼都有差距，因为她的表现不稳定，时好时坏。
　　岸边的人纷纷抬起手，挡住脸，挡住被溅起来的水花，只有博海，只是静静地看着泳池里那个蓝色的身影。
　　一恍神的功夫，五分钟结束，比试结果已见分晓。
　　季鱼坐在岸边，一只脚在水里划来划去，像个调皮的小孩在玩水。
　　另一只脚屈膝踩在岸上，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撑着半边脸，歪着头看着还在水里拼命往前游的任萍萍，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起来轻松自如，随意洒脱。
　　博海心尖像被什么戳了一下，迅速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任萍萍游到终点，气喘吁吁，看到季鱼这副轻松模样，气得抓狂，指着她又开始立誓：“季鱼，你等着，三个月后南舟岛的比赛，我一定赢你！”
　　“好啊，我等着。”季鱼起身，拿起一瓶水，拧开，俯身把水瓶放在任萍萍身前地板上，“任小姐，记得多喝点淡水，少喝海水，有利于身心健康。”
　　这句话，又把任萍萍刺激到了。
　　有一次比赛，任萍萍在恒重踢蹼下潜（CWT）项目中，灌了很多海水，成为她最大的耻辱。
　　任萍萍站在水池里，双手握拳用力砸在水面上，冷眼瞪着季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季鱼换好衣服出来，却已经看不到博海的影子，潜水馆上上下下走了一遍，找不到他人，问了一个工作人员，说不认识他。
　　她离开潜水馆，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在想，博海为什么不让她和任萍萍比，疑团没有解开，她心里憋得慌。
　　郑淙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说带她去一个地方，让她马上下来，他的车就停在俱乐部门口。
　　“我已经出来了。”
　　“那你现在具体位置在哪？我去接你。”
　　“……我不知道我在哪。”季鱼停住脚步，环视四周，她没有和前几天一样坐环岛巴士，感觉周围环境很陌生。
　　“那你说东南西北都有什么。”
　　“我怎么知道东南西北具体是哪些方向？”
　　“……”电话这头，郑淙正坐在在车里打电话，意识到这又是个路痴，揉了揉眉心，“好吧，你不用告诉我你在哪，也不用说东南西北，你前面是什么？”
　　“路。”
　　“后面是什么？”郑淙坐直了脊背。
　　“也是路。”
　　“左边是什么？不会还是路吧？”郑淙快要哭了。
　　“是树。”
　　“右边呢？有没有海？”
　　“应该有，可以听到海浪声，但看不到。”
　　“行了，我知道你在哪了，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记住别乱跑，小心人贩子拐个弯把你卖了！”
　　郑淙挂了电话，迅速启动车子，沿着环岛路，开了二十来分钟，转入中间一条岔道，继续往前开，眼前四处搜寻，没多久，终于看到一个蓝色身影，靠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像附在上面的一块小石头，一动不动。
　　车子停在她旁边，他正要臭骂她一顿，这么简单的路况也能迷路，简直就是个天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好，估计是被博海凶的。
　　郑淙和杨芳芳离开俱乐部的时候，走到楼下，也听到了博海大吼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杨芳芳安顿好，放心不下，又回到了俱乐部。
　　他下车，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把背上的包取下来，打开副驾座车门让她上车，一边笑着说道：
　　“不怪你啊，这条路就是这么魔幻，正着走和反着走不同，白天走和晚上走也不同，夏天走和冬天走还是不同……这种‘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魔幻境界，是我也会迷路。”
　　“那你怎么找到的？”季鱼知道他是在安慰她，站直身体，走过去上了车。
　　“我开车，不一样。”郑淙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重新启动车子，“如果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按原路返回，可以走回到俱乐部，再去坐巴士。”
　　“……”郑淙转头看向她，朝她竖起拇指，“真是个天才。”
　　季鱼笑了笑，没再说话，转头看向车窗外。郑淙也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把车开回海边小院。
　　他们站在小院门口，还没推门进入，郑淙听到了里面母鸡咯咯叫的声音，嘴角一弯，拽着季鱼手腕，拉着她就朝通往底下海滩的石阶梯跑。
　　两个人跑到沙滩上，旁边隔着一段距离也有一处石梯从沙滩直接小院里面，他们踏着石梯往上爬，郑淙估摸着坐下来伸长脖子能看到小院里的情况了，便拉着她坐下来。
　　季鱼问他要做什么，他只是说是好玩的事，没具体解释，让她朝小院里面看。
　　小院里只有枇杷一个人，看样子正在喂鸡，他蹲在鸡前面，直愣愣地看着鸡。
　　“母鸡啊母鸡，你怎么还不下蛋啊？我都养你这么大了，你是该下下蛋，给我们船长补充一下营养。”
　　郑淙压低声音，一人分饰两角，演绎小院里枇杷和母鸡的故事，说完枇杷的台词，用另一种更尖细发嗲的声音说母鸡的台词。
　　“我就不下蛋，我心情不好，谁让船长凶我，我憋死也不下蛋给他吃。哼！”
　　“你不下蛋，我就宰了你炖蘑菇汤给大伙吃，省得水手哥和泥鳅老说我偏心，只对船长好。”
　　“你不会的，这话你每天都对我说一遍，说完又拿好吃的喂我。你还偷泥鳅摸田螺时顺便摸的泥鳅给我吃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有……小心让泥鳅听到，跟我急。”
　　“那你还敢宰我吗？还要逼我下蛋吗？”
　　“你牛，你是老大。”
　　“咯咯咯，哈哈哈……”
　　郑淙演得太逼真了，季鱼想笑，怕惊动院里的人，只能捂住嘴强忍着，他拉着她跑下石阶梯，一口气跑到海边。
　　“想笑就笑吧。”
　　“……”季鱼终于放声笑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弯腰捂住肚子，平复下来，“郑淙，谢谢你啊。”
　　在她记忆里，没人这么凶过她，今天是第一次，她确实有些郁闷，郑淙想逗她开心，她也看出来了。
　　“还没完，重头戏还在后头呢。”郑淙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他应该快回来了，跟我走。”
　　“去哪？”季鱼很好奇还有什么重头戏，脚步紧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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