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蛇之刃》Norland

13、夜幕

　　拉辛达用脚一踢地上光头尸体。
　　就这么一会儿，尸体好像已经开始僵硬。
　　是的，瞳孔已经扩散了，确实地死透了。
　　拉辛达蹲下检视尸体。喉部的伤口很利落，下巴直穿脑部的伤口也相当漂亮，直进直出，没有浪费多余的力道，说明下刀的人要么练过，要么以前干过。
　　“真不好意思，估计你的尸体要等到明天巡逻队来收。”拉辛达叹口气，合上光头的眼睛。这个事情大概跟他也有些关系……
　　今天的事情给他上了一课。有一个人就这么在他眼前死了。跟封印卡没有关系，毫发无伤的召唤兽并不能延缓他的死亡。不管封印使者多么光耀，如何被称为最强的职业，如何的数量稀少而地位尊崇，到头来也抵不过割喉一刀。
　　比封印卡更可怕的始终还是人。经此一事，少年成长一分。
　　给光头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后，拉辛达毫无障碍地拿过光头的卡套，当然还有掉在地上的唤潮歌姬。
　　人鱼少女的封印卡上沾满血污。当然这个很好解决。拉辛达一声喝念，肉茧出现，四个沙漏依次破碎，唤潮歌姬睁眼伸了个懒腰，对他温柔一笑。
　　“嗯，你，会介意我带走你吗？”拉辛达看看地上姿态还算安详的光头尸体，好奇问。
　　唤潮歌姬笑容甜美。那眸子虽明亮，其实并没有什么足够的神采。
　　啧了一声，拉辛达无趣地把所有封印卡都收了起来，重新化为封印卡的唤潮歌姬果然是光洁如新。
　　突然有点想念包里那位重伤患了。
　　拉辛达再检查一遍现场。光头不知道是不是有出门干坏事不带钱的好习惯，身上除了卡套啥值得注意的东西都没有。拉辛达于是拿出一张封印卡，往额头一扣。
　　合体召唤！银翅蜂王！
　　无数的蔓藤平地升起将拉辛达包裹其中。沙漏破碎，蔓藤散落，拉辛达不见了，出现在里面的是一只紫眼银翅的巨大蜜蜂。
　　蜂王振翅，飞速走人。
　　………………
　　街角无人处，成人手臂般大小的蜂王变成灰毛绿眼的小鬼。拉辛达顺利回到住处。
　　夜幕深沉，一楼的酒馆比起傍晚时清净几分。无数顶盔带甲的大汉举杯痛饮，醉态演绎的全是人生。拉辛达打包宵夜端盘子上楼。
　　话说不管是不是好孩子吃东西之前都要洗手，特别是摸过尸体之后，要用热水，洗两遍哦！干脆抱着光头的卡套洗了个澡的拉辛达神清气爽地边吃边冥想。
　　精神力补充完毕！
　　拉辛达锁门窗，再看一会儿图鉴，接着再一次洗刷刷，上床，盘腿坐好。
　　话说为什么要盘腿？拉辛达决定见到莱欧斯之后好好问问。
　　呼…………吸…………手持那张魔卡，少年的意识再次下沉……
　　…………

　　哎？这里边还分白天黑夜的？
　　少年睁眼，眼前的竟然是一片全黑的空间。
　　就跟哪里的大魔王要降临了一样！少年悚然四顾。
　　好吧，其实刚才只是错觉……少年看到了地上有逆向的脚印，如同道路一样从远方延伸而来。
　　————那是像夜空一样，让人安睡的黑。
　　脚印的血色在全黑的地面上变得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茸茸的嫩草沿着脚印的痕迹生长。连方向感都吞食殆尽的黑暗中，这些草苗微微地散发着绿色的光。
　　少年走在新的道路的旁边。纯黑的地面踩上去柔软极了，简直像是堆满了无数黑色的雪。
　　“咯吱，咯吱……”
　　少年一步步踏过黑色的雪原。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细密的汗珠从少年的鼻尖渗出————脚步声重叠了。
　　绝不止有少年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跟在少年身后。
　　而且还在逐渐接近。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充满危险气息的压迫感正在靠近。身后的雪地上回响着微妙的脚步声。那东西规矩地踏着步伐，跟上来的一定是个比少年体型大许多的动物。
　　而且只有两只脚。
　　“咯吱——”
　　少年的脚步停下了。那巨大的压迫感就在他身后。感觉告诉少年，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湮灭之翼；理智也告诉他，这里除了他自己之外，能出现的也只有湮灭之翼。可是………………
　　那样的话，这种从后背一直渗透进心脏的寒意是什么？
　　少年慢慢回头。温暖的微光一直从他精神力构成的身体上流淌而出，在暖光照亮范围的边缘果然站着一个极为高大的人影。
　　那男人的手垂在身边，背脊挺得很直，他身后有一对巨大的黑翼。
　　“灭灭……？”少年露出笑容。然而在笑容完全成型之前，少年向上仰望的动作凝滞了。
　　少年一瞬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双俯视着他的眼睛变了。
　　在黑暗的边缘，那头颅高高地昂起，血痕流过他紧闭的嘴唇。他的眉头轻皱，瞳孔微微缩起，那眼睛在黑暗中燃着绿色的磷火。
　　看过那双眼睛就能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绝不可对那眼睛的主人付出任何感情。他是一柄只懂伤人的剑，他的心坚如铁石，他坦然让所有试图爱他的人明白这一切。
　　——————你是谁？
　　少年心中闪过这个疑问，然后毫无反抗之力地昏了过去。
　　就在这之后，全部黑色的空间从上下两端开始慢慢泛白。像日出一样，像天晴一样。

　　………………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从梦中的梦中猛醒。跳起一看，不断搏动的血茧中，只余上半身的兽人青年睁着淡金色的眼睛，正低头看他。
　　“灭灭？？”拉辛达出声招呼。湮灭之翼凝视着他。
　　“我刚才好像……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绿眼睛的你？”
　　湮灭之翼的眼中有着明显的茫然。
　　难道刚才我……在做梦？
　　少年摇摇头，轻轻地浮起。他本身是这个空间最大的发光体。发出暖光的指尖轻触青年眼角的创口，伤痕消失了。青年轻闭眼睛，他的呼吸粗重，他身上仍然有数不清的伤口在流血。
　　“你还记得在我之前，上一个召唤你的人的事吗？”
　　拉辛达几乎透明，他握拳问。
　　青年皱眉露出思索的表情。看得出来，回忆对他来说很艰难。
　　湮灭之翼抬眼看前方。血脚印已经消失的纯白地板上出现污迹一样黑色和灰色的斑纹，接着那附近的空间开始扭曲。
　　拉辛达隐约听见海涛的声音。
　　有个若隐若现的人族青年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在扭曲的空间中灵活地左冲右突。随着无声的咆哮，扭曲片片飞散，那个青年半透明的身影站在了少年眼前。
　　人族青年的身影保持仰起头颅的姿势停住不动了。湮灭之翼淡金色的双眼凝视少年，露出询问的神情。
　　——高大的身躯、挺直的背脊，一道伤痕竖直穿过右眼；幻象中闯入的青年有一双明亮犹如火焰的眼睛。
　　“…………”少年惊呆捂嘴：好帅哦！
　　“这是……我哥，莱欧斯。”拉辛达指戳幻象，幻象如水波般漪涟。
　　幻象消失。
　　“再前呢？”少年恳求。兽人青年苦苦思索。
　　过了好一阵子后……喊杀声与兽吼渐起。非常模糊，遥远的声音。
　　少年竖起耳朵，死命分辨。
　　这时空间中响起一声近在咫尺、撕心裂肺的喊叫。
　　一个男人的声音凄厉地咆哮着，那声音充满绝望。他叫道：不要死，醒醒，不要死……
　　空间中的两人都沉默了。兽人青年闭上眼睛，以此致意阵亡的战魂。
　　“就没有了吗？”声音远去，少年失落地看着青年。
　　兽人青年想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我的父亲应该是在我之前拥有你的人。你知道他去了哪吗？”
　　青年摇头。
　　“是吗……”少年看着青年：“如果我能完全修复你，你能想起更多吗？”
　　青年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吗！”少年整个人都变得光亮起来：“我会每天都来看你的！”
　　满身伤痕的青年淡淡一笑。少年又被提着后领扔了出去。

　　一夜好眠。转天一大早，拉辛达爬起来洗洗刷刷，蹦哒下楼吃早饭。
　　一番拼搏后，拉辛达满足拍肚。回房间，拿出魔卡，上床盘腿，然后又呼…………吸………………
　　湮灭之翼睁眼看到小鬼又冒出来了，金色眼睛里透出的神情真的是震惊了。
　　“耶！我吃饱了，进来看看你！”小鬼不由分说地唤起暖光，这次是真的做到身体完全透明消失。
　　精神力耗尽，开始冥想！
　　嗯，我一定会有出息的。冥想完毕，小鬼翻开图鉴心想。
　　………………
　　日上三竿。拉辛达出现在大街。
　　计划表上摆在眼前的事项好多。小鬼边走边梳理。
　　首先是要去神庙打听如何完全修复湮灭之翼的事，灭灭现在只有零级，要恢复全盛之身那得是二十级。
　　然后还要去打听“灯火”这个组织。两位兄长都属于神出鬼没的类型，还得努把力才能见到人。
　　还得赚钱，赚晶钻………………
　　这些都急吗？急，但是拉辛达心意坚决地第一站跑去干了另外一件事…………

　　“小兄弟做衣服吗？斗篷啊？！你穿这个试试！要包起来吗？好的，这边付账，慢走啊！！”

　　就是这个感觉！拉辛达披一身防水黑斗篷，兜帽拉低，造型非常可疑地穿过大街。还好王都里因为有大神庙，神神秘秘的冒险者很多，换了钢铁领、西风领之类的地方，那是会一路上都被卫兵盘查的……
　　“日安，能为你做什么吗？”面对这种造型，甜妹子梅露两手交叠，熟练的躬身，露出完美无瑕的笑容。
　　“日安梅露！”拉辛达下兜帽。
　　“是你啊！新衣服吗？”梅露的表情一瞬间就乐起来了。
　　“是啊，出门在外就是要靠这个！”拉辛达很满意。
　　“今天要做什么吗？”梅露掩嘴笑。
　　拉辛达拿出湮灭之翼。啊啊啊这卡真的好帅，梅露眼冒桃心。甜妹子伸手去接，却不料一道血色光芒自卡片上划过，梅露轻呼一声，卡片“啪”地一下掉到柜台上。
　　“没事吧！”拉辛达大惊。
　　“嗯嗯，没事。”梅露见怪不怪，伸手给拉辛达看：“我这手套就是为了防这种情况专用的，抵御一次两次没有问题。你这张遗物卡比较凶，以后不要直接递给人。”
　　“好的好的，对不起！”拉辛达深低头。
　　梅露拿过旁边一个垫着白蕾丝布的小托盘，拉辛达拿起湮灭之翼放进托盘。
　　“你要这个卡做什么呢？”梅露问。
　　“这个封印卡现在是零级，但是以前肯定不是，我想修复他！”
　　“嗯，我来看看……”梅露从裙子兜里拿出一张画面是一根烤鸡腿的诡异卡牌，往托盘里一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