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山河》云兔喵

81、Chapter.81

　　小小地抿了一口茉莉花茶，明月腾出空来，抬眸淡淡地看了木雅一眼，只见她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又低头拣着桌上的茶点，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姜罗的作物与大雍多有不同，想吃口糕点吧，厨房总说缺了几种材料。这些是换了方子做的，也不知道味道如何。”语毕，明月率先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嘴里。

　　正当木雅暗自松一口气、以为这一段就此过去的时候，明月却冷不防地忽然抬头看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说、说什么啊……”木雅嘴唇微微颤抖着，表情极不自然：“我跟你可没有什么好说的。”兴许是察觉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怯弱，木雅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这些天来，木雅算是看懂了，她在矿场中带回来的外族奴隶阿和，必然与大雍有什么联系。从外头守着的大雍兵士对阿和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要说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就别再打马虎眼了。”没有计较木雅的无礼，明月放下了手中咬了一口的点心：“是你将……阿和从矿山带回来的吧？他是大雍人，你知不知道？”

　　倔强地抬起下巴，木雅始终不肯松口：“阿和明明是我姜罗子民。他失忆后被卖作奴隶，是本公主和皇兄将他从那地狱中救出来的，才不是你大雍的人。”就算他生在大雍又怎么样？他既然已将前尘往事尽数忘记，过去于他，又有什么关系？

　　连他这条命都是她木雅救的，难道还不算是她姜罗的人吗？

　　听了木雅的话，明月这才认真起来，第一次拿正眼细细地观察这位姜罗的亡国公主。十五六岁花一般的年纪，长了一副好相貌，略带点青涩，即便娇蛮任性，却也算是可人。可惜，她对面坐着的却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俊秀郎君，而是铁石心肠的大雍长公主。

　　“非也。”

　　“第一，姜罗已经亡国了，你不再是公主。”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拭擦着碰过糕点的指尖，明月残酷地点出了问题：“第二，阿和算不算姜罗人，不是你说了算。”嘴角微微往上勾：“是我。”

　　不曾被这样当面驳斥，木雅顷刻便变了脸色。

　　“我今天来，不过是来与你喝喝茶、说说话。”语气又软了下来，明月微微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对阿和的事情很有兴趣，你就跟我说说他吧。就从……你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天开始说起。”枭卫能查到的，便只有顾杉和进入矿山之后的零碎消息，至于在姜罗皇宫的那段日子，却是一片空白。

　　这些细节与家国大事无关，但明月却迫切地想要知道。

　　“我……”

　　见木雅面上还是有些抗拒，明月轻轻一笑：“听说姜罗王有一个嫡子……”木真刚被放出来没几天，现在正与木雅同住。

　　“你卑鄙！”木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一脸好整以暇的明月，却见对方没有丝毫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想起刚从牢里出来的兄长，权衡了半晌，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约莫是四五个月前，我与皇……兄长出宫游玩，听说矿山来了一批外族奴隶，便使人驾马车到那儿去看看……”

　　自小生长在姜罗，木雅还不曾见过外族人，便央木真带她去看。没想到，却在众多奴隶中，一眼看见了缩在姜罗的顾杉和。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可瘦可瘦了，脸也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是矿山里过得最惨的奴隶了。”木雅一边慢吞吞地说着，一边却拿眼去偷看明月紧握的拳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旁的奴隶都叫他阿和。我见他的眸子生得挺好看，便跟那里的管事要了他。”

　　明月把手收回了袖子中。

　　“我把他带回宫中，给他华服美衣、珍馐佳肴，还为他求医问药，使人好生照顾了半个多月，他才勉强有了个人样。”说到这里，木雅仿佛又有了底气，骄傲地挺了挺胸：“他来时瘦得脱了形，镇日混混沌沌的不知事，要不是我，他可能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说得兴起，木雅拿起温热的茶水，灌下半杯，又继续开口：“阿和身体逐渐好了，还是得每日一碗汤药滋养着。后来他恢复神智了，将我视作救命恩人，我说一他绝不说二。” 即便阿和从前是大雍人又如何？大雍的阿和早就死在了矿山里，现在活着的，是受了她木雅大恩的阿和。

　　“阿和他……他可曾想起些什么？他会想家吗？”再三思量，明月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离家这么久，身边也没个认识的人，一定很想家吧？或许、或许他家有……”有人在等他啊。

　　木雅不假思索便开口：“从未提起过。”又补充一句：“他什么都记不得了，既然记不得，又何来想念一说？他说，在宫中过得很好，比宫外好一千倍一万倍，日子舒心得不得了！”

　　“原来如此……”

　　眸色微暗，明月轻轻地点点头。

　　“反正，他在宫中与我在一处，日日都很开心。”木雅下了个结论。

　　对于木雅的示威，明月恍若未见，甚至还抬手拿起茶壶、为两人的茶杯续水：“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木雅一愣。

　　“什、什么辛苦？”回过神来，木雅连忙出声反驳：“阿和是我的人，我照顾他，自是应该的。”明月这话，听着软绵绵的没有什么火气，却将顾杉和划到了自己的一方，却将木雅归作了陌生人的一边。

　　接下来，木雅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无非都是顾杉和在姜罗过得多么好、两人相处有多融洽之类的事情。一边说、还不忘一边观察明月的反应，完全不需要明月用手段逼迫，便一个人说个不停。

　　明月却没有再回答。

　　四周一阵静默，木雅一连喝了好几杯茶，又吃了好几块点心，都没有再等到明月开口。拍掉手上的残渣，木雅欲言又止：“喂，你……”被明月冷淡的一瞥看得心虚，又马上挺起胸膛：“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啊。”茶是好茶，点心也是新奇的口味，但她却如坐针毡。

　　明月挥挥手，由她去了。

　　独自在后花园中坐了许久，从天色明亮坐到红日西沉，明月终于站起身来，想要回宫，却接到守卫传递的消息，不由得面色大变。

　　“快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