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山河》云兔喵

78、Chapter.78

　　攻下姜罗并不代表事情结束，相反，这只是个开始。

　　当日驻扎地一战，有骑兵营的兵士突然称病、私下找了伍成顶替，仿佛是对将要到来的大难早有预见一般。那兵士名叫孙实，借病私自换岗，后来到了玉水城的医馆中养病，要不是明月及时带人杀到了医馆，把人带回了军中，或许这项阴谋，便要成功瞒天过海了。

　　经过一轮审问，孙实已经招了，他幼时是个乞丐，后来被人收养了，才过了几年好日子。收养他的人在他十四岁那年将他送到孙家，给他造了一个清白的良民身份，然后参军，一步一步地混入军中，为人传递消息。

　　他早知大雍军队会在驻扎地全军覆没，于是才哄骗伍成做他的替死鬼。

　　“背后之人实在太狡猾了。”

　　攻下姜罗以来，已经过了整整十日。

　　明月将前头姜罗皇宫中其中一座占地较广的主殿改了名字，亲手写下“望雍殿”三个大字，然后便把自己关在里头。镇日面对的除了军国大事，还是军国大事，十日来都在里头批阅文书和议事，一步不曾出过殿门，更无暇分身去见顾杉和一面。今日好不容易要出门，却又是要与伍成议事。

　　现下局面稳定些了，明月自然不需要再穿盔甲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腰上明晃晃地别了把软剑。身穿宽袍大袖的公主常服，然春衫薄，彤色绣卷枝迎春花纹的衣袖轻摆，几乎要遮不住那锋利的剑芒。

　　挥挥手，屏退了后头跟着的不相干的宫人，身边只留了一个伍成，两人并肩往前走，明月缓缓开口道：“孙实在到孙家之前，只见过一个做饭洗衣的大娘，之后传递消息也是靠书信，根本没有见过幕后之人。”

　　提早数年便开始安排暗线，既给了这暗线一个干净的明面身份，又有能力时时与他联系，还能完美地隐藏身份。背后之人，势力不小，所图甚大。

　　跟着明月走在姜罗皇宫的走廊上，伍成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说道：“从表面上看，姜罗人最有嫌疑，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姜罗不过边陲一小国，即便比其他小国强盛，那也只是个强盛一点的小国：“要姜罗有这个本事，边陲早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单凭姜罗，伍成不认为他们有能力设这样大的局。

　　“你说得有理。”明月也赞同地点点头，又道：“大雍之中，怕是还有内鬼，与姜罗人里应外合……大雍那边的线索已经断了，只剩姜罗这边，要尽快撬开那些人的嘴才行。”那些人，说的自然是姜罗皇族了，直系皇族一个都没跑掉，全都落到了大雍军队手中。

　　姜罗皇族发展到这一代，并不怎么兴盛。上一代的姜罗王只得两个儿子，长子继位后膝下又只得一儿一女，便是木真和木雅；幼子多年来更是无儿无女，听说这几年都忙着往家里纳妾，想要继后香火，不知怎的，却一直都没能成功。

　　“听说他已经纳了十几个妾了，还是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莫非老天爷也不想让他留后吗？”

　　参与了审问犯人的伍成窒了一窒，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有些古怪：“这哪里是天灾，明明就是人祸……”

　　“你说什么？”明月没听清。

　　“上代姜罗王的幼子虽只封了亲王，但却是姜罗的掌权人……”

　　这一代的姜罗王年老体衰，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没有理事能力的，于是大权旁落，国事全由封了亲王的幼弟做主，木真木雅兄妹只是看着尊贵，却没有半点实权。

　　“两兄妹怕他们叔父有权又有继承人后会对他们不利，于是抢先一步，在他们叔父的茶水中下了药。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后了……”尚在牢狱中的姜罗木真王子看过枭卫的手段，伍成尚未开始盘问，他便主动招供，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一股脑的说出来了：“不过木真并无实权，他的口供，并未有多少用处。”

　　“那掌权的亲王呢？招了没有？”

　　伍成摇头。

　　上次明月用木雅要挟姜罗皇室，不理事的姜罗王和无实权的木真都陆续招供了，唯独是那亲王，明显不怎么在意木雅的生死，只在自己受不了刑法和饥寒时才吐露一点，其余时候，都是在拼凑谎言。

　　明月冷笑一声：“以为这样我们就没办法了吗？不用对他客气，只要能问出结果，吩咐枭卫即管放手做事，最后留他一条小命到大雍就行。”

　　伍成点头应了。

　　春日万物复苏，姜罗皇宫中种着不少奇花异草，如今正是温暖的时候，四处繁花盛放、绿草如茵。聊完了公事，明月放慢脚步在石板路上走着，久未出门，竟看两旁的草木看得痴了。

　　“春日里，京中总有许多少年少女相约结伴，或郊游、或开诗社、或开宴席。”伸手抚摸着路旁小花娇嫩的花瓣，明月骤然放松下来，语调也变得轻缓：“不知姜罗是否也一样？”眼睛看着花，眼神却是虚的，像是透过这花在看什么人。

　　大雍总是一片繁盛气象，不只是春日，就连在冬日里，也是笙歌鼎沸。若顾杉和人在京中，总会邀她微服出游，看花看草，看日升月沉，看四时变幻。

　　“长公主为何不让顾将军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沉默了一会儿，伍成终于开口问道：“将一切全数告知，不是对顾将军恢复记忆更有帮助吗？”

　　军中众人都已经知晓，那小院中住的除了有姜罗的亡国公主，还有大雍的顾将军。偏偏明月下令，不可明示顾将军他的身份，众人只能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含糊地唤他一声公子。

　　眷恋地抚摸着手下的小花，目光温柔缱绻，明月低低地说着：“若放在平日，自然是这个理。”指尖在花瓣上流连，明明是喜欢极了，却又不将其摘下：“可是啊，我们这位顾将军，实在太聪明了……”

　　回眸对伍成一笑：“我如何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