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山河》云兔喵

54、Chapter.54

　　长公主早晨坐轿游城，日暮回营，尽兴而归。

　　营门前两个兵士，一老一幼，老兵左边的袖管空荡荡的，只剩一只右手握着红缨枪。两人一同当值，待长公主一行人的队伍远去之后，小兵才不屑地撇了撇嘴，将脚边一块小石子一脚踢得飞起：“什么玩意儿？”从前听军中的老人说过长公主年少带兵的英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百无聊赖地用脚碾着地上的黄沙，小兵嘟囔着：“天天游山玩水，还真当这是什么避暑避寒的地了……”身边的老兵从前朝时便开始当兵了，受伤后军中原本想让他退下来，没想到他却不愿，最后只好让他当了个守门的兵丁。小兵从前也是听他说过长公主少时领兵一事，如今也忍不住转头去看他：“大叔……”

　　一眼望去，却只见原本站的笔直的老兵正困惑地走动着，不时抽动鼻子，又蹲在地上，拾起一捧细沙，放在鼻下轻嗅着。

　　“大叔，你在做什么？”

　　良久，老兵将细沙一把撒出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沉默不语。

　　细风吹着，带着隐隐的血腥气。

　　城中闹出这种大事，是在这样敏感的地方，又与身份那样非同寻常的人有关，即便明月回程时特意低调，然而没过多久，消息还是传到了营中主将的耳边。第二日的傍晚，明月正与伍成商讨军情的时候，外头守门的守卫忽然来报，说数位将军联袂而来，求见长公主。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明月也没打算要一直隐瞒下去，干脆点点头、让守卫带人进来。然而，守卫领命后还没退下，门外便已经传来嘈杂的人声。

　　“参见长公主！”

　　领头的是一名老将军，满头青丝已经白了一半，年纪看着比身为主将的陈明还要大些。明月上下打量着来人，依稀记得这位老将军姓黄，至于旁的事情，却是不大了解。往日商讨大事时，这位黄将军通常也在，偶尔也说一两句，但却未曾与明月有什么接触。明月只记得他是个低调少语的人，如今突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倒是令人啧啧称奇。

　　陈明也跟在后头，同行还有刘将军与两三名眼生的统领。

　　挥挥手让一脸不知所措的守卫退下，明月安坐太师椅上，敛下目光，轻声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这么多人都聚到了一块……”漫不经心地扫了前方数人一眼：“回头还是要请人多造一间屋子，毕竟本宫这里太小，可容不下那么多自出自入的贵客。”

　　位列最末的两名统领一脸尴尬，只得躬身告罪。

　　淡淡地瞥了一眼首先冲进门的黄将军，明月自顾自地喝茶，不叫起、也不说话。

　　见明月一脸淡漠，真是像极了前头的那位顾将军，陈明也跟这二位接触过一段时日，自然明白这是怒到了极点时的表现。未经传召擅闯进内，本来就说不过去，陈明自知理亏，无奈黄将军听了属下汇报后便激动非常、拽着大伙儿就要进门，真是拉也拉不住。

　　这回见明月似是动了真气，身为主将，陈明也不能置身事外，只得一抱拳：“冲撞长公主，末将失礼了。”

　　明月慢条斯理地提起小茶壶，又为自己倒了杯茶。

　　见身后的陈明不住给自己使眼色，又望望上首坐着的明月，黄老将军胡乱施了一礼，含糊一句：“末将失礼了。”挺起腰杆，又大声道：“听闻昨日长公主在城中医馆捣乱、劫杀染病将士，敢问长公主，可有此事？”

　　伍成也紧张地望向明月。

　　喝着茶、连眼皮也不抬，明月淡淡一句：“无。”

　　听得明月答案，黄老将军怒气上涌，面上花白的胡须也颤抖着：“今日城中有人来报，长公主带人闯入医馆，城中众人都可以作证，难道长公主还要否认吗？”

　　“既然早已认定本宫有罪，又何必再问？”讽刺一笑，明月放下手中的茶盏，将眼光投向黄老将军：“足下莫不是与那医馆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吗？还是说，黄将军原来便习惯只听一家之言便妄下判断的？”

　　见两人起了冲突，一直不语的刘将军连忙出来打圆场：“长公主息怒，黄将军只是想弄清事情真相、免得误会了长公主……”

　　“那还真的要感谢诸位的苦心了？”

　　冷哼一声，明月勉强消了气：“免礼吧。”使了个眼色，让青鸾出去、顺道关上门，然后才坐正了身子：“你们不来，本宫也是要去找你们的，如今正好，省得本宫又要跑一趟……”说着说着，眼光落在后头两名眼生的统领身上：“这二位是……”

　　从前并未见过这二人，明月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刘将军连忙答道：“方才吾等正在商议军中事务，听了城中来人的报告，便一同过来了……长公主不介意吧？”

　　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明月认真道：“介意。”挥挥手，掌心朝上、指向门口：“这便退下吧。”

　　没想到明月会是如此反应，众人尽是一愣。两名统领见明月没有半点要收回成命的意思，又望向了刘将军，见他也没有要开口的样子，只得一抱拳，又下去了。

　　横扫全场，场中除了明月和伍成，便只有三位将军了，总算是将泄密风险减到了最低。毕竟事关重大，不可不谨慎处理。

　　“关于驻扎地一战……”

　　望了立在一旁的伍成一眼，明月说道：“诸位将军应该都知道，驻扎地一战中，只有伍成一个人活下来的事情吧？那日，他是替一个原本要上战场的骑兵营兵士上阵的。”即便是寻常换岗、亦要知会上级，更何况是军中主力的骑兵营将士临阵换人？

　　顿了顿，又道：“后来，等伍成回到玉水关、想再找那名兵士的时候，却听说他染病被送到城中的医馆，准备要退役离开了。”明月讽刺一笑：“病得还真是及时，走也走得真是顺利。”要不是手中掌握了原来属于顾杉和的枭卫，想顺利在军中与城中动手，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黄老将军按耐不住了，紧紧地盯着明月：“长公主这是何意？”

　　“何意？本宫说得还不够清楚吗？”眯着眼睛，明月一字一句地说着：“被本宫从医馆中带走的人、就是那名兵士，他勾结敌军、坑害我大雍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