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桃花》幽己

15、第 15 章

　　细算起来，陶静妤的第一封情书应该是小学时候收到的。
　　说出来可能很多人不相信，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可事实确实如此——那是在小学一年级。

　　一年级的六一儿童节，班主任挑选几个女生参加节目，陶静妤赫然在列。
　　不过跳舞的八位同学每天放学后要留在学校里排练，同时还要交八十块钱购买统一的舞蹈裙。
　　陶静妤没有什么零花钱，也害怕问父亲要钱，就哭着跟老师说自己不会跳。

　　最后，老师还是让她和另外一个男生一起唱歌，唱得是《春天在哪里》。
　　唱歌不用穿统一的舞蹈裙。
　　老师告诉她，穿条漂亮的裙子即可。

　　表演完节目后，那个男生便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一个封面是卡通少女的笔记本送给她。
　　追求的话就写在笔记本扉页。

　　可 ai 的 jing yu, 我 hen xi ai 你的，jiu xiang ai 我的爸爸妈妈一yang ai 你。
　　——xiang 和你结hun的XXX

　　陶静妤想都没想就把笔记本还给了男生。
　　男生看上去十分失落，问她为什么。
　　陶静妤记得自己当时好像是因为嫌弃他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只会用汉语拼音。

　　路上无聊，陶静妤将这件事分享给彭清栩。
　　彭清栩听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陶静妤撇嘴，不解地瞪着彭清栩：“有那么好笑么？”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啊，甚至还有些小忧伤，因为那个男生在二年级的圣诞节时给她送了一张音乐贺卡，说是分手贺卡。

　　陶静妤被弄得莫名其妙。
　　感觉那位男生纯粹是自己活在自己的戏里。他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明明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啊。

　　彭清栩捂着肚子，两手搭在陶静妤肩上，头埋在自己胳膊肘里，笑得几乎要站不直了。
　　她说：“也太早熟了，还结婚。哈哈哈，笑死了。”

　　陶静妤无奈地叹气，“小时候你没玩过办家家的游戏吗？”
　　别说结婚，生孩子买菜做饭什么的，都演得有模有样的。
　　简直有意思极了，每个人都透着一股大人们无法理解的傻气。

　　“确实，我觉得我几年前也像个智障。”彭清栩正色，“我那时候还幻想自己长大后嫁给AAA。”
　　AAA 是当红男偶像。
　　顿了顿，彭清栩说：“不对，我现在也还没从幻想中出来。”她问陶静妤，“后来呢？那个男生干嘛去了？”

　　陶静妤抬手撩起刘海，抬头看着前面湛蓝的天空，道：“二年级的时候，他们全家搬到镇中心，就转学走了。”

　　彭清栩还在笑。
　　陶静妤忍不住说：“虽然很幼稚，不过我觉得这个男生再差也比涂勇好。”
　　彭清栩收起笑容，面色严肃地说：“这倒是。”

　　涂勇是整个年级出了名的混混，初一时候就一直黏着陶静妤，要挟她，甚至嘲讽她穷，还显摆自己可以养她。最恶心的一次就是拿着一套情趣内衣作为礼物送给陶静妤，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陶静妤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去学校，下课时候更是胆战心惊，生怕涂勇冒出来挡住自己，不让自己回家。有段时间，她甚至萌生了不来学校上课的念头。
　　后来是因为言老师的出现，涂勇才终于不缠着陶静妤，转而缠着别的班上的女生。

　　好像这次的开学前会考，涂勇人也没来。也不知道这种人初三还会不会继续读下去。

　　陶静妤和彭清栩聊着天，很快便到转盘交叉路口，她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就此告别，约定三天后在学校见面。

　　回到家后，陶静妤并没有放松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短板是英语，所以每天都在背单词，背课文，背语法。

　　第二天，她按照顾訾和纸条上留的地址，准时出现在饭店厢房门口。
　　顾訾和已经在里面等她十多分钟了。

　　陶静妤有些拘束地站在门口，问：“顾訾和，就你一个人吗？”
　　顾訾和道：“是啊。”
　　陶静妤左右看着，脸上写满了问号。

　　顾訾和对她招手，说：“我只请你吃饭，又没请别人，当然只有我们两个。”
　　“为什么？”陶静妤坐下，下意识地去摸杯子。

　　顾訾和立即殷勤地给她倒上饮料，说：“那个，小丫……陶静妤，我今天想跟你商量个事。”说话间，他喊了声服务员，让人开始上菜。

　　“嗯。”陶静妤受宠若惊地端起杯子，“什么事，你说。”
　　顾訾和拉开椅子，挨在她旁边坐下，说：“你看，要开学了。”
　　陶静妤点头，看着他。

　　“你也要读初三了。”
　　陶静妤再次点头。

　　“学业紧张了。”顾訾和面色凝重，用过来人的语气道，“初三很重要。要好好学，不然考不上好的高中。”

　　此时此刻，顾訾和目光灼灼，显然有求于陶静妤。

　　不知为何，陶静妤脑海里冒出彭清栩对他的评价。
　　她知道，校草二字，顾訾和担得起。

　　陶静妤别开视线，低头喝着饮料，“你有话就直说啦。”
　　顾訾和轻咳两声，“豆丁是需要人照顾的。”

　　只一句话，陶静妤便明白顾訾和的意图。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说让豆丁暑假暂时寄养在言老师家。
　　现在，顾訾和他和豆丁相处两月，估计已经舍不得再把豆丁还给她。

　　顾訾和说：“我们家条件还凑合，可以把豆丁照顾得很好。”

　　陶静妤双手握紧杯子，“嗨，这点小事啊。”她微笑着，“豆丁给你照顾当然比留在我们家好。”

　　“真的！”顾訾和没想到陶静妤如此好说话，“小丫头，你可真好。我愁了两天，觉都没睡好，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想不到事情完成得如此轻松。

　　他很清楚，陶静妤其实很喜欢豆丁的。
　　毕竟豆丁真的也很惹人喜欢。他这种脾气很躁，最不爱照顾人的人，也喜欢上每晚上带着豆丁出来遛弯的日子。

　　顾訾和一高兴，情绪就全写在脸上。他告诉陶静妤，这家店什么菜最好吃，还对这些菜发表自己的心得体验。

　　陶静妤知道这些菜好吃，却吃不下几口。
　　她装得轻松，表现得毫不介意。
　　这心里得失落却令她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她觉得自己太渺小，太无能，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她很清楚，顾訾和收养豆丁，对豆丁来说，是它最好的归宿。她囫囵吞枣般地填饱肚子，问顾訾和：“下午我能不能和豆丁一起玩一会？”
　　“当然可以！”
　　陶静妤道：“我一会在公园等你。”

　　整个下午，陶静妤都陪着豆丁在公园里玩。
　　豆丁许久没见她，也是激动得上蹿下跳。

　　顾訾和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微微有些小吃醋。那一人一狗，好像完全忽略了他。他感觉有点不是很愉快。
　　郁闷中，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眯起眼望了望天。
　　天上乌云密布，怕是要下雨。

　　还真被他说中了，不一会，雨滴便落了下来。

　　陶静妤包里装有伞，不过顾訾和什么都没带。
　　后来，他撑着陶静妤的伞，带着豆丁回到小区楼下。

　　他把伞还给陶静妤的时候，说：“等明年暑假，我带豆丁来找你玩。”
　　“嗯。”陶静妤点头，“你可别忘了。”

　　顾訾和擦了擦被雨水淋湿的胳膊，说：“肯定不会忘，你还欠我一筐桃子。”
　　陶静妤忍不住低头微笑。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的眼眶却还是湿了。她努力忍着，生怕被人发现。因为这点事就哭鼻子，怪不好意思的。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顾訾和的声音。
　　“喂，小丫头。”

　　陶静妤停下脚步，但没转身，也没回头。

　　顾訾和站在原地，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下次笑的时候别低头。”
　　陶静妤偏又低头。她快步朝前走，嘴里则是小声嘀咕：“笑当然比哭好看。”
　　谁稀罕你提醒。

　　顾訾和望着陶静妤的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评价道：“小丫头长得还是很漂亮的，不笑也漂亮。”

　　带着豆丁回到家，顾訾和听到表哥言之在和人打电话。
　　好像是在讨论关于五中学生去向的事。
　　他竖起耳朵听。

　　只听言之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彭清栩也一定要去，否则这事就不用谈了。”
　　对面好像妥协了。

　　言之又说：“那好，面试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待言之收了电话，顾訾和问：“你不是最喜欢小丫头的。怎么这回又替彭什么的争取机会？”

　　“你又叫人小丫头。”言之不满地瞥他，“还有，你不懂就不要随意发表言论。”

　　“我怎么不懂了？我问问也不行吗？”
　　拉言之放弃当老师的计划泡汤后，顾訾和对自己后面的生活也有些迷茫。他不清楚父母到底要将自己送去国外哪所中学。

　　言之终究还是懒得跟顾訾和解释他这么做的理由。

　　“喂，哥。”顾訾和问，“你们大人的很多事我确实不懂。不过我就想问一句，你打算一辈子当老师吗？”

　　言之回答得很干脆：“不打算。”

　　三年而已。
　　很快。

　　陶静妤考上高中那年，便是他回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