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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   吕志平心情不错,哼哼唧唧地打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出茶叶,抓了一大把放进自己的双层不锈钢杯子里,灌满水盖上盖子,然后打开手机在几个微信群里各扔了一个总额0.1元、10个人分的红包。
      做完这件事,他本打算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然后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打发泡茶的这几分钟时间。然而天却不遂人愿,手机还没落在桌子上便响了起来。吕志平皱皱眉毛,只得把手机重新捡了起来。
      是方小洋打来的电话,吕志平的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他连忙接起来,“喂”了一声。
      “吕队,”方小洋的声音很急促,“要出现场。”
      吕志平不想多问——他的好心情被这个电话冲得一干二净,冷冰冰地说了一声:“你去开车吧,楼下等我。”
      挂了电话,吕志平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杯,顿时觉得有些无奈,打开盖子看看,茶叶还没有完全泡开,犹豫片刻,他索性把杯盖拧紧,用手拿着下了楼。
      车已经停在楼门口了,除了方小洋之外,后排还坐着王盛和秦玉。吕志平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看看自己手里的杯子,又有些后悔,只得把杯子放进杯架,然后拉上安全带,说了声“走吧”。
      吕志平在旁边坐着,方小洋多少有点紧张,吕志平的心思却在他那杯茶上,他知道,这杯茶肯定是品不到最好的味道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带着茶杯下楼,这让他越想越懊恼,完全忘记了批评方小洋的驾驶技术了。
      路上还算顺畅,方小洋开了四十多分钟,直到车停下,吕志平才把心思从茶杯上收回来。他下了车,抬头看看面前这座小别墅,不免皱了皱眉。
      别墅从外面看挺不错的,虽然四周拉的警戒线、警戒线外站的警察和停放的七八辆警车,以及进进出出的穿白大褂的技侦们已经完全破坏了这个别墅本来应有的风景,但还是能看到这别墅原本造型别致,装修精美,还有个小院子,似乎是按照欧洲风格装修的——装修风格什么的吕志平也不懂,只是觉得“似乎”而已。吕志平记得这周边的商品房均价已经差不多两万了,这别墅应该更贵,这里发生了案件,恐怕会连累整个小区的业主。
      “什么情况?”吕志平这才想起来了解一下基本情况。
      “发现尸体,有可能是他杀。”王盛小声说道,他觉得到了案发现场才问什么情况,实在让人感到有些尴尬。
      “哦。”吕志平有些不置可否,他看看别墅,来得有点早了,技侦还没完成勘查,他并不想进现场,尤其是在高子乾带队勘验的情况下。
      但既然来了,又不能什么也不做——也许还是那杯茶的缘故,吕志平今天早上有点儿心烦意乱,他把王盛、秦玉、方小洋三个人叫到一起,给他们分派了任务,王盛和秦玉去走访周围住户,方小洋找派出所的片警一起询问报案人,再到物业去查监控。至于他自己,则需要平复一下情绪,他自己也知道,要查案子,必须冷静。
      他坐回车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那杯茶。吕志平不觉得有些头疼,他感觉今天一上午似乎都在跟这杯茶过不去,索性把茶杯拿起来,拧开喝了一口。
      这茶到现在泡了将近一个小时了,早就不烫了,还特别的苦。吕志平只呷了一口,眉毛便皱成了一个疙瘩,恨不得把这口茶立刻吐出去。
      然而,周围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现在局里又在抓警容风纪,他只好硬生生地把这口茶咽了下去。
      茶水下了肚,却让他的心里莫名地平静了下来。吕志平叹了口气,把杯盖拧上放回原处,从车上的杂物箱里摸出手套和鞋套,却并不急着穿戴,而是用手捏着这些东西,走到了警戒线的旁边。
      守正门的是个年轻警察,吕志平叫不上他的名字,这小伙子却早就认出了吕志平他们和他们开的车,连忙给吕志平敬了个礼。吕志平拿出警官证给他看了看,小伙子便抬起警戒线让他进去了。
      吕志平过了警戒线,却并不急着进门——高子乾这个人特别严格,在勘查结束之前绝对不允许技侦之外的任何人进入。
      警戒线拉得很宽,离院子的栅栏还有两米多的距离。吕志平站在大门口琢磨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对面就有一个摄像头,角度却偏向了一边,没有正对大门,而是对着旁边的路口。估计是出于保护隐私的目的吧,不过就偏这么点儿距离,除了增加取证的难度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实际意义来。
      吕志平顺着警戒线溜达了几步,绕过院子就是车库。车库的卷帘门紧紧关闭,他站在门前侧耳听了听里面,有一些杂沓的脚步声、快门的声音、人声,以及一些分辨不出来的声音,估计是技侦正在里面取证。他本来想看看卷帘门锁上没锁上,也只得作罢,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到时候技侦自己也会记录,便不再停留继续向前。
      这栋别墅有个后门,安着防盗门,吕志平饶有兴致地仔细检查了一下防盗门,却发现门和门锁都有斑斑锈迹,看来门锁已经锈死了,估计凶手不太可能从这里进去。他又回头看了看,倒是有个摄像头正对着后门,这个摄像头多半是没什么意义了。
      看到这里,吕志平不觉有些苦笑,现在的人,安全意识显然没有隐私意识提高得那么快,幅度那么大。
      他绕着别墅转了一圈,发现除了正门之外,其它所有栅栏、窗户、门、墙壁都没有攀爬和破坏的痕迹。应该是熟人作案吧,不过也不排除受害人是受到凶手的胁迫,又或者凶手是趁受害人开门的时候闯进去的,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凶手应该都没在别墅外面留下太多痕迹。吕志平一边想着,一边又站到了前门。
      技侦的工作还没结束,吕志平还是不能进屋,他想了想,拍拍看守正门的小警察的肩膀。小警察连忙回过头来:“吕队,你找我?”
      吕志平点点头:“你是董家园派出所的?”
      小警察连忙也点点头:“是。”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差不多九点吧。”
      “来的时候什么样?”
      “正门开着,门口有一辆救护车,急救的大夫说,里面沙发躺着个人,已经死了,看着像是被人杀了。”
      “他怎么知道是被人杀了?”
      “他说死者脖子上有一道红印子,他觉得像是被掐死或者勒死的。”
      “你们怎么办的?”
      “我们所长让我和小胡两个人守住前后门,自己带了一个人进去看了看,然后就出来通知你们来了。”
      “这么说你没看见尸体?”
      小警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我刚上班时间不长,所长怕我受不了。”
      吕志平微微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他觉得聊了这么长时间,也不问问姓名不太合适,虽然这个小警察只能算他的一个很晚的晚辈。
      “我叫苏奇。”小警察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倒没害臊,回答得很干脆。
      “吕队,”一个年轻的技侦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你们可以进来了。”
      吕志平答应一声,心里却对高子乾和他下属的傲慢感到有些不悦。他戴上鞋套,戴上手套,径直从技侦面前走过去,进了屋一眼便看到高子乾正在和另一个下属交代着什么。
      高子乾见他进来,便停止了和下属的交谈,等吕志平走到跟前才说道:“一具尸体,女性,年龄在25岁到30岁之间,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颈部有两只手的掐痕,应该是被扼住颈部导致机械性窒息而死的。”
      “那就是掐死的啰。”吕志平多少表达了一下对高子乾咬文嚼字的奚落。
      “嗯,民间俗称掐死。”高子乾显然是听懂了,毫不客气地回一句。
      “还有呢?”吕志平并不想和高子乾打嘴仗。
      “估计死亡时间是昨天的22点到今天的凌晨两点之间。从掐痕提取不到指纹,凶手多半是戴了手套。”
      这点吕志平倒并不感到惊讶,现如今想找个作案时不戴手套的犯人也的确是不太容易。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
      吕志平依然没觉得太惊讶,只是问了一句:“死者穿的什么鞋?”
      “拖鞋,就扔在沙发旁边。”高子乾知道他问这句是什么意思,死者能从容地换好拖鞋就说明她在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受到胁迫,也就是说,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
      “嗯,还有个情况,”高子乾故意顿了一下,“死者没有挣扎。”
      “没有挣扎?”这倒让吕志平多少有些意外了,毕竟窒息是个相对漫长的死亡过程,就是自杀都会挣扎一番,更何况这种像极了他杀的情况。
      “对,几乎没什么挣扎,死者似乎压根就没打算把凶手的手从脖子上掰下去,她的脖子上一点抓痕都没有。”
      “是不是被下药了?”吕志平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种可能。
      “有这个可能,在沙发的靠背上有一只高脚杯,里面还留着一点液体,估计是酒,不过需要拿回去化验一下。”
      吕志平心想,高子乾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慢,不催不问就不说,实在是贵人语话迟(哦,对了,还有一根筋在有些时候也不是什么优点),还不如自己先看了现场再问他,便说了一句:“我先看看吧。”也不等高子乾回答,便进了客厅。
      高子乾也懒得理他,便安排自己的事去了。客厅里还有几个技侦在收拾东西,谁都没理吕志平。他看了看四周,这客厅未免也太大了,比他家的房子还大。虽然大,却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四白落地的墙上挂了个特大号的平板电视,下面摆了个矮柜,上面孤零零地摆了个机顶盒。矮柜旁边放了个饮水机,里面还有半桶水。电视左边的墙角摆了个特大号的冰箱,右边墙角摆了个立柜,柜子里放了几个酒杯和一瓶塑料花。在电视对面,靠墙摆了个转角大沙发,沙发上挂着一张大幅照片,前面放着个茶几,沙发旁边就是客厅的门,而吕志平此时正站在沙发旁边,他的腿边就是死者的两只脚,而他的脚前就是一双粉色的拖鞋。
      吕志平端详了一下死者,确实如高子乾所说,除了有一条粉色的毛毯掉到地上之外,没什么挣扎痕迹。死者很年轻,生前的容貌、身材似乎都还不错,但表情很痛苦,嘴唇青紫,粉色睡衣的领口敞开,露出脖子上的一道红色印记,这都让人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虽然见过了很多的尸体,眼前的场景仍然让吕志平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往屋里走了两步,转过身正对着死者,这时沙发上的那幅死者的大艺术照便直撞进他的眼中。这幅照片本无什么特别之处,照片中的女孩子头戴皇冠,身着一袭白衣,伏在一张茶几上,面露微笑,茶几上摆着一个花瓶,花瓶里面插着一束鲜红的花,似乎是塑料的,但被修得很鲜活,就像真花一样。然而此时照片中女孩子的尸体就横陈在下面,两相对比,简直愈加触目惊心。而吕志平随即想起来高子乾说的沙发靠背上放着一只空酒杯,现在应该已经被收起来当作证物准备拿回去化验了。摆放在那里的时候,这只酒杯在照片和尸体之间应该是孤零零、冷冰冰的,宛若一件祭品,显得格外刺眼吧。
      吕志平在一瞬间几乎要怀疑这个场景包含了什么宗教或者灵异的味道,但他还是抢在自己的思绪飞得更远之前回过神来,又转身看了看整个客厅。
      此时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底升腾起来,整个房间空落落的,似乎在这个女孩子还活着的时候,也没什么人在这里活动,而光线也十分晦暗,完全不像上午十点多的样子。
      他不免看了看窗子,这才发现厚厚的窗帘拉上了,只在中间留了一道细小的缝,能透进来一点外面的光,而头顶的吊灯也关着。如果不是因为客厅的门开着,外面玄关的光线照进这个房间,也许连这点光都没有。
      吕志平绕着客厅转了一圈,他不喜欢立刻动手搜检,尤其是在高子乾已经勘查过的现场。他知道高子乾不会留太多东西给他,尤其是物证方面,他所能做的只有从全局的角度来审视这个现场。
      站了一会儿,最让他难受的还是光线。他走到窗前,伸手把窗帘拉开。窗前没有栽种太高的植物,阳光毫无阻隔,客厅里一下子变得很亮堂。吕志平心里不免有些微微得意,他喊了一声:“老高,你们勘查现场怎么也不开灯啊?”
      高子乾还在玄关:“怎么没开?勘查完特意给关上的。”
      吕志平皱皱眉毛,他也自悔有些忘形了,高子乾不会犯这种错误,他把灯关上,是为了尽可能恢复现场,以便后面进来的刑警能正确把握现场的情况。
      “老高,”吕志平又喊了一声,“你们来的时候,这屋子开灯了吗?”
      “没开。”高子乾回答得很干脆,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信息。
      “那帮急救大夫不开灯是怎么急救的?”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急救大夫。”
      两个人隔着玄关,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又谁也不理谁了。又过了一会儿,技侦推进来一句担架,把尸体搬走,所有的技侦也都撤了场,现场只剩下了吕志平。
      吕志平一直站在窗户旁边,望着窗外,有些出神。窗前没有植物,也没有别的装饰。隔着窗户能看到墙根下有一条石头小路,再往远处看,院子的篱笆也疏疏落落的,还特别矮,似乎只是用来划地盘,并没有什么遮挡的作用。这扇窗户斜对着篱笆的门,旁边就是别墅的正门。篱笆以外是警戒线,警戒线就是看热闹的闲人,有些人也许待了一个上午了。在窗帘打开的那一刻,有些人甚至激动得“啊”了一声,就算隔着窗户,吕志平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人群的后面隔着一条路有几间平房,那是物业的办公室。
      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吕志平身上不知怎么的又有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他想了想,退出别墅,站在院里给他带来的几个人打了电话,让他们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到现场这边来。而他自己则在屋里背着手开始溜达,他有点不放心,总觉得这个现场有什么不妥,然而到底什么不妥,他也说不好。
      正对玄关的是门廊,门廊的另一端是后门。他走到后门边看了看门锁,里面的锈迹倒不是特别严重,他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门把手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并没有打开,也许是反锁了。他试着拨了拨门锁上的一个旋钮,旋钮却也完全转不动。他心里一动,拿出手机给高子乾拨了个电话:“老高,后门锁你看了吗?”
      高子乾回答得倒是挺爽快:“看啦,锁芯锈死了。”
      吕志平“哦”了一声,便挂断电话,扭过头看了看开着的前门,正好方小洋从前门进来,见吕志平正在出神,便问了一句:“吕队,怎么啦?”
      “看来,凶手直接从前门进来的可能性很大。”吕志平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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