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敏敏的九零记事》谭小晴

8、8

　　蔡鸿程已经撕开了一包咪咪虾条，囫囵吞枣地在吃，好像饿了好几天的饿死鬼一样。

　　吴来弟见到他这样，说了句，“你这孩子，都要吃午饭了，还吃什么零食？来，给奶奶，奶奶帮你放起来，等饿的时候再吃。”说完，就要拿过蔡鸿程兜里和怀里的东西。

　　吴来弟虽然宠这么个宝贝孙子，可也心疼那些个堪比猪肉价的零食，所以，每当蔡伟良和郑巧惠带了零食回来，她都会把零食拿走往自己房间一放，然后挑出些小袋便宜的留着给蔡鸿程，再把那些贵的零食偷摸拿到村头的小卖部，便宜几毛钱给回卖了。

　　这么几次之后，蔡鸿程总觉得东西到了奶奶那儿就少了，自然不肯再给吴来弟，可也没办法啊，爸妈一走，奶奶就把他藏在房间的零食一骨溜地全拿走了。他就只能跟奶奶要了吃，每次就给那么一小包，过了几天之后，再要就会说吃光了。

　　蔡鸿程不敢告诉爸爸，毕竟他一个人独吞了零食，只能向郑巧惠告状，虽然郑巧惠是帮着问过吴来弟一次，可吴来弟却说，“鸿程这孩子，手里有了吃的，就送给这个送给那个，这些东西又挺贵，不是糟践东西？我做奶奶的能不帮他收着？”

　　吴来弟的话也挺合情合理，蔡鸿程这孩子的确是“大气”，有点好吃好玩的，都“大方”地跟他好朋友一起分享，所以，身后跟着一群小伙伴，整天在村里瞎胡闹。

　　这一次，蔡鸿程是死也不肯撒手了，本来分的就少，再被吴来弟一拿走，岂不是就什么都吃不到了，他鼓着一嘴的虾条，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从长凳上跳下来，就要跑。

　　“妈，你让他吃吧，本来就是买给他吃的，管他什么时候吃。”郑巧惠看不下去了，拉过蔡鸿程拍了拍他前胸的虾条屑。

　　郑巧惠这么帮着，吴来弟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转头一眼看见了蔡敏敏手里的布包，“敏敏怎么拿了这么多？来，你的给奶奶，奶奶先帮你收着。”

　　蔡敏敏早就平复了情绪，回了她一句，“奶奶，还是我自己收着吧，里面是些学习用品，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拿出来用。还有那些零食我也吃不了多少，现在我自己收着，到时候跟弟弟一起吃，放心吧，有我看着，弟弟不会一天就吃光的。再说了，放您房间也占地方，我们房间大，能放。”

　　“妈，你让敏敏放着吧。”

　　吴来弟被蔡敏敏这么一呛，有些生气，可蔡伟良开了口，还能怎么办，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也行，敏敏啊，你可得好好看着。”

　　“奶奶，你放心吧。我现在出去叫爷爷回来吃饭，饭菜这会儿都好了。”

　　“让蔡鸿程去吧，敏敏先去把东西放起来。巧惠，你去帮妈端菜。”

　　蔡鸿程本来还不开心爸爸偏心大姐，讨厌自己的这个姐姐，可听着刚才她的那一番话，说要跟他一起吃，心里又乐呵了起来，让他做事也甘愿了，“我这就去！”

　　蔡鸿程前脚刚走，那蔡如芬带着张倩倩回来了。

　　“大哥大嫂回来了？”蔡如芬嗓门十分洪亮，还没进门呢，这声音都传到了后门。

　　吴来弟正在盛炉子上的鸡汤，应了一句，“如芬来了啊？”

　　这母女俩，声音一个比一个响，好像隔空比嗓子似的。

　　蔡伟良正在明间摆凳子，看到那蔡如芬娘俩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蔡如芬也是见怪不怪，自己大哥什么样的人她清楚。

　　张倩倩甜甜地叫了声“大舅”，蔡伟良“嗯”了一声，打量了一下，“倩倩...”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了后头的几个字，“长高了。”

　　蔡敏敏把东西收好后，从房间出来，听到蔡伟良的话，看了一眼从乔新国那儿擦药回来的张倩倩，她脸上早就没了褐色的酱油，涂了一层薄薄的乳白色药膏，看着半边脸黑，半边脸白，有点怪。

　　现在的张倩倩看着个子还可以，比蔡敏敏矮了那么一些，在同龄中也不算矮了，可蔡敏敏知道，自己的这位表姐，现在的身高将会保持到她度过发育期。

　　郑巧惠端着一大盆的芋头红烧肉从厨房出来，脸上满是惊喜，“妈的手艺可是好了不少，还知道把芋头放进红烧肉里，这颜色也好看。”

　　“舅妈。”张倩倩又甜甜地叫了一声。

　　郑巧惠“哎”了一声，“倩倩来啦？敏敏，你去把吃的分点给你表姐。”

　　张倩倩一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就走向了蔡敏敏。

　　“奶奶不是说吃饭之前不准吃零食吗？等饿了再吃。奶奶，你说是不是？”

　　吴来弟正端着一大碗地鸡汤穿过过道走到明间，因为盛得太满，所以一门心思放在这鸡汤上，走得是小心翼翼，听到蔡敏敏这么突然跟她说话，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是啊。”

　　蔡敏敏抱歉地看了一眼张倩倩，“表姐，你看我奶奶都那么说了，等你饿了再跟我要，我一定给你。”

　　张倩倩没料到蔡敏敏会这么说，一下子懵了，她的怂包表妹怎么突然口齿这么伶俐了呢？可当着这么多人面，还真不能把蔡敏敏怎么样，只能委屈地看了一眼蔡如芬。

　　蔡如芬还有别的打算，可不想因为几包零食弄得不高兴，朝着张倩倩挤了挤眼睛。

　　“妈，我来吧，别给烫了手。我爸和鸿程呢？”

　　“鸿程叫他爷爷去了，那老头子，就知道钓鱼！一没事就举着鱼竿坐在河滩上，钓上来鱼也就算了，可一条鱼都没有！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说又说不得。”

　　“爸这年纪大了，怎么还不懂事，家里家外全让妈操持，真是苦了妈。”

　　“谁说不是呢。”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似的，说着苦情，蔡伟良和蔡敏敏俩人尴尬地站着看戏。

　　“对了，妈，我带了几块野葱饼回来，放了两个鸡蛋活在面里，香着呢，就放在长台上了，看见没有？”

　　吴来弟一听女儿带了吃的回来，来了精神，放下了鸡汤就走到长台前，拿起了一个用报纸包着的，泛出了油汪汪一片的东西。

　　“如芬啊，还是你念着你妈。”

　　“妈，你这说什么话呢。你可是我妈，我不想着我自己的妈，还能想着谁？这野葱还是我家倩倩去挖的呢，她就知道她外婆爱吃这野葱。”

　　吴来弟这才看了一眼张倩倩，“好孩子。”

　　张倩倩笑得灿烂，“外婆喜欢就好。”

　　吴来弟是不怎么喜欢女孩儿，可这张倩倩嘴甜，长得又富态，所以在孙女和外孙女一辈中，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吴来弟扯开了报纸，露出了几小块野葱饼，闻着更香了，她拿过一个给蔡伟良。

　　蔡伟良摆摆手，“你留着吃吧。”

　　蔡如芬却热心地拿过，“大哥，这饼好吃着呢，你尝尝。”

　　蔡伟良依旧摆摆手，帮着郑巧惠把菜摆正。蔡如芬不泄气，递过给郑巧惠，“大嫂，你尝尝？”

　　郑巧惠冷眼旁观着，这会儿桌上的菜哪个不比那个野葱饼看着有食欲？谁要吃它？况且，这蔡如芬手上黑黑红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她是有点洁癖的，可不敢吃。

　　“他们不吃，我吃！”吴来弟见着女儿这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十分不得劲，儿子也就算了，这儿媳谁给她的脸，敢放脸子给小姑子看。

　　“那行，妈，你吃吧，大哥大嫂可能不爱吃这口，下次我做些别的来。”

　　吴来弟心里是想说，惯着他们干什么，不吃拉倒。可又不能这么说，毕竟还靠着大儿子和大儿媳过活呢，不能闹太僵，毕竟看在钱的面子上。

　　“你也真是，老想着你大哥大嫂干什么，来，快过来坐下，跟妈一起坐。”

　　菜都上桌了，就等着蔡东仁和蔡鸿程了。

　　张倩倩看着这么一桌菜，眼睛早就直了。泛着黄油的鸡汤、酱红鲜亮的红烧肉、碧翠碧翠的豇豆、清炒红薯藤，自己家里伙食可从没这么好过，就算偶尔能吃只鸡，那鸡肉看上去也干巴巴，吃起来也柴。那红烧肉更别说了，因为舍不得放调料，看着红白红白的，反正纯粹是为了那一口肉味。

　　“倩倩哪，你待会儿喝些鸡汤，乔医生不是说了，你这烫伤得吃些营养的东西补补。”

　　蔡如芬这么说了，众人这才注意到张倩倩脸上似乎的确有些不同，可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啊，倩倩？”吴来弟打量着张倩倩的脸，问了一句。

　　蔡敏敏听到蔡如芬竟然主动提出这件事，一怔，这姑妈怎么还有脸说，毕竟是她们母女俩嘴馋，非要贪那两口，才被烫了一下。

　　可听到下面的话，蔡敏敏知道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都怪倩倩她自己不小心，想着帮敏敏做点事，反倒自己被烫了，这孩子就是心太好，滥好人一个。”蔡如芬说得哀怨，张倩倩又会装，低着头是楚楚可怜。

　　“才不是！她跟姑妈要偷吃红烧肉！哪里有帮姐姐做事！”蔡鸿程一路小跑着回来的，就怕胖表姐张倩倩吃光了他的菜，这还没进家门呢，就听到蔡如芬的话，立马大声反驳了起来。

　　蔡鸿程跑得是气喘吁吁，马不停蹄地爬上了长凳，坐了下来，好像如果太慢，那张倩倩真要吃光了他的东西。

　　他的突然回来，蔡如芬和张倩倩有点尴尬，毕竟她们也是料准蔡鸿程不在，蔡敏敏那个怂包侄女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随便她想说什么，那侄女也不会反驳。

　　“鸿程，你这孩子，真是爱瞎说，我能馋那几块肉？”蔡如芬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十分地不自然。

　　“可能姑妈是饿了，想提前尝个味道。我进厨房的时候，恰好见着弟弟提醒姑妈肉还没好，可姑妈非要掀开锅盖，然后不知怎么的，锅盖就掉了，热气就熏到了表姐的半边脸，不过姑妈立即就拿酱油给表姐擦脸了，小半瓶呢，肯定没事的。”

　　“明明是鸿程推的我妈，锅盖才会掉的！”张倩倩不容许蔡敏敏轻悄悄把鸿程推人的事给带过了。

　　可旁听者吴来弟早就不在意锅盖怎么掉下来的问题，而是蔡敏敏的后半句，用了小半瓶酱油。顿时这心肝疼，“如芬啊！你说你没事带着倩倩在厨房里干什么？就不能等肉上桌了再吃？再说了这脸被热气烫了拿水冲冲就好，怎么还能用那么多酱油呢？”

　　蔡如芬也没料到蔡敏敏这丫头会这么说话，一把就揪住了吴来弟的心思，现在错全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