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雪》二月酱

3、刻心

　　佛月会全然交给了谢温处理，只是佛月会在即，府中却总是见不到谢夕照的身影。
　　“二公子怎么又不在府中”负责酒水的谢由急着拉住谢温道:“去年的朝花酿只剩了九壶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谢温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邀月台可有去寻过？”
　　谢由无奈回道:“方才去看了，二公子不在那里”
　　“那想必就是在遮雪楼了，二公子只会去这两个地方”谢温的神色却没有多着急。
　　以他对二公子的了解，睹物思人，是他这六年唯一在谢夕照身上看到的不同。
　　谢夕照的确在那里，遮雪高楼之上。在青州，几乎很少有人去那里，因为那是青州最冷的地方，临江而建，当初让他名扬江南的那首《悼江词》便是坐在这遮雪楼上对着这云江而作。
　　往事难回首，每当忆起从前的自己，他便会联想到如今的这番光景，不管是在谢家，青州，还是陈国，甚至天下，都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摸到袖中的丝帕，他便又会记起那个曾经可爱漂亮的小姑娘，不论何时，都会天真懵懂的朝他撒娇，一声一声的唤他子休哥哥。忆及此，他平日里波澜不惊的面庞却变得凄楚，他低声喃喃，语气透着无限的悲凉:“都怨我，都怨我没有保护好你”
　　六年了，他早已从不谙世事的少年成为了如今成熟稳重的谢家二公子，在这样长的时间里他的记忆里，最不能抹去的，便是她。
　　她与他相伴过整个年少，他看着她从天真懵懂的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却从未想过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从云江江面吹来的阵阵强风乱了他的发，将他的衣衫吹起，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不禁侧眼将目光投在江面上，竟瞥见了强风呼啸的云江之上漂着一搜精致的小船，任凭风吹却还是稳稳的立在水面之上。
　　他的思绪顿时回过来，蹙眉看着那搜小船，只见那船缓缓向遮雪楼靠近。
　　船身的两檐各系着两个小铃铛，当船靠岸便听到铃铛清脆的响声回荡无人的江面。再一眼看去，便看到船里有人下来。
　　是一位女子，身着羽白色的羽衫，脸上遮着白色的面纱，青丝亦被风吹的凌乱，但却遮挡不住她的美丽。她一双妖冶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虽然不见全脸却也是十分妩媚动人。
　　女子下船之后回过头对船内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船便开走了，半晌之后，只留下那女子一人站在云江岸边。
　　风似乎太大了，那女子身形有些娇弱，走在岸边面上的面纱突然被风吹开，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她侧过脸准备将面纱再抚上脸庞时，却瞥见了高楼之上那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她怔了怔，与那目光对视。
　　遮雪楼上，云江岸边遥遥相望。
　　四周不再有第三个人，江上的风略微寒冷，偶然激起的水浪拍打在岸边。只是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停在了那两人之间。
　　佛月会如期而至，青州在那一刻热闹非凡，夜会时各路有身份地位的人皆都剧集在谢府。因景世侯病重，其中也不乏探望之人，从陈关而来的人便有十几位。
　　谢夕照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衣袍，与繁华热闹的夜会格格不入。谢温深知二公子的脾性，但此时二公子是谢家主事的人，他若仍穿着这一身接待客人，未免会招人话柄。于是谢温便劝道:“公子，还是换一身衣物罢，小人准备了新衣送往了屋内，公子可换上”
　　谢夕照没有言语，似是默认了，记忆中除了白衫，他似乎再也没有穿过其它样式的衣服，而谢温给他准备的是一袭绯衣，待他换好之后，又重新束了玉冠，本就好看的脸庞更是衬的俊美非凡。
　　夜会歌舞不息，谢府上下灯火通明，谢夕照坐在家主之位，台下的人纷纷祝酒，多是些称赞之语，言谈间总是不免提起那名扬天下的《悼江词》
　　台下的女眷更是不时朝他看去，暗送秋波，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清冷，未曾回应一人，只是不停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身旁的谢温又立刻替他斟上。
　　他的目光倏然停在了面前跳舞的舞姬身上，那站在中间独舞的女子身姿诱人，身着羽白舞衣，腰间的佩环随着舞步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蒙着面纱，只留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边。
　　他的眼神之所以被吸引，是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恍然想起在遮雪楼下，云江岸边的女子，被风吹乱的发丝和面纱，眼神迷离哀戚，美得不像话。
　　他的思绪飘远，席间突然有人说话，拉回了他的神色。
　　“早就听闻水榭青州谢家二公子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有幸”席位中一个年纪稍轻的男子朝他举杯。
　　赞赏之言，谢夕照听的太多了，早已心如止水，朝那人扯了扯嘴角，回敬了一杯酒。
　　这时宴席中又有一个声音:“在下读过谢公子的佳作，知晓谢公子除了一首《悼江词》还有一首绝佳的《青州雪》，词身戚戚哀怨，令人伤感许久，如今便想问谢公子究竟是因何事才能有这番感怀”
　　他显然成了夜会中的所有人的焦点，几次下来，大抵是觉得有些烦了，便告知谢温，借着酒意离开了席坐。并吩咐了下人准备了一只小船，准备独自一人弹琴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