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主播养家记》狸奴胡喜

13、地府一夜游

　　进入地府的大堂，还有穿着蓝布宽袍的仆人来喂三人倒水喝茶，他的动作缓慢，似乎还有些僵硬，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青色。

　　傅谨禹见秋糖的眼神打量着仆人，“这是傀尸，他们没有意识的，不要多看。”

　　秋糖点头，移开了视线。

　　坐在椅子上绞手指的九婴心不在焉，她垂着脑袋，利用手指制造出来的褶皱表示出了她的不安。

　　大门口传来脚步声，九婴迫不及待地抬头一望，赶紧站起了身，想跟着去迎接那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是秋糖在电视上看到的晚清时代款式，带了一顶乌青小圆帽，上面插了一根七彩的羽翎，自带荧光效果，在晦涩无光的地府，格外惹人瞩目。
　　翎毛看起来不是常物，也不知道是何等生物赠予他的。

　　“……嗯，大人圣安。”白常走到傅谨禹面前，对他鞠了一躬，“九婴小姐，您好。”

　　傅谨禹发话，“不用客气。”

　　白常打量了这位面生的少女，能入地府的一定不是凡人，但这位小姐相貌却是汉族人，他又看不出原型。

　　“这位是？”

　　“我叫秋糖。来自M178星云的，嗯，这是我的合法暂住证。”秋糖见白常生疑，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合法居民证。

　　白常连连摆手，“这倒不用。我们还是先去寻找九婴小姐需要的人吧。”

　　随后三人跟着白常兜兜转转进了一处极为旷阔的院落，四周的彼岸花娉婷如玉，摇曳着身姿，想勾引来人采撷她们的美丽。

　　秋糖对这些花儿好奇，忍不住探身想仔细观察。

　　彼岸花的花瓣长而卷曲，如血色般红到煞人，花瓣包裹着的是细长的花丝，花开便是没有叶子的陪衬，如同传言那样，确实是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
　　秋糖嗅了一下，满池的彼岸花簇成一堆却并没有任何香味。
　　“走开啊！不要那鼻子对着我！”
　　一朵离秋糖最近的彼岸花骤然变大，花蕊之间，露出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娇声吼道。

　　这一吼，将伏着身子的秋糖吓了一大跳。

　　白常在一旁捂住嘴笑道，“别见怪，她们是这三生池中的花灵，有些调皮。”

　　“白常，我们可不调皮。”
　　“对对对，我们不调皮。”
　　“你要说我们调皮，就不让你过去。”

　　花灵们似乎都被吵醒了，嚷嚷着，在空旷的庭院内产生回音。

　　白常急忙赔笑着解释：“好好好，你们都很乖。”

　　花灵们集体哼了一声，悉悉索索，安静了下去。

　　走过庭院，白常将他们带去了一座挂满琉璃灯笼的阁楼外等待。不知白常在那殿门前说了些什么，白常就退回阁楼下的阶梯，与众人等待。

　　九婴难免急躁地握住双手，想推门而入，似乎她也明白她要寻找的那个男生就在阁楼之中。
　　上前一步的九婴却被白常拦住，“不可。”

　　门在此时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茫然的少年，他穿着现代学校的黑色校服，与古楼的背景极其突兀，神情呆滞，双眼无神，径直下了阶梯。这一看，便如同刚才拿倒茶的傀儡一般，是没有了灵魂。

　　白常问：“这是你要找的人吗？”

　　“嗯嗯。”九婴焦急地点点头，恨不得冲上去拥抱住纤瘦的少年。

　　白常微笑：“好，那你等等。我将他的魂魄召唤出来。”

　　只见白常站到了少年面前，他从腰间掏出一只陶瓷瓶，抹了一点水食指上，手腕扭转，在少年额头上画了他的名字，又在双颊轻点了几下，便转身说：“好了。”

　　白常做完这些事，便退到傅谨禹的身后。

　　在九婴焦虑的期盼中，少年的双眸慢慢清明，脸上的肌肉也不那么僵直。

　　九婴双手在少年脸上晃动着，“阿泱，阿泱，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少年回神，立刻抓住九婴的肩膀，慌乱说道说：“小九，你没事吧！快走，我们……”

　　他好似还处于火场上的记忆，神情全是火场上余留下的害怕，抓起九婴的手，就要离开。

　　九婴却流着泪，驻留在原地。

　　几秒之间，少年才发现这已经不是火场，而是一处旷远的黑暗之地，这里天光晦暗，黑夜上空悬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周围俱是古代红砖青瓦的阁楼，横墙一隅，雕刻着形状奇异的壁画。最主要是远处那一片满池塘的红花，说不出的诡异。

　　这场景有些类似他玩的古风3D网游。而且周围还站着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周泱惊奇地问：“这是哪里？”

　　九婴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阿泱，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如果那天我不生气就好，我就不会失控。学校就不会发生火灾……”

　　周泱手足无措地看着少女，想拥住少女安慰她别哭。

　　“这怎么会关你的事？小九，你别哭啊，你哭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是我的错……”

　　少女一直哭诉着，她的声音细糯，有些类似幼儿，别人可能感受不到这其中爆发的灵力，但傅谨禹和白常却是蹙起了眉。

　　少年紧张地求助围观的三人，秋糖叹了口气，扶起少女，将背包里的纸巾递给少女。

　　秋糖替小九擦干眼泪道：“九婴小姐，时间紧迫。先和你同学说清楚，好吗？”

　　周泱发问：“对啊，小九。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还在抽泣的九婴无法回答，秋糖替她向少年说明，“这里是地府。”

　　少年一瞬间表情震惊，瞳孔放大，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那时候他进入火场，想去寻找九婴，可惜却被烧毁坠落的房梁压倒在地。他还记得那股大火焚烧躯体的灼烧感，疼痛感，和周身发散的焦糊味道。

　　周围还有搜救人员的呼喊声，可他那是已经回答不出来了。

　　他记得，他在火场上被活活烧死，那触目惊心的死亡感觉令他战栗起来。
　　“我……这是死了？”

　　秋糖忍痛点点头，而九婴听到这句话，无措地愣神，眼角滑过一滴泪珠。九婴不知道如何的行为才能表达对周泱的歉意和内心失去朋友的痛楚，于是，只能让眼泪不停地顺着脸庞溢出。

　　少年茫然说道：“噢，原来是真的有地府。”
　　然后他醒悟了什么，连忙发问：“小九，你也在这里，是不是你也……”周泱的鸡皮疙瘩爬满了他的身体。

　　这一刻，秋糖也不知如何回答，三人竟陷入沉默中。

　　傅谨禹在一旁替两人解围，“她没有。她只是来看看你。”

　　“看看我？”

　　傅谨禹揽过秋糖，将她带离九婴身旁，“她不是人类。火对她没有伤害。剩下的，让她自己跟你解释吧。”

　　白常也看出这二人的关系恐怕不只是朋友那样简单，索性也随着离开，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三人都离开，面对默默哭泣的少女，少年伸出他的手背，擦过女孩的脸庞。
　　他温声细语，如同以往对待九婴一样。

　　“小九，乖。不要哭了。”

　　九婴抬头望了一眼周泱，心中大恸，呜咽说道：“阿泱，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根本不是普通人类，我叫九婴，是流浪在人间的妖怪。”

　　少年摸摸不再哭泣的九婴的头，“没关系。我就说，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那么大力，一打十五还很轻松。显得我好弱，原来你不是人类啊。”

　　初次见面的时候，周泱作为学校成绩最好，最受少女追捧的男生，受到外校一群体育生的欺负。那群体育生不分青红皂白，故意说周泱撩了他的女朋友，要周泱在全校同学面前，跟他道歉。

　　周泱对于这种神经兮兮，莫须有的事情，当然是不予理睬。

　　而后在一次回家路途中，如同小说中写的那样，这群社会少年围堵了周泱，然后却被同班同学九婴看见，身为上古凶兽的九婴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麻烦。

　　从此九婴和周泱便熟络了起来。

　　九婴忏悔着说：“对不起，当时……我当时太生气了，没有控制住自己。火灾是我造成的，我生来就是这样，我也好痛恨这样的自己。或许，我就不该留在人间。”

　　周泱将手放在少女的头颅上摩擦，“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

　　少女扬起头，“真的吗？”

　　周泱一如既往地捏捏她的鼻子，“真的。”

　　他反正是孤儿，靠着政府的救助金上学读书，也没多少朋友，就算有喜欢他的女孩子，也是远远看着，从来不愿与他靠近。这么久以来，他只有九婴一个认识的朋友。

　　九婴和周泱说了很久，久到秋糖都院落外都打起了瞌睡，调皮捣蛋的花灵想用彼岸花的蕊丝将秋糖拖走，却被女孩身旁的青年制止。

　　花灵受到了心灵的伤害，那个青年好帅，可惜他好凶，嘤嘤嘤，果然名草都是有主的。花灵只能和花灵在一起。

　　白常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带九婴离开，待会阎王大人来了，看着他们私自带妖怪来见人类，免不了一顿责罚。挨骂倒还好说，万一扣了奖金，白常摸摸他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叹息道：名副其实的吃土地府官员。

　　九婴对周泱恋恋不舍，周泱拉开他的手，“小九，好好生活。下辈子吧。下辈子可不能对我生气了。下辈子，我们或许能成为……”

　　九婴听完这话，只能默默流泪，看着周泱慢慢走进阁楼之中。

　　秋糖将她揽过，给了她一个默默的拥抱，听见九婴细不可闻的呜咽，“为什么，为什么我生来便是与水火相伴的妖怪？为什么我是凶兽？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他们。”

　　秋糖不知道她和少年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抚摸着后背安抚着，哭了一晚上的九婴，终于耗尽了灵力，昏了过去。

　　本想带着九婴回到现世的秋糖，却听见白常说：“交给我吧。或许，她想待在这里，毕竟还能在三生桥上再见上周泱一面。”

　　秋糖将九婴交给白常，地府的天色还是那么晦暗，可是时间确实流逝得很快，于人间，应该是清晨。秋糖得赶回现世，白常命傀儡为二人准备回到现世的车辆，自己扶住九婴离开了。

　　走时，秋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在车上睡着了。

　　傅谨禹悄悄将女孩垂下的头颅扳正，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互相依偎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