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不得对长辈无礼》清水酹月

2、小尚食

　　彼时，阿漓又将自己的三生三世回顾了一番，可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她心想，多日不见，自己那便宜孩儿居然一晃眼便成了俊俏的大小子！初来乍到，先有魔星索命，后莘瑶又对自己针锋相对，不禁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势必要离男主远点，免得又无辜被索了命！

　　颜艺与这二人相谈融洽，阿漓行走在队伍的尾端，低垂着脑袋，十分地想把自己撇出去。

　　正在阿漓胡思乱想间，听到尔东辰道：“瘦姑娘，贵府鱼饵放在何处？”

　　阿漓左右转了转脑袋，猜测这句瘦姑娘所唤何人。又听他稍提声调道：“瘦姑娘，可否帮我取些锦鲤饵食来？”

　　阿漓稍思，莘瑶圆润，阿兰匀称，莘玲窈窕，其他人也均比自己“膀大腰圆”，这位“瘦姑娘”难不成便是指的自己？

　　阿漓抬首望他，便见他一脸慧黠地看着自己，果然，他口中的“瘦姑娘”指的便就是自己了……

　　幸好莘瑶爱表现，及时地奉上鱼食，一脸谄媚道：“公子勿怪，阿漓身体不好，脑子颇有些迟缓，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奴婢去做，奴婢唤做莘瑶。”

　　尔东辰抿着一张薄唇，并未接莘瑶递过来的鱼食。

　　颜艺立时便察觉到不对，鲜有愠色道，“莘瑶不得如此，阿漓大智若愚，忠心为主，你实不该出言不逊，侮辱伤人。”

　　辛瑶吃瘪不言，蔫蔫退下。

　　尔东辰见脚畔聚拢的一团锦鲤，适时岔开话题道，“颜小姐家的的锦鲤也是颇通人性，人来了竟也不躲，应是平日里多受小姐的照拂……”

　　颜艺稍缓神色，道，“闲来无事时经常投食湖中鱼儿，它们渐渐的也就不惧人来。正谓之，‘君莫轻流萤，流萤尚知恩’……”说罢，颜艺招阿漓上前，缓缓道，“阿漓，前些时日你独创的桂花云丝糕尝之美味，取些来给二位公子尝尝鲜吧。”

　　尔东辰听完此言，挑眉道，“哦？颜小姐的丫鬟还擅庖丁之道，我和二哥可得好好品尝一番。”

　　颜艺嫣然笑道，“不敢称擅长此道，我见阿漓爱吃也爱钻研，便送了她一本前朝刘碧涵御厨所写的手札，没想到读过之后颇有进益。前些时日琢磨出桂花云丝糕，也甚得全府上下的喜爱。”

　　“刘碧涵可是前朝最传奇的一位女御厨，专擅果子糕点，深得当时皇帝喜爱，破格任为五品尚食官。不仅厨艺了得，且温仁宽厚，广受爱戴，世人尊称其为‘尚食刘娘子’。不知阿漓姑娘习得几分真传？”尔东辰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颜艺转而向阿漓道，“既然尔公子如此有兴趣，你便亲手做些拿来罢。”

　　听女神如此柔声细语，阿漓的心再一次酥软了，想来小姐竟然对“自己”这么好，而本尊这爱吃爱做的癖好也正中她“小吃货”的下怀。怎奈现世她只会用烤箱做些西式糕点，传统点心可是束手无策。而且她此时人生地不熟，哪知厨房在何处，只能一边应着小姐，一边向阿兰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兰看出阿漓的窘境，道，“小姐，我同阿漓一起去拿吧，还能帮忙打打下手，再多拿几样茶点供诸位品尝。”颜艺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一旁尔东辰又言道，“颜小姐不仅貌美更是心善，对下人也如此关怀备至。在下第一次拜访贵府，深觉贵府布局精巧，可否与这两位姑娘一同取点心，顺道再观赏一番。”

　　“多谢公子夸奖，宅小院陋承蒙不弃”，颜艺侧首对二人道，“阿漓，阿兰，好生照顾尔公子。”

　　“是，小姐。”二人应承后，与尔东辰走去厨房取糕点。

　　总是如此端着仪态，阿漓感觉身、心疲惫，轻挽阿兰的藕臂寻找些许安全感，叹道，“阿兰，我脑袋又有些犯晕，都不知咱们府邸哪里是哪里了，等忙完你可得带我好好认认路。”

　　阿兰轻轻推开阿漓，让她站直，轻声道，“外人还在，注意仪态，不记路我带你再辨识即可，你不惹麻烦我就烧高香了。”听完阿兰所言，阿漓心中涌动一股温暖，心道，典型的“口嫌体直”嘛，若是日后发达定要回报今朝关怀之恩。

　　“二位姑娘感情真是好，走在这亭台楼阁中也是一道风景”，后面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阿漓姑娘是否身体不适，刚才便神色萎靡。”

　　尔东辰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声音也清润沁心，与夙沙卫低沉浑厚的声音有着鲜明的对比，但都是声优般的绕梁之音，正撩入阿漓那颗声控的腐女心。但此时她还不想失礼，正色道，“多谢尔公子挂怀，我只是有些头晕，并无大碍。”

　　“哦，还是多多休息为好，下次莫要赤脚走路了，”尔东辰露出狡黠一笑，继续道，“曾听说颜氏有‘双姝’，品貌皆是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作为颜大小姐的贴身婢女怕也是深藏不露。”尔东辰突然夸奖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阿漓心念，琴棋书画？琴，会玩节奏大师算吗；棋，会下五子棋算吗；书，练过硬笔书法算吗；画，爱好看漫画行吗……暗暗盘算一遍，自己真是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技艺……

　　阿兰恭谨回道，“尔公子过誉了，大小姐与三小姐当得上才貌双全，而我们这些下人只是粗通琴艺，怎敢称深藏不露。”

　　“阿兰姑娘过谦了，听闻颜小姐的婢女歌、舞、琴三绝，金陵城皆言娶了颜大小姐，可享齐人之福。”尔东辰笑吟吟的说完，却引得阿兰的不悦，她却也不好发作。

　　而阿漓心想，这第一次拜访未来“嫂子”的家如此失礼很是不妥，怕是在帮夙沙卫试探颜艺侍女的品性，但话如此说也有些过分，阿兰不好还嘴，只好由自己这个身患癔症的“长辈”来教训这不肖的小辈儿了，“尔公子，我们小姐教导我等学习琴棋书画是为陶冶情操，并非为取悦他人，公子还勿误会。初见公子见您气宇不凡，本以为您必有不同于世俗的眼光，刚才所言难道也是您的高见吗？”

　　尔东辰听罢不怒反笑，道，“刚才是在下失礼了，只是关心义兄才出言冒犯，还望见谅。但听阿漓姑娘如此口齿伶俐，看来身体确是无碍。”

　　既然对方已然示好，阿漓也识趣不好再多言，毕竟此刻身份低微，与世家公子说话还需小心谨慎，阿兰却投来赞许的目光。

　　不知何处传来稚子哭声，待往前走了数步，发现一五六岁小娃儿，坐在树下哭得伤心，一问方知他将他爹新做的风筝落在了树丫之上，一时取不下来。阿漓于心不忍，仗着自己大学在武术社团待过两年，挽起衣袖、裤管，身手矫健的爬上树取下风筝。只是不慎划破金鱼眼，又引得那小娃止而复哭。

　　“你先别哭了，姐姐回来帮你补好，行不行？”阿漓哄道，慌忙地帮其拭去眼角泪珠。

　　阿兰也蹲下身柔声劝道，“团子，阿漓姐姐常给你吃点心，她说会补给你还不信吗？”团子抽抽小红鼻子，重重点点头，阿兰抱起团子，继续道，“这样才乖嘛。走，带你回去找你爹。”

　　阿漓方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到尔东辰以惊奇的眼光看着自己，忙低头看看衣服，只见脏了数处，心叹，总在“小辈儿”面前失礼，枉为人二大爷了……

　　待走至厨房门前，见几位大娘正在聊天摘菜，一位大娘见阿漓走近，喊道，“小尚食来了呀，又想做什么好吃的点心，上次那个桂花糕我家小团子可爱吃了。”说着大娘从阿兰怀中接过团子，应是他的奶奶。

　　“好说，好说……”阿漓懵然点头，赶紧与阿兰走进厨房，尔东辰未再跟上，在外静静等候。

　　厨房内，一干练的厨娘指挥众人准备膳食，抬眼见阿漓来了，露出和蔼的笑容，道，“阿漓，今天想做什么点心给大家吃呀？”

　　阿漓尴尬的轻咳数声，手抚额头，故作难受之状，阿兰替她答道，“鲍大娘，小姐本想让阿漓做些桂花云丝糕给府中贵客品尝，但她今日身体不适，烦请您做些让我带走。”

　　鲍大娘摆摆手，爽快道，“我看着你们从小长大，还和我客气什么，一会儿我做得你们拿去便是。只是阿漓平时就不太好，别再有病耽误了……”

　　她说完，熟练的将糯米粉、白糖、桂花在手中变换，未几时便成型上屉，待七分熟时以面拉丝，置于其上仿佛龙须银丝，煞是好看。不时传出氤氲香气，令人食指大动，鲍大娘掀开笼屉，夹出一个放于小碟递于阿漓，道，“小尚食，尝尝味道如何？”

　　阿漓恰好一直未进食，肚子已有些饥饿，接过放入嘴中品尝，轻舔上唇道，“软糯香甜，真是又好看又好吃，谢谢您了。”

　　鲍大娘宠溺的点点头，将桂花云丝糕装盘点缀，又让他人拿出玫瑰酥、流珠聚宝糕、福鱼游湖糕三盘点心，阿漓和阿兰两两放入托盘，向厨房众人告辞离开。

　　挑开门帘，见尔东辰静立在不远，身姿极正，有几分行伍气质，想来他身为夙沙将军府的人应也是训练不断。他见阿漓二人出来，竟想伸手想帮忙端盘，颇具绅士风范。

　　但阿漓还是后退一步，低头道，“多谢尔公子美意，我们二人自己端便可，哪有贵客沾手之礼。”

　　“那好，就劳烦二位姑娘了”，尔东辰定睛看向阿漓嘴边，皓齿微露，笑道，“阿漓姑娘，点心的味道如何？”

　　阿漓忙腾出一只手，擦去云丝糕残渣，羞赧道，“味道甚好，应是不失平时水准，一会儿公子品尝过就知晓了。”说完，面露单纯的微笑，而一旁的阿兰也不知是今天第几次无奈……

　　尔东辰留下一句“有趣”，便走在前面，却放慢脚步让二人不必着急追赶。

　　阿漓附耳问阿兰，“歌舞琴‘三绝’是什么呀？我也有什么一技之长吗？”

　　阿兰低声道，“我善筝，莘瑶善舞，莘玲善歌。而你，会吃……”

　　听罢，阿漓心情一沉，想此时自己果然和现世一般，并无出彩技艺，无奈平凡人走到哪里都不起眼。但转念一想，现在灰心还为时尚早，此时还算年幼，学习琴棋书画尚有机会。

　　阿兰见阿漓面露沮丧，继续道，“你也听鲍大娘他们都叫你‘小尚食’了，你不仅会吃还会做，也算一门技艺罢。”

　　阿漓由悲转喜，想来自己还不算废柴，誓要将吃货的本领继续发扬光大……

　　三人重返花园，还未走近便听到婉转的琴声，待进了凉亭见是颜艺抚琴，纤纤玉手拨动琴弦，音调跳跃而出，正如珠落玉盘，委婉绵长。一曲弹罢，阿漓二人将点心摆上石桌，继续静立一旁。听到一曲天籁，阿漓不禁心想，要不自己也学学琴……

　　正在阿漓思索“学习大计”之时，颜艺回坐石桌侧位，由阿兰替而弹琴助兴，虽不如大小姐娴熟，却也悦耳动听。沉浸入琴声的阿兰更显恬静，仅缺一分贵气。

　　颜艺与夙沙卫、尔东辰说些诗词歌赋、人文趣事，更多的时候听到尔东辰在妙语连珠，调解其中微妙的气氛。阿漓在一旁听着，不禁想，若是前几世自己没有轻易狗带，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阳光渐趋强烈，时近晌午，颜艺领二位公子去客厅用膳，说无需她们侍候，阿漓四人便留下收拾凉亭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