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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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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客
节二
知之的师父知至是个人物,是个侠客。如若按剑客的那套说法算,这有几万侠客的金城里也排的上名号。
知至是个女人,也练着一派颇为玄妙的剑法,江湖人给了她个响称“绕指”。她手里的剑是顶有名的百炼钢为刃,玄铁铸柄,削金断玉尚不难。可她的本事远比这剑出名,说她只肖两指就能让这钢剑也绕指数圈。这也不是讹传,确有其事还是三年前知至初到金城那一战。
此战确实惊心动魄,险象环生,讲来也是酣畅淋漓,但此处暂搁不提,只说知至这人。
知之觉着只有知至这般才是真侠客,堪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虽说知至干的勾当真不能称赞,但她在那行的名声却如雷贯耳,都知这事找上知至就有九成。知至是真侠客,短衣粗服外的身家只有一把剑,走天下靠一双扎脚的草鞋,一年四季皆如此。
要问知至的勾当,自是人命生意。
江湖恩怨三千,也催生了以杀人为业的人,知至在这里头绝对是个行家,杀人于她与割肉切菜无两样。
知至是女子,是小人,行事从不光明磊落。史书有载的刺客为大义而行杀人之实,杀人前须自报家门,叫人明白是死于谁人刀下。还得罗列出这人罪行种种,这叫死有应得。更有甚者动刀前拱手作揖,死后还替人安身立坟。此等义举知至从未做过,似是能让她记挂在心的只有杀人之举。
杀人于知至,如绝迹于画师,封笔于文人,每个细节都深思熟虑,整个过程浑然天成。多数杀手都自负绝世武学却无一像知至做到未有失手。而知至的过人之处恰恰于此,虽然她出手大多手段简单以刀会敌,但背后却做了最繁复确保万无一失的准备,虽是武人的活,她却不吝啬以商人的精于算计。
知之今年十六,自未记事起就跟着知至,两人似亲非亲,似友非友,师徒就更不像了,知之从不想知道她那些杀人方法,她亦从未教过知之什么东西,更少主动过问知之的事。
若是说道一个女侠客,寻常三句后就该写到她外貌如何,要么美若天仙,要么凶神恶煞,可却少有人提谈这位的相貌。
也并非可以隐藏无人识得真容,原是她面目看似平常——也非就是平常。知之见到的她总是囚首垢面,总是要去杀人的路上。
知之从未明白过知至为何执泥于杀人这件事上,仿佛生命里只余下这件事,却又不是嗜杀成性的人。和知至相处平常至极,她并非什么大凶大恶之徒,叫人惶恐以待。
可杀人终不是件能视作平常的事,知至无意间提起的只言片语亦叫人不自主地心生寒意。
而此时知至也来光顾,知之向她打量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又多扫了几眼她的下摆。待知至在她旁边坐定时后他定睛一看,知至的草鞋换了一双全黑的布鞋——许是民染,并不是墨色,以至现下有些斑驳,闻着腥味想来多半是人血。
知至安坐在那见他频频看过来,回道:“鞋底我擦干净了,鞋面上的早干了。”
知之噎了一下,想回句什么,又哽了一下,瞥开眼不语。
知至来时天色已是将沉,本就萧条的景越发暗淡,内厢唱曲的越唱越慢,拉过几个长调后纷次退出来,她们的主子自是不与一道离开。优伶们低首蹑足,鱼贯而出,千无花站在最后面眼睛不住向四处扫,扫过知之最后停在知至身上。优伶都走尽了,千无花还倚着门框半天不出,见那些优伶走出了十几步才回过头来看着知至。
“你师父?”
二人皆惊。
“你忘了,你提到过,名号可能说”
“知至。”
“你随我来一步。”千无花深笑,意味颇深地看了知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