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泪如雨下 ...
-
落日熔金,阴阳逆转,明月高悬,清冷的光隐隐洒下,林中一片静谧,仿佛陷入沉睡。
断桥,流水淋淋,倒映着圆月,闪着细碎的波光。桥边,一人执伞而立,孤单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湖面上对影成双,蓝绿色衣衫的女子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这对她来说,似乎并不那么难耐。
时间并没有过去,昨天和今天都是一样的,她也还是一个人。
雨水轻轻地落下,敲击在伞面上溅开,消失在泥泞的土地中。晚风拂细雨,梅雨时节,这种突如其来却温婉轻柔的细碎风雨,很是常见。
可是不知为何,这场雨却让人觉得无端寂寞。
深夜,女子孤身一人,迎着风雨,走着泥泞的小道。素白的手撑着油纸伞,伞面已然有些陈旧,攀爬上青苔的痕迹。挂在伞骨上的,一只做工不甚精良的晴天娃娃,原本的洁白如雪已经因为这连天的阴雨而稍微泛黄,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像被定格在多年之前,随着女子的走动轻轻晃动着。
这是一间隐藏在山林间的小屋,看起来毫不起眼。庭院中干净整洁,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想必主人定然相当用心。
纤瘦的黑影落在门扉上,刚想推开门,忽然动作一顿,湛蓝的眼眸微微眯起。刹那间风雨大作,木门瞬间被狂风席卷开,发出嘭的一声。厅内的人乍然转身,就看到了已经击到自己眼前的雨珠。
当真是直面而来,刚才要是躲得慢一点......颜离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的侧脸,对上那双审视着自己的眼眸。
那个总是面带忧郁的江南女子,如今面无表情,眸中泛着凉意,毫不掩饰地审视。
颜离见过她......她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
白天的时候,她见过她,那时候她正朝着鲤鱼精所说的方向走去,最近的距离是过断桥。可是一看到断桥旁边站着的女人,她一下子就打消了这个心思,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绕道走,而她只是看着没有多作反应,却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
颜离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有妖气......原本来这个地方只为歇脚,没想到这个地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竟然是她。
颜离其实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正常人类的说辞和做法,可是现在......
就在颜离头脑风暴想着怎么把自己塑造成人畜无害的、单纯上门躲雨的路人形象的时候,还站在门口的女人自顾自地收起了雨伞,朝着她点点头,然后极其自然地转身,关上门。
关、上、了、门。
颜离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暗地里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自己是羊入虎口,而且还是自作虐的那种。
出乎意料的是,她完全忽视了她紧张不安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擦肩而过,“客人进来吧。”
后背几乎快要贴着墙壁的颜离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已然走入厅中的女人,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识相离开。只是没等她有动作,屋内就传来了一把声音,似乎与屋外飘零的风雨相融,如云似雾,“来吧,别淋到雨了。”
说了两次,肯定就不是开玩笑了,颜离只好听从。
可是当颜离端端正正地坐在客位之上,对面就坐着端庄温婉的女主人的时候,只好呆愣地接过一杯热好的姜汤,颜离还是觉得不真实。
雨女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断桥侧畔一身迷雾遮掩身上危险的气息,门前目光清冷甚至看着她的时候眼中也完全没有她的痕迹,现如今虽然不算热络,却也待客周到。
当真像是对待一个客人,而不是一个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
烛火明明灭灭,颜离敛息凝神。而雨女,眸中遍地烟雨,看不真切。
晚风带着凉意,雨女起身走去关窗户,蓝幽幽的眼眸被掩盖在眼睑之下,天边稍微泛蓝的月照应到她淡漠的脸上,无喜无悲。
颜离面上不显,摩挲着杯沿的指尖却渐渐收紧。
雨女转身朝着颜离走来,双手搭在身前,稍微点头示意,“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客人了,希望没有失礼。”
颜离赶忙放下手中的杯盏,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抢了先,语调不变,依旧带着主人大方宽厚的气度,“你也不用做多余的担心,你是我请进门的客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颜离有些惊讶,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没有做多余的解释,颜离在雨女不惊波澜的目光下站起身来,真正的、像一个客人一样的对主人行了一个礼,“多谢款待。”
雨女面色不变,转身离开,“明天就离开了,客人早点休息吧。”
颜离看着已然阖上的房门,再转眼看向厅中的木桌和几只椅子,觉得自己算是运气不错的了。遇到了一位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实际上心不错的妇人,只是不知道这明显有着两人痕迹的房屋中,为何现在只有一个人的呼吸了。
背对着紧闭的门扉,对上毫无人气的卧房,曾经的点点滴滴还历历在目,如今却......他那样热心的人,肯定也会好好招待无处可去的客人。雨女幽幽地长叹一声,神色有些暗淡。不论过去多久,踏进房门会想起他,清扫庭院会想起他,夜深人静会想起他,来了客人还是会想起他。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的柴米油盐,再也没有人向客人推荐赞赏然后一脸骄傲的了......今天这间房子的烟火再起,昔日种种皆如这风雨,日复一日地从来不曾忘却。能想起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开心的,可是......思念真的是没有极致的,还是会痛。
“相公,我们家来客人了,我好好招待了她,像你之前一样......”房中空无一人,她在对空气轻言细语。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清脆。
飘荡到房梁之上,颜离已经休息了。
在这山林之中的妖魔鬼怪,只要不是蠢的,都知道这个一直站在断桥边的女鬼不是好欺负的。是的,女鬼,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半点亏都没吃过。有些闻着她散发出来淡雅的妖气寻过去,自以为可以吞噬对方的妖怪,无一生还。
虽然称不上熟悉,但是住久了,对对方的来头也还是稍有耳闻的。
没有人知道她本来的名字,大家都叫她雨女。因为自从她开始出现在断桥的那一刻起,雨就再也没有停过。听说她原本有一个视她如珍如宝的丈夫,两人十分恩爱,因为女子身体不好,男人砸锅卖铁四处求药,最终卖掉了家里的房子,来到了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为她养身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人生活美满安逸,乐在其中.......直到有一天,她病情加重,男人毅然决然出海求药,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他死了。
只是自那以后,她就总是守在断桥边,一直望着那条路,一直等一直等。
可能真的会等到海枯石烂吧,大家都这么说。
她的痴情动人,但是绝对没有人会小看她。要知道,为了让丈夫回来后看到已经治愈好疾病的自己,那些挑衅的妖怪,都成了她的盘中餐。
而颜离......当然不是雨女大发慈悲。
早在之前雨女就见过她了,一个有点脏的女人在跟一个男人问路。虽然离得远但是她还是听到了,她对那个人说,“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然后,这个人做了她以往对其他妖怪做的事情,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颤抖。
这本是无可厚非,可是接下来的事情,确实让她有点惊讶。
那个女人方才汲取过来的活气,绝大部分都转而给了她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来的东西......一颗蛋,蓝色的。只是从上面的裂纹来看它已经没救了,而对于这种无用功,她还是坚持着,并且甘之如饴。
那种全副身心珍视的态度,似曾相识,好像......雨女从来都不觉得,被自己感动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隔天鸡鸣声气,天边破晓,森林中清新的空气伴随着新雨的气息,显得特别舒畅,是个出门的好天气。
雨女礼貌却不容拒绝地提出让她离开,颜离知道她大概又要去断桥边了......目光游弋,落在她手上这把已经稍显破旧的油纸伞上。
不待她说话,雨女手上一转,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却全部了然,“这是我丈夫为我做的伞,我不能借你。不过家里有一把旧的,你先拿去用吧。”
作者有话要说: 雨女小姐姐的主场,好在雨女后面走出来了!每次打架不斗鸡一被拎上来就一直下雨心疼,希望小姐姐后面也用那把伞遮遮阳,不要哭了么么哒!
里面的人妖恋好像都没有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