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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   齐凉二国,度量衡制迥异。凉人因袭旧制,测量长度,一掌之长为拃,一臂之长为尺。买卖牛马,往往折草度量腹围。斗升之数,亦各处不一。两国往来贸易,许多齐国商人便以此牟利,赚取差价。宇文彻记得听某侍从讲过,其父辛苦挖了一大篓贝母,最后却只换了两小斗粮食,还盛不满十碗,仅够全家人吃三日。如今这股歪风邪气竟然浸染吴地,宇文彻沉吟道,“这点,朕倒是没能想到。”
      谢渊道,“其实因为衡制不同引发争吵乃至斗殴,各地已非一宗两宗。但官吏一般将此作为民间普通矛盾,草草处理了事。广陵侯偶尔在街市走动,亲眼目睹过几桩。他对臣说,看起来只是鸡毛蒜皮,引出的事却不小。长此以往,民怨沸腾,必致祸端。”
      宇文彻道,“他倒是有心了。”
      谢渊道,“广陵侯去街上走动,可能是觉得新奇。他钓了许多鱼,还让小童拿去换李子酸梅玩耍。有一次便遇到广陵郡守刘劭之。”
      陈望之平日里的行动,宇文彻大多知晓,但用鱼换果子还是头回听说,想了想,道,“刘劭之,朕记得他。自荐为官,也是个读书人。”
      谢渊苦笑,“广陵侯很不喜欢刘劭之。刘劭之作为郡守,三番四次求见广陵侯,他闭门不见,推说身体不适,无法会客。”
      宇文彻冷哼道,“这件事朕听闻过——他就是看不顺眼广陵郡守。他肯定觉得,刘劭之是齐人,自荐做朕这个胡人的官,损了齐人的气节。”
      谢渊见宇文彻面色不愉,连忙道,“君上误会了!广陵侯不喜欢刘劭之,臣不好直接发问,便托了公主。公主去问,广陵侯说……”
      宇文彻道,“他就是这般喜怒无常的性子,有何可问的,问了也是白问。”等了片刻,又觉甚是无趣,干巴巴道,“你说,他为何不喜刘劭之?”
      谢渊道,“广陵侯认为,刘劭之虽然读过几年书,但书读、读进了……读进了狗肚子里……”
      宇文彻一愣,“什么意思?”
      谢渊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广陵侯原话就是这样讲的。刘劭之有次出巡,偶遇广陵侯。他不知道那是广陵侯,言语冲撞。”
      宇文彻道,“你这样一提,朕想起来了。”两个月前崔法元的飞书中提及,陈望之在外游玩,遇到刘劭之手下的小吏打人。“刘劭之读书读得死了些,以律行事,也算不得错处。”
      谢渊道,“广陵侯说,刘劭之无事找事,官不大,架子却十足。”
      宇文彻笑道,“他该不会因为同刘劭之吵了一架,就想着夺了刘劭之的官罢。所以觉得州郡县不妥,废去郡制,刘劭之自然就做不成郡守,他也就‘官报私仇’了!”
      谢渊摇了摇头,道,“广陵侯所言,臣以为甚有道理。我朝沿用齐制,州郡县三级,州可管辖郡县,郡可管辖县;但一州之内,郡县之数不定。就看泰州,仅江北地方,就有七郡十县,加广陵侯的封地,这十八处地方犬牙交错,大小官吏何以百千计。有好处了,一窝蜂争相去抢,该做事了,又互相推诿。故而人员虽多,事情却堆积如山。”一席话说进了宇文彻心里,便道,“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了。”
      谢渊吞吞吐吐,道,“君上,广陵侯他还有一句话……”
      宇文彻道,“说。”
      谢渊道,“他说,说‘好的学了就学了罢,坏处也学了十足’。”说完垂了眼皮,口中嗫喏,“广陵侯也非恶意,就……心直口快……”
      宇文彻道,“想来你是替他掩饰过了,他‘心直口快’,不是说朕‘沐猴而冠’,便是‘邯郸学步’罢。”
      谢渊道,“没有没有,他也是随口提一句罢了。”
      宇文彻沉默半晌,攥起手,指尖触到掌心疤痕,低声道,“他还讲过什么?”
      谢渊绞尽脑汁,总算想起几件琐碎小事,诸如“天气尚可”、“蛙鸣烦躁”、“海棠没有香气”之类,宇文彻听后,轻轻叹了口气,只说,“罢了罢了。”

      送谢渊北上之后,宇文彻独自来到万寿宫。
      宫阙如故。梁间燕子往来忙碌,依稀旧时光景。
      人去楼空,只有几个宫女内监还在。有名眼熟的,宇文彻唤过来,皱眉道,“朕记得你,你叫阿耶,是不是?”
      阿耶忙道,“奴是阿耶。”
      “朕记得……”宇文彻望着那个燕巢,“以前,他经常坐在这里看燕子,是不是?”
      阿耶立时会意,小心翼翼道,“是了,殿下他几乎每日都来看燕子。有时也看看喜鹊什么的。”
      “他除了看燕子,看喜鹊,还做什么?”
      阿耶结巴道,“就是看看……看看燕子,喜鹊,还有柳林里的黄鹂鸟。”
      宇文彻点点头,“你瞧着他看燕子的模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阿耶一时犹豫,宇文彻道,“你看到什么,就告诉朕,不必害怕。”
      “殿下……不高兴罢。”阿耶绞动手指,“奴说错了,也许是高兴。要是不高兴,怎么会总来看燕子呢?”
      “这燕子有什么可看的?”宇文彻自言自语。他陪月奴看过几次,委实不解。陈望之似乎很担心这窝燕子。可是去年的燕子今年飞了回来,那个担心雏燕的月奴却已经离开了。
      “可能燕子会飞,有意思,殿下才看了又看。”阿耶道。
      宇文彻嗯了声。燕子么,哪里的燕子不是燕子?他捶了捶腿,想着要不要再忍气吞声一回,封赏高琨,图个皆大欢喜。然而,才不到半个月,谢渊尚未到玉门关,泰州那边传来消息,气得宇文彻拍案而起,将手中朱笔扔了出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陈望之当街杀死一人。“长进了,人也杀了,下一次是不是就举兵造反来杀朕了!”宇文彻咆哮,“把他关起来,依律制裁!”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都不用输入标题的呀……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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