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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剑光清啸九天-5 ...

  •   穆府很好找,就坐落在城南一处颇为僻静却环境优美的所在,但是只要看看周围的景物,就能很简单地判断出来这僻静并不是自然形成的现象。

      不过世家豪门挑最好的地方划地开府,本来也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沈悠出门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渐渐地热闹起来,他一路行来途中,各种早点摊子已经开始招呼客人,食物的香气被裹在乳白色的晨雾之中,散得很开,连他这个早已不食五谷的化外之人都颇觉腹中馋虫蠢蠢欲动。

      偶尔沾点烟火气,其实也不是多坏的选择。

      沈悠一向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也没那许多讲究,他索性就在一家很是热闹的摊子前面买了五只包子,还打了两碗热腾腾的羊汤,准备带一碗汤和两个包子回去给小师弟吃。

      那小子每天吃饭都跟饿极了的狼崽子似的,一开始还拘谨,后来跟师兄熟悉起来之后,本性就完全暴露无遗,常常还没见怎么动,远超沈悠预计他饭量的食物就已经都消失在了肚子里。

      然后他就毫不避讳地坐在那摊子提供的简单桌椅上,开始一口一口地喝汤。

      那滋味儿确实挺鲜美,有些他在山上时不论用多肉质鲜嫩的灵兽都做不出的美味,凡人们每天操心之事不过衣食住行,于此一道上倒比他们要领先了许多。

      当然,修真界专门研究烹饪酿酒等事务的人也不是没有——甚至还颇多,许多于修炼一道上有些天赋却悟性不强的人,会选择用自己的能力钻研出更多享乐的法子,一方面满足自己的口舌之需,另一方面也可跟其他人换取不菲的报酬。

      在许多名门大派和修仙世家之中,一个能力出众的仙厨,有时候能够获得与堂堂心动期修士等同的待遇。

      这已经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达到的境界了。

      不过苍然剑派多是剑修,讲究的就是一个坚毅刻苦、清心寡欲,因此派中并没有什么娱乐方面的设施存在,门下弟子想要放松一下,往往还得御剑飞上不远的距离,到其他经济繁荣的地方去。

      至于像沈悠这类每天沉浸在修炼中的人,其生活的浮躁乏味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现在身处这凡间集市上,连心都好像忽然变得活络起来,他慢条斯理地把一大碗汤喝完,刚好包子也蒸好了,便用油纸包起来,又用手端着另一碗汤扬长而去。

      苍然剑派大师兄就是这么随心所欲,他转过街角便把给师弟带的汤和包子放进乾坤袋,殊不知方才坐着的小摊儿已经炸开了锅。

      这些凡俗中人哪里见过如此姿容出众的青年才俊,刚刚人还坐着的时候没一个人敢吭气儿的,现在正主走了,反倒沸反盈天地议论起来。

      有的猜他是京城里来的王孙公子,有的猜是这段时间穆府接待的贵客——不对,如果是穆府贵客的话,又怎么可能自己来这街边吃早餐呢?

      啧,那一身溜光水滑的皮裘,看上去简直在自动发光,真不知是什么珍禽异兽的皮毛,又要用多少银子才能买到,就连穆府里那些贵人们,都没见穿过如此漂亮的衣裳呢。

      总之,大伙儿在议论纷纷中吃完了自己的早饭,便招呼一声各自散去,准备在工作中添油加醋地把早上这颇不一般的经历讲给其他人听了。

      不过这一切都与沈悠没多大关系——哪怕是在修真的世界里,他也从来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套着的那些光环,实际上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还是他出众的容貌气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一定理不管是在凡间界还是修真界,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对于关注早就习惯了,也早学会对旁人的议论不做理睬,早上要不是想从那些城门卒口中知道些这城里最近发生的事儿,他也不至于有闲心去听他们聊天。

      他现在正一边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左顾右盼地逛街,不过虽然走走停停,大致的方向还是往城南穆家那儿走的。

      虽然不在意路人的指指点点,但为了避免麻烦,沈悠还是用一道专门隐藏修为的法诀收敛了身上过于飘渺的气质,他拐过一个街角,再出现的时候已经看上去像是个普通的俊秀公子了。

      即使还是由于容貌而引人注意,却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到了几乎要引起骚乱的地步。

      他很少下山到凡间来,就算来也常常是驾着飞剑来去无踪,少有这样深入体验的时候,如今只是想松散松散外加了解些情报,没想到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可休闲时光总是短暂的,他现在越是不想惹麻烦上身,麻烦就越紧盯着他往上靠。

      不过……沈悠抬头看了看“麻烦”的面孔,又注意听了一下周围的对话,满意地发现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麻烦”长得十分明媚,堪称娇艳可人,但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她的行为举止,再看看那漂亮的杏眼里浑浊而跋扈的情绪,就知道这外表美丽的少女其实有多不可恭维了。

      方才沈悠走得好好的,就忽然被这么一位撞到了怀里,这也就罢了,对方撞掉了他的最后半个包子也不道歉不说,居然还大惊小怪地对他横加指责起来。

      “你走路长不长眼睛啊!这么宽的路都能和我撞到一起……弄脏了本小姐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沈悠其实很纳闷儿,有些人是怎么做到这样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的,而更令他困惑的是,虽然将外放的气势完全收了回去,可光凭自己这身打扮,也怎么都不像是赔不起区区一身衣服的样子吧。

      这姑娘到底是观察能力有问题,还是专门上来找茬儿?

      “你看看你看看,这儿的布料都被你弄油了!还不跟我回府去,咱们可得好好算算这笔帐!”

      哦,确定了,是专门找茬儿来着。

      沈悠有些啼笑皆非,他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这招使得未免太拙劣,要不是自己正好想进穆府去看看,却苦于没有门路大大方方地进,换了哪一个人能就这么跟她走啊?

      而且既然这段时间有仙长住在穆家,家主难道都不会叮嘱儿女们注意收敛吗?

      还是说……因为有那位“祖奶奶”在,他们确定不论如何都能顺利把优秀的子弟送入仙门,才表现得如此肆无忌惮、张扬跋扈?

      他却不准备就这么简单地顺了对方的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知姑娘这身衣服所值多少?在下照价赔偿就是,至于府上——就不便叨扰了吧。”

      “那怎么行,”姑娘翻了个白眼儿,上来就要拽他,“少废话,快跟姑奶奶走!”

      “唉,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几个了,这穆大小姐抢这么多俊秀男人进府能干嘛呢……”

      “谁知道,快小声点儿吧,穆家的事儿也敢当面议论,不想活啦?”

      “不就是说说……”

      沈悠放松了身上的力道,被那看起来娇小的少女扯得一踉跄,他侧耳听了听街边人群喃喃着的对话,对这愈发显得诡异的穆家也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仙门招收弟子其实也不只是看根骨的,其品行家世都要接受考察——不然天赋再高,日后教出来一个霍乱天下本领高强的魔头,那可是谁都负不起的责任。

      这穆家不管是在小师弟口中,还是在现实中看来,都实在算不得什么良善人家,更不必说高尚了。

      到底是哪个宗门竟能接受他家子弟进入,还总是来此招收门徒呢?

      脑子里转着这些疑问,他外表却是半点都没显示出来,只装作被冒犯的样子狠狠皱眉甩了甩袖子:“请姑娘自重!在下也不是身份低微之人,可容你随意欺压折辱。”

      “哼,”少女气得哼笑一声,忽然对着左右随从大喊起来,“都愣着干嘛,你们是猪吗,还不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姑奶奶押回府里去!”

      “是!”那些青壮男子轰然应是,一个个没有半点犹豫就朝着沈悠围上来。

      “喂,你们到底想干嘛!”沈悠佯作愤怒却无力地挣动着,“你们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

      没等他说完,就有人在他后颈上狠狠切了一掌,方才还奋力挣扎的青年一下子软下去,被其中一个人一把捞在怀中。

      少女意料之中地看着这样的局面,得意地在昏迷的人脸上拍一拍,便浩浩荡荡地领着一众随从往府里走去。

      围观群众赶紧让出一条宽阔的道儿来,他们对这样的景象几乎已经要习惯了,并不是没人心生愤慨,只是在穆家庞大的势力阴影下,没人敢贸然出头去找不痛快。

      在这北沙城,甚至是在禹夏国之中,穆家想要无声无息地弄死一个人,简直比捏死一直蝼蚁还要简单。

      至于装晕的沈悠,他一直放松地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身体机能压到最低限度,但神识却还是自由的,能够在一路上观察穆府里各处布置。

      刚才和那些“随从”们的接触让他暗暗心惊,虽然不明显,但那些男人身体里竟然都有着一丝极为微弱的真元!

      也就是说,他们初步迈入了修真的大门——虽然在修真世界里,他们那种程度的真元顶多只能跟一只契兔相当,但在这凡界当中,已经可以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穆府很大,回廊曲折蜿蜒,到处有珍稀的植被郁郁葱葱,少女进府后直接吩咐下人们把沈悠带去后院,然后自己就换上了衣服乖巧的面孔,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沈悠由着他们闹腾,他索性把神识也沉浸下来,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路人的话来说,这早不是他们第一次当街抢人了,而且似乎还只挑着俊俏男人抢——这听起来,实在很像是某些走邪道的宗门会做出的事。

      难道说,穆府依附的那个所谓仙宗,其实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而是靠吸人阳气来练功的?

      他在之前倒没有想过这种状况,可现在回想起来,各种迹象与这个猜测都有相符之处……

      他倒是没想着分离出神识跟着那少女看看府中到底是什么状况,一来他也想知道前日被抓来的那些青年男子都被困在何处,二来……既然他现在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幕后主使便肯定会在他们面前露面。

      何必自己再去劳心劳力呢。

      那些人把他扔到后院一间房子里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也没做什么防御措施。

      “兄台?你……你没事吧?”

      沈悠睁开眼睛,就见一个长相颇秀美贵气的青年正蹲坐在自己身边,脸上神情很是担忧:“你这是……反抗他们了吗?”

      “若不然呢?”演戏上瘾的大师兄摸着后脑挣扎着坐起来,脸上的表情极为愤愤,“难不成还束手就擒么?”

      那青年脸色一黯,自嘲道:“还能如何呢……论权势,穆府在禹夏一手遮天,况且又是在他们大本营的北沙城,更是肆无忌惮;论武力,我二三十个精壮的家丁都抵挡不过她那随从一招一式……”

      “是啊,”又是一道苦涩的声音在这青年身后响起,“也不知他们是想干嘛……我现在只盼着他们要做的事早些做完,还能留得一条命回家去。”

      沈悠神情凝重起来,他已经看见这偌大的一屋子里少说也有十七八个年轻男人,个个都是神情颓丧,有气无力的样子,在他身边说话的这个还算是好的,其余有些双目呆滞,显然是在这里被关了不短的时间了。

      ……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恐怕这一屋子的人都不会再有命走出穆府大门去。

      他站起身来,去查看看上去守备松懈的大门。

      “没用的,”刚才那个华服青年提醒他,“他们不知施了什么妖术,这门明明没上锁,却怎么都推不开。”

      沈悠已经发现了,他的手掌贴在门上,感到有隐隐的推拒之力一波一波涌上来,那是一种颇为邪肆肮脏的真元,与他身体里纯正而浩瀚的真元相触之下,不消片刻就融化得无影无踪。

      门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自动开了。

      那些被关着的青年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忽然洞开的房门,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像做梦一样,好半晌才爆发出绝境逢生的欢呼。

      “天呐,怎么会!”

      “这是怎么做到的,之前我们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没办法让门打开哪怕是一条小缝啊!”

      沈悠摆摆手:“快出去吧,这确实是邪术,不知要拿你们练什么邪门儿的功夫,我先护送你们出去,之后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年轻人们面上的神色堪称欣喜若狂,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华服青年一脸激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地面向他问道:“这这……您难道是……神仙吗?!”

      沈悠被他逗得轻笑一声:“我?我可不是,不过是个有些能力的修士罢了,可当不得这敬称。”

      “那也是仙长啊,”那华服青年急急一揖到地,“多谢仙长搭救,日后襄城沈家必有重谢!”

      他身后的其他人也连忙拜谢起来,沈悠赶紧哭笑不得地释放了一道真元将他们托住:“这是干什么,现在时间紧急就不用这些虚礼了,快跟我走。”

      众人都兴奋地点点头,互相扶持着跟在他身后。

      沈悠此来其实本来只想扮作一个凡界的富家公子,直接跟穆云的父亲交涉,不管是买卖也好收养也好,把师弟的尘缘关系彻底斩断。

      所以他才把师弟一个人留在客栈——穆云表现得实在是太抗拒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打算让他和那些所谓的“家人”再见面。

      除此之外,他本来也不打算对穆家人做什么,如果他们只是待师弟不好,那日后师弟修炼有成,他们也自有果报,可若自己因此伤害了这家人,却可能会把报应一下子转移到师弟身上去。

      可现在情形却又是不同了,如今看来,这穆府似乎与邪修一类有联系,更是替他们做着什么为祸乡里的事情,哪怕只是作为玄门首徒,他也不能对这事儿坐视不管。

      只是……如果让人知道师弟出身这样的家庭,恐怕他拜入苍然门下,却要多费许多周折了。

      不过师尊和师门的地位放在那里,只要他们认定师弟的品行并无问题,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不长眼的跳出来横加指责。

      哼,护短可是他们苍然一脉相承的传统!

      “您……仙长……!”他正在那里想这些琐事,就听见那群被掳来的青年们一片惊呼,面色惨白地看向前方。

      沈悠抬起头来,正看见方才那少女柳眉倒竖,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们,她旁边有一长相更是娇媚美艳的妙龄少妇,穿着薄薄的白色纱衣,身姿婀娜、行止风骚,只是站在那里便有着让男人沉醉的魔力。

      ……妖女!

      可真是不巧,没想到正主这么快便现身了。

      那少妇显然就是传言中的“祖奶奶”了,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一群如同惊弓之鸟的男人,转向沈悠媚笑道:“不知是哪位道友?误将公子当作那凡人蠢物是奴家的不是,可请公子高抬贵手,与我合欢宗行个方便?”

      她倒是谨慎,虽然看不出面前这俊俏郎君的真实实力,可到底同时修道之人,与这些凡间蠢物还是不同的,就算以自己的实力能把他擒下,可修界关系同样是各种错综复杂,谁知道这小子背后会不会有什么有联系的厉害高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与同道中人轻易树敌,总是没错的。

      沈悠微微皱了皱眉,原来是合欢宗啊……

      没想到这穆府背后竟有这样大的来头,合欢宗虽然行事淫|邪。为正道所不耻,但门下本领却甚是高强,堪称□□第一大宗门。

      再加上其门下男女弟子皆是妖娆可人、姿容俊丽,在修真界中倒不像其他邪宗那样人人喊打。

      毕竟男|欢|女|爱也算是正常,许多不必守元阳且本领高强的正道修士,也时常挺乐意与其弟子一度春宵,行那互有裨益的双|修之事。

      不过剑修大多行事清高、清心寡欲,因此苍然剑派是正道有名对合欢宗不屑一顾的大宗门,门下剑修们见到合欢弟子通常与见到普通的邪修没有两样,从来不曾“怜香惜玉”。

      所以,对两个宗门来说,绝对是互看对方不顺眼的,只不过苍然剑派家大业大,身为正道魁首要操心的东西多了去,只不过是把合欢宗作为一个普通的邪修门派来看,而合欢宗那边,却是对永远不买他们账的苍然恨之入骨。

      沈悠轻笑了一下:“在下恐怕要冒犯了,这些凡人归家心切,恐怕做不得你修炼的消耗性|道具。”

      “瞧您说的,”那女修笑起来花枝乱颤,“怎么能要了他们的性命呢,只不过想取些元阳,让大伙儿都快活快活罢了。”

      沈悠的脸冷若冰霜:“休得狡言诡辩,这些凡人若被你采补,哪里还有命在!”

      “哼,”见说他不通,那女子终于俏脸一冷,不由分说便攻过来,“小小修士,也敢在姑奶奶面前放肆!若不是见你这皮囊还看的过眼,哪轮得你说这许多废话!”

      沈悠之前早把身上的气势都收起来,若不是超出他三个大境界以上,便都看不出他实力的深浅。

      这女子不过小小融合初期的实力,虽然在年轻一代的弟子中间也算是不错了,但与沈悠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她当然不能看出面前这个青年比自己高得多的修为。

      况且沈悠现在神气内敛,整个人显得朴实无华,除了相貌确实无法改变之外,整个人的气质和平时已是天差地别,看起来不过是凡俗之间稍有神通的富贵王侯,自然不被那女子放在眼中。

      她使的是一套“鬼影迷踪”的步法,行动起来轨迹飘忽不定,周身更是鬼影重重,让受攻击者无法判断出她真身所在何处。

      这在她们宗门里也算是颇为高级的法诀了,若不是最近她正有幸讨得少宗主欢心,可没资格学到如此等级的东西

      “仙长!”躲在沈悠身后的年轻人们见状都惊呼起来,他们何曾见过这女子这般鬼魅一般的攻击方式——那在凡人看起来真是如同仙家法术一般了,那个救他们出来的俊美青年能抵挡得住吗?

      这种小儿科的攻击在沈悠眼中看着自然是奇慢无比,他冷哼一声,似闲庭信步一般往侧边一躲,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捏诀在身前划过一个奇妙的圆弧,便见那方才还飘忽不定的十几条白影便在瞬间消失,中间的真身好像陷进了泥潭一样,被束缚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小小邪修,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沈悠眉头微微一挑,将那女子方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送还回去,同时右手一抓一伸,那女子便惊呼一声被他隔空拉到近前来,仍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动弹不得。

      他一瞬间神气外放,那一身圆融如意的气势重又回到了身上,凡人虽看不出太大的不同,面前这个同为修士的女子却瞬间便能感觉到他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的修为。

      该死的,刚才若也是这样,就是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位前辈面前大放厥词啊!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死亡的阴影一下子像张开翅膀的梦魇马一样覆盖上来,她的身体开始不住地细细颤抖,两排洁白的牙齿不受控制地相互磕碰着。

      “前、前辈……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就……饶了晚辈这一回吧!”

      “饶了你?”沈悠淡淡一笑,“这里这么多将要被你害死的人,他们若向你求饶,你会饶了他们吗?若我没有这份本事,你会饶了我吗?”

      女子绝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她还不至于自取其辱地回答对方说自己会放了那些人——这话太荒诞无稽了,就是初出江湖的菜鸟都不可能相信她。

      况且看面前这白衣人的样子,虽然飘渺出尘得很,却一点都不像是初初下山一无所知的新手。

      “走。”沈悠冲着身后已经看傻的一群人挥挥手,就那么控制着白衣女子站在庭院正中,周围里外三圈围着的护卫们眼睁睁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多……多谢仙长搭救!”

      那些青年们大喜过望——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和自己等人一样是被“抓回来”的年轻人居然有这般厉害的功夫,连穆府地位最高的那老妖怪都不是对手!

      这么想来,这位仙长肯定是故意被抓进来,解救他们这些人,然后借机降妖除魔的吧!

      那些青年一瞬间怀着崇敬的心情作鸟兽散,只有走在最后的那个华服青年犹自不放心,战战兢兢地凑上来:“仙……仙长,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沈悠对他温和一笑,他对这个温润知礼且算得上临危不乱的年轻人很有好感,便冲他点点头,“这里的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跟他们还有其他事情要谈,你们先走吧。”

      “仙长,”那年轻人眼睛有些湿润,竟扑通一下跪下来向他行了大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仙长留下名姓,日后若有机会……”

      “不必了,”沈悠摇摇头,“我不常在这尘世行走,你们凡尘富贵对我来说也没多大意义,快回家去吧,家里人一定很着急。”

      “可是……”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对面那个清俊高贵的仙人无奈地摇摇头,冲他做了一个手势,他便脑子里一晕,再清醒过来时,周身已经换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

      “少爷……是大少爷回来了!?”

      还没回过神,便听见旁边有难抑激动的声音大喊起来,周身顿时被几条精壮的汉子挤得密不透风,各个看着自己几乎要喜极而泣。

      “大少爷,您是怎么从那魔窟里逃出来的啊……”为首那铁塔一般的大汉哭得“梨花带雨”,拉着他的手紧紧不松开,“我们等了这些天,都快绝望了,老爷那边收到了信息,刚下决心要去本家求救呢!”

      那青年一惊,连忙道:“我们与本家都差出多少代的血脉了,父亲怎么敢贸然上门去……”

      “老爷能怎么办啊……”另一人哭丧着脸道,“总不能看着大少爷被那妖女伤了性命,也对这件事儿放任不管吧……”

      “就说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

      “是有位好心的仙长救了我们的,”说起这个,那青年又忍不住出了片刻的神,却是不欲多说,反而着急起另一件事来,“快快快,快去加急给老爷送信,既然没事儿了,可别去拿这点小事触了本家的霉头!”

      “怎么能说是小事……”

      “快去啊!”

      这边的一片兵荒马乱且按下不表,说回在穆府僵持的沈悠和合欢宗的那女弟子。

      沈悠就那么悠然自得地禁锢着人家的行动,知道所有的年轻人都跑远了,才把目光收回来,放在那女子脸上,一片气定神闲。

      “前……辈?”那女子赔笑道,“您看,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们离开就放过你了?”沈悠似笑非笑,“方才我开门时就注意到了,你那真元里血气甚重,这些年还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凡人,才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我说得可对?”

      女子咬了咬下唇,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没敢吭声。

      沈悠说得一点儿没错,即使是在合欢宗里,她走的也是最血腥的那条路子,因为开始练功时找不到足够强大的修士,又不耐烦一步一步靠自己往上修炼,便专在人间找些俊秀男子吸光元阳,以那些血气来使自己的真元飞速增长。

      穆家就是专为她提供这些肉鼎的地方,她每隔几年总要回来一趟,那是穆家便会把一直以来搜集到的附和要求的人交给她,来换取一些实实在在的仙家好处。

      其实沈悠这次也是赶了个巧,这女子去年才刚回来过,这次却是因为爬上了少宗主的床,得以代表宗门出来招收弟子。因此穆家并没有积累下足够的肉鼎供她享用,才沦落到直接当街抓人的地步,没想到一抓就抓出沈悠这么个大人物来。

      沈悠丝毫不为所动,又放下她不在搭理,转而去看周边的情况。

      ——明明院子里挤满了人,可除了正中心的他和那合欢宗女修之外,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于是便营造出一种极为诡异的静谧氛围来。

      沈悠错眼一瞟,看到围观群众似乎又增多了不少——其中那个一身华服,虽满眼邪光但还是精神抖擞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小师弟的父亲,那位传言中的穆府主人了吧?

      他颇为嫌恶地打量了那人几眼,果然从他面相上勉强找出几处与穆云相似的地方,只是两人气质眼神相差实在太大,粗粗看去便知除血缘外并无一点可堪联系的存在。

      此时那人正一脸惶恐地看着家族的“保护伞”被毫无还手之力地捏在另一个人手里,两股战战几乎要摔倒在地。

      正在这样僵持的时刻,前院却忽然喧哗起来。

      “让我进去!你们把他怎么了?!让开!”

      穆府比较强的战斗力基本上都聚集在这个院子里了,前院里不过是些丫鬟仆役之类的下人,再加上闯门的孩子有一副他们都熟悉的面孔——虽然奇怪这小子消失了几个月怎么却又忽然出现了,看上去还精神了许多——所以没过多久,便听那喧哗一路往这边来,最后随着“砰”的一声,院门被狠狠地撞开了。

      穆云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在这大冷的天儿里额头上全是汗湿,那双通红的眼睛来回搜寻着,知道瞧见沈悠的时候,才愣了愣,之后奇迹般地温顺下来。

      他没有出声喊人,只是在那里站着,带着点儿委屈紧紧盯着师兄,好像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人便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沈悠被他看得不免有些愧疚,他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敏感,他这才出来不到半天功夫,居然就被正主堵在了这里。

      而且……从小师弟之前的那些表现,不难看出来他对这个家有多痛恨,可现在为了自己,他竟又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他叹了口气,想赶紧了结了手上的这些麻烦事,带小师弟回到他们与世无争的剑意峰上去,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穆老爷正巧站在门边,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此时见这个从小就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小儿子忽然闯进来,怒火便一下子爆发了。

      他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想抬脚去踹穆云:“这儿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冒犯了仙长大驾,我先替他老人家打死你这不长眼的……!”

      然而穆云对他的怒骂连一丝目光都没给予,只顾定定地看着场地中间,脸上的那副表情在穆老爷看来,无疑叫做挑衅。

      他怒火更胜,腿上更增了几分力道,恨不得这一脚踢下去,这讨债鬼直接就在这儿断气才好。

      无能的人总喜欢在比他们更弱小的人或物身上发泄情绪,这位穆老爷,毫无疑问正是其中翘楚。

      这个隐形人一样的孩子从前从不会对他做出反抗,总是努力地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其结果很能说明问题——这几个月来,穆老爷压根儿不知道家里少了个人。

      他院子里洒扫的仆役换了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关注呢。

      可这一脚终究没有踹下去。

      穆老爷忽然以一种可笑的姿势定在了原地,状况与中央那位“祖奶奶”如出一辙,他恐惧地尽量把眼睛往沈悠那里瞟去,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位强大无匹的仙长。

      沈悠无奈地叹了一声,对穆云说话的时候却柔和下来:“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躲呢,难道我一直是这么教你的不成?”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尤其是那几位欺负、谋害过穆云的主人家,一下子都变得惨无人色。

      设计把这弟弟骗到森林里,又引来赤炎狐的那位少爷,更是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很快便有一股让人闻之欲呕的腥臊气味散了出来,可他周围的人却无一个露出嫌弃的神色,每个人都在拼命地给自己找出能在这位仙长手下生存的理由。

      穆云轻蔑地瞧瞧这些人,冲他师兄莞尔一笑:“不是您说过的吗,这次回来,不会让他们再欺负我的。”

      沈悠挥了挥袖子,把他也拉到自己身边来,顺手又把穆家在场表现得最为恐惧的那几人捆作一团,指着他们柔声道:“这些人勾结魔修、残害生灵,本来各个都已经是罪无可恕的了,只要你与他们毫不相干,我自然可以除魔卫道,将这一府魑魅魍魉清除个干净。”

      “不必担心因果的事,他们如此作为,正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你只要不亲自动手,他们的死活都与你再无相关。”

      穆云缓缓地抬起眼来,小脸上面无表情,语气轻描淡写地好像问师兄晚上吃不吃云片糕:“既然这样,那就都杀了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一万字!感觉身体被掏空!
    快!夸!夸!我!orz
    统一说一下,窝没打算完结啊,这个世界是文章差不多到达一半的标志嘿嘿嘿~
    呃,另外好担心会不会有姑娘觉得穆师弟太狠,但一来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良善的角色,二来这些人跟他真的没有一丝半丝的感情在。
    首先师弟的娘亲就是被这些人练邪功害死的,然后他的成长过程当中也是受尽欺凌——那可不是每天打一顿就完了的事儿,这种让人郁闷的东西我不想多写……总之他们很过分很过分就是了。最后还弄那么厉害的魔兽要把他置于死地,要不是师尊路过小师弟绝对是十死无生且思想极为凄惨的节奏……这就可以想象平时受到的是什么对待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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