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SISIMO

9、第九章

　　听着阿凌又强调了一遍，龙彦在无奈的同时也有些心酸，这孩子还是有些心结的吧。
　　“我不准备让你当我的死士。”龙彦说。
　　阿凌瞪大眼睛，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龙彦柔声道：“我自己就够强了，并不需要死士，我身边这些人也是，我强到可以去保护他们。阿凌，我不需要你来当我的死士。”
　　“那……”那我还有什么用处呢？
　　“阿凌，你当我的——”龙彦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占肖凌太大的便宜，让阿凌当自己养子的话，回头差不多也就是肖凌叫过自己爸，感觉耻感太重了，“弟子吧，你可以叫我先生。”
　　“弟子？”
　　“是啊，我想收一个弟子，所以以后阿凌你便跟着我学习。”
　　阿凌怔怔地看着龙彦，想不到会是这种答案。
　　然后，他郑重地跪倒在地，给龙彦行了一礼，“阿凌见过先生。”
　　尽管心中他仍然暗自决定若是主人有需要，他自然可以为他去死。

　　对于司锦来说，这时节实在不算太美好。这会儿正值深秋，那庄中居然还有杏花开放本来就不符合实际，原该是春天开放的花，怎会在这种天气里还开得绚烂？
　　天气越来越冷，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自从进入山谷之后，庄内主人没有再管过他们，这几天还比较容易打到猎物，若是入了冬，怕是他们的食物都成问题，更令她忧心的是他们的衣服不够保暖，猎物的皮毛不够，怕是有些士兵无法挺过这个冬天。
　　司锦一直试图和庄内主人交涉，但他却没有什么同她说话的意思。

　　人类的求生能力总是惊人的，司锦为了尽可能多得保住他们姜国仅剩的一点力量，在很短的时间内令人搭建起了一小排简陋的木屋，本来为了有更多的田地，他们就被要求砍掉那片小树林，那些木料堆积起来，她要求士兵们搭建木屋的时候庄内毫无反应，她才放开了手脚去做。
　　当然，在龙彦看来，那不过是一些简陋的木棚子，御寒能力十分低下，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冻死他们，不然谁来给他种地？
　　“三太子，您也也对那些凡人太好了。”老龟对他总是不吝于赞美。
　　龙彦挑起眉，“我只是想要省去一些麻烦。”
　　于是等第二天司锦在温暖的屋内醒来，骤然发现他们搭建起的简陋木屋成了一长排精巧结实的木质小楼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仅仅是她，跟着她来的那些姜国将士走出来，都是一脸愕然的模样。
　　“公子，这到底是……”大胡子将军皱着眉道。
　　司锦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美轮美奂的庄子。
　　不多时，庄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着深青色锦裘的老头儿，他走路的速度很慢，眯着眼的模样看着有些懒洋洋的。不等他走近，司锦就认出了此人是那日跟在这庄园主人身边的老仆。
　　难道此间主人终于同意见她了？不知为何，司锦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她不安地捋了一下头发，想着自己此时定然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

　　当然，这种紧张不安不是因为她对这次会面有什么期待，即便那位确实是她生平未见的俊美男子。如果可以，她并不想与那位掌握着他们命运的男人见面，这种紧张里非但没有半点绮思，若真要找一个形容，不如说是心怀恐惧。
　　可是司锦不能退，她的身后是信任她的一百姜国将士，初时那三千人随着她到这附近的临江城，如今只剩下一百零七人，他们的袍泽战友都已经死在了守城一战中，不管如何，她也要保住剩下这些将士的性命。
　　这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她并不宽厚的双肩上，她却一定要将之挑起来。

　　“随我来。”那亲自来找她的老仆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
　　司锦往前一步，她身后两人立刻跟了上来，“公子！”
　　老龟那双精明的小眼睛看了一眼那两人，“都来吧。”
　　不论是司锦还是那两人都松了口气。大胡子将军名叫余坚，乃是姜国有名的大将军。另一人却是司锦的护卫褒环，她虽是女子，却从小力大无穷，八岁就跟在司锦身边，也是司锦最信任的近侍。
　　逃到此处的除了一百零七将士之外，就是司锦、褒环和司锦的四名侍女，她们沉默地替那些将士浆洗缝补衣服，采摘野果准备食物，那些胆小怕事的懦弱侍女早就死在这逃亡途中，能跟着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坚韧的好女子。

　　因为是第一次即将踏入那扇朱红大门，连一向勇敢的余坚都感到了一丝畏惧。
　　那老仆走得很慢，他们只能跟着他，慢慢地往前走，门开之后，两个美貌俏丽的少女嬉笑着迎上来，她们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裙裳，浅烟霞色的长披，耳上垂着圆润的珍珠，头上甚至戴着雕花红翡冠和嵌宝金玉梳，如此明辉灿烂简直让司锦不敢直视。作为姜国公主，她也曾锦衣玉食，却从未有过这样美丽精致的首饰。
　　“归爷爷，公子叫他们来做什么呀？”
　　“是冰溪、冰湖啊。”老龟笑眯眯的，“你们整日这样玩耍，公子让你们照顾的灵田如何了？”
　　那冰溪翘起嘴来，“我们姐妹本就不擅长做这些。”
　　“既然公子下了令，你们自然是要做的。”
　　老龟唬起脸来，那姐妹就笑着跑走了。
　　司锦简直不敢相信穿着这样奢华的两个少女，居然只是这庄中的两个侍女！

　　然而接下来所见证实了她的想法，来往穿梭的皆是这般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个个姿容秀丽仪表不凡，且这庄中处处有景令人目不暇接，连脚下所踩青石都雕刻着极尽精美的花纹，更别说那些令人惊艳的亭台楼阁、疏影花间、小桥流水了。
　　有不少人会停下来和这老仆打招呼，司锦的神色越来越郑重，看来这老仆在这庄子里极有地位。

　　穿过厅堂，拐过回廊，这里大到让司锦觉得有些晕头转向，院子里飘来淡淡的花香，走在其间甚至分辨不出真正的季节，这边一角春暖花开，那边又有荷塘夏色，有一角甚至有果树结着硕果——
　　这几乎是全然不可能同时出现的景象！

　　最终他们停住脚步的地方是一个疏阔的厅堂前，这厅堂建于水上，一面无墙三面大窗采光极佳，无墙那一面挂着一层纱帘，这纱帘不知是用何等材质所制，薄如蝉翼如若无物，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薄纱上绣着精致的绣画，朦朦胧胧好似那泼墨山水写意晕染。这纱帘下系大颗明珠一直垂到水中，那明珠盈盈似有微光，映着水色波澜，美得司锦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形容。
　　事实上这纱帘下坠的皆是夜明珠，若是晚间看来，便似这厅堂前安了一排地灯，光晕映水，让他能找到些很久以前熟悉的夜景感，很得龙彦的欢心。
　　在司锦的眼里，却只看到这份雅致下的豪奢。
　　“公子，人带到了。”老龟开口。
　　司锦根本不敢将鞋子踩上那光可鉴人的地面，两个美貌绝伦的少女挑起纱帘走了出来，给他们三人套上干净棉布所制的鞋套，才引着他们往里走去。

　　光洁的地板用的是整块宛如白玉的巨石铺就，中间又铺着雪白的皮毛毯子，一张漆器桌子上摆放着碧玉棋盘，两个漆器棋罐，所有的棋子皆是用白玉和墨晶所制，整个画面里呈现出来的只有白、黑、碧三种颜色，包括那墙上挂的青翠竹帘和上面绘制的苍劲墨竹。
　　可是司锦从未见过如此光亮美丽的黑色漆器，也未曾见过这样华贵的一副棋盘。
　　眼中映入的颜色越是简单，越是觉得此处不凡。

　　“来了？”龙彦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
　　他本就长得好，这会儿穿着日常宽松的长衫，随意坐在一边，手把手地教阿凌下棋。
　　其实他并不爱下棋，只是刚吃得太饱，总要找点事做来消消食。刚喂完了鱼，顺带坐下来讲一讲——五子棋的下法，围棋他大哥龙奕是高手，他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学。
　　“是。”老龟立刻走到龙彦身边去，给他倒了一杯茶，顺手给阿凌也倒了一杯。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三太子的心里，这孩子可是非同一般。
　　“坐。”龙彦说。

　　那两个赤着足的少女放下三个软垫，司锦率先跪坐下之后，其他两人才跟着她跪坐下来。
　　司锦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还不曾感谢救命之恩，锦他日必将相报。”
　　若不是这位公子出手，她怕是逃不过陈国追兵的捕杀。

　　“哦，不用他日了。”
　　她听到那悦耳的声音道，“你们现在就可以报答我。”

　　半个时辰后，司锦三人手中拿着几袋种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身后的朱红色大门又一次在他们的背后关上。
　　“公子，这……”
　　褒环不敢置信，“难道他留下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替他种地？”
　　“不仅如此，他们还即将送我们吃食和衣物，承诺会让我们安全地在这里住下来。”司锦缓缓说，然后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仅仅是一门之隔，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妙灵庄。
　　“如果我们种不好呢？”这也不知道是什么种子。
　　余坚沉声道：“如果我们连这也做不好，于那位公子而言就失去了价值，怕是不会再给我们这个安身之所。”
　　“公子，我们要留下吗？”褒环压低了声音说。
　　山谷附近的雾已经散去了，他们如果要走，此间主人也承诺不会拦他们，只是出了谷生死由天，他再不会管他们与陈国之事。
　　“我们根本无处可去。”司锦苦笑。

　　于是，乖乖种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