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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我妈妈说你妈妈是做妓|女的。”
      “不是,我妈妈说她妈妈是老鸨。”
      “老鸨是什么?”
      “拉皮条的吧。”
      “拉皮条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妈妈很讨厌他妈妈。”
      “我妈妈也是…”

      妓|女是什么?
      老|鸨又是什么?
      小朋友的妈妈为什么都那么讨厌他的妈妈?

      五岁之前,他不懂。
      但不敢问。

      后来他懂了。
      却不想问了。

      七岁的时候,在一个闪电轰鸣的夜晚,陈凤把亚明带回了家,并跟他说从今以后这就是他的哥哥,他们会一起生活。另一天,陈凤把原本简陋的一室一厅筒子楼房间改成了更加拥挤的两室一厅,毕竟整套房子只有52平米。

      陈凤几乎每天都是凌晨四五点才回到家,就算亚明住进来了也是一样,所以他们经常只能在放学的时候看她一眼。

      其实,亚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那时家里经常会出现一个正方形的小袋子,有时会出现在沙发缝里,有时会在打扫陈凤的房间里发现,每到这时候亚明就会默不作声的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在陈凤卧室的床头柜。
      家里也经常会来一些陌生的男子,每到那个时候,亚明就会跟那些人要一百块钱,说是要带弟弟出去买零食。
      这样的戏码每两天就要上演一次,每次都能或多或少的要到钱。拿到钱后亚明就会带他到旁边的公园看一些老爷爷钓鱼,半个小时后再回家把钱如数上交给陈凤。

      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十一点的时候,他们还没睡着,陈凤回来取东西,不到五分钟之后又出去了。
      他趴在窗户边看着陈凤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花枝招展地越走越远。
      忽然想起妓|女那个词汇,他回头问旁边还没睡着的人,“你知道妓女是什么吗?”
      “知道,我妈就是。”不冷不淡的声音,没有丝毫羞愧与隐藏。
      他愕然地看着他,“那你…你”
      亚明听半天也没听他你出个什么来,明知故问,“你什么,丢人吗?”
      独赋涨红着脸,是的,其实他已经意识到妓女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性质了。
      亚明撇了他一眼,“没什么好丢人的,都是为了赚钱而已。”
      “老|鸨也是妓|女?”
      亚明嗯了一声,“没什么区别。”

      那年他八岁。
      知道了他们的妈妈都是妓|女。
      但不丢人,
      是为了赚钱。

      为了赚钱,
      亚明放弃了所考取的大学,记得那天是连续一周大暴雨来第一个艳阳天,陈凤浓妆艳抹,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窄小破烂的沙发上,陈旧的电风扇在一旁吱吱作响,吹的录取通知有一下没一下跳动在老旧的长方形木桌上。

      潮湿的房间透着淡淡的霉味,还有一些太阳的味道。
      “你想好了?”
      “嗯。”亚明没有犹豫的点头。
      “理由?”
      “我想去赚钱,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上学上,而且我也并不认为知识能带给我这样的人财富。”
      “人生是你们自己的,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干涉,今天你是这样,明天换成你弟也一样,但是...”陈凤眯着眼睛盯着亚明,话锋一转,“考上大学,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是你妈生前一直挂在嘴边的。如果你是顾及学费的话,那大可不必,当初既然我答应了你娘照看你,我就没想省这个钱。”

      话音刚落,岌岌可危挂在桌岩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忍受不住电风扇的风力掉落在地,又挣扎着水泥地翻滚两下,最终停在亚明脚边。
      亚明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在陈凤意味深长的目光里叹息一声,之后弯腰拾起。
      白纸黑字被他紧蜷在手里。
      “凤姨,我已经决定了。”
      “好吧。”陈凤点点头不再劝说,只是起身走进卧室,半分钟后拿出一叠现金。她把它们放在老旧的长方形木桌上对亚明说,“这是你上大学第一个学期的学费跟生活费。”
      亚明看着那叠不厚不薄的钞票显得有点无奈,“凤姨,我...”
      陈凤抬手打断他,“你妈是得病死的,虽然大部分生意是我介绍的,可她要不做这行,没人能逼她,我自认为没欠她什么,只是我已经答应过她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供你上大学,这钱我放这,你上不上大学我不管,也算我没食言。”

      那天,亚明带着他去了商场,夜总会,还叫了两个小姐作陪。
      那晚,亚明喝醉了。
      他问他,“你不读书了就是想要这样的生活?跟去我们家那些男人一样。”
      亚明哈哈大笑,搭着他的肩膀说,“哥哥要的不是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我要的是只要我想要了我随时有资本可以要。”

      那年他初三,第一次穿上了上千块钱一件的白衬衫,虽然有点彷徨般的小心翼翼,但更多的却是对物质生活的向往。

      高三的时候他们搬到了一个中高档小区,搬家的那一天下着大雪,雪雨中他们的笑脸跟门卫向他们敬礼时所得到的尊严一般,虚荣而不满足。

      亚明在陈凤所在的夜总会工作,从刚开始的小弟做上了管理总监,并且亲手带领了一支男模队伍,有钱的女人比有钱的男人要阔绰太多,她们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在年轻强壮的身体里寻找尊严跟疯狂。

      亚明的第一次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富婆开价二十万,即使是在现在二十万也是一笔足够让一个对钱欲没什么自制力的人弃甲丢盔,何况在那个大米只要几毛钱一斤的年代。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用他的话来说,看着手底下的人一个个干到腿软,自己却守身如玉两年多,就是为了遇上这样一个女人。
      那笔钱他用来买了他们的第一套房子。

      当然,亚明不算一个好人,陈凤不是,他也不是。
      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一个妓女出身的老鸨,一个母亲因花柳病去世的儿子,和以及一个从头到尾从未制止过的消费者,他们对金钱物质生活的欲望。
      哪怕是他的良心,跟...爱情。

      高三下半学期,他经常去夜总会帮陈凤跟亚明做一些琐事,其余的时间都是在震耳的Dj里安静的坐在一角。
      当时他面临着三年前亚明同样的问题,思考着大学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
      陈凤没给出任何意见,倒是亚明说,家里已经有两个人赚钱了,总得有个正常人。

      正常人,
      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人,怎么会有正常人。

      正在他辗转思量,难以决定时,他遇到了一个叫陈先生的导演。

      那晚服务生阿k把他从震耳的音乐里叫到洪老板的包厢,洪老板是这家夜店的老板,五十多岁,常年的富裕生活让他不至于像一个接近暮年的老头子,他是陈凤众多姘头里唯一一个没有去过他家的人,也许是看不上,也许他根本就不关心陈凤的生活,因为他有一个比陈凤干净,比陈凤还漂亮的小老婆。

      奇怪的是,即便这样,多年里他们并没有断过关系。

      包厢里的光线并不是很昏暗,房内坐了几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中年人,他被洪老板笑眯眯的安排坐在一旁,他双手摊开,五指指向最左边的男人,他说,“这是陈导,大家都叫他陈先生,他想见见你。”

      那晚,他们聊得相宜尽欢,临走前,陈先生跟他说,“考上邬莱电影学院,明年用你当男一号。”

      就这一句话,改变了他的一生。

      走出包厢的时候他的双腿是打飘的,正好碰见对面包厢走出来的男模阿宋,他意味深长的往他下|半身看了一眼,惺惺相惜的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知道他误会了,可是他没有心思去解释。因为他现在的感受跟他们没什么区别,从天而降的机遇让他像一个得到了一笔无比丰厚小费的男模一般兴奋而腿软。

      得到消息后的陈凤再三跟洪老板确认消息的准确性,洪老板说,以陈先生在圈内的势力还不至于让他浪费时间去骗一个老鸨的儿子。

      这就是洪老板,一个对陈成表里如一的男人,从来没掩饰过他对她的轻视。可陈凤像是没听见似得,破天荒的亲自下厨给亚明跟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由于陈凤多年未进过厨房,所以那顿饭,其实并不好吃,甚至有点儿难以下咽,可他们却都吃完了。

      陈凤说消息是属实的,陈先生正在筹划一部叫《宴会》的电影,准备明年开拍。她说,独赋你加把劲考上电影学院,花多少钱无所谓。

      那晚他们三个都喝醉了,这个机遇就像一束阳光照进了阴暗,潮湿,肮脏,甚至爬满驱虫的地下室里。

      从那以后,陈凤回来的更晚了,亚明也渐渐消瘦下去,变得面黄肌瘦。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他只能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沉默。

      这年,邬莱电影学院的招生名额已满,而他们没有背景,花出去的钱就像往大海里投小石子似得,没见半点回应。

      陈凤说,明年再考,你还有一年的时间。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都不敢与陈凤跟亚明对视,因为他心里清清楚楚为了这个机遇,他们俩个人都为他做了些什么,天价的表演老师,声调训练,眼神训练,健身教练,形象塑造。

      他们没有任何能支持他在几万考生中脱颖而出的背景,只能在底子上下功夫,而这所谓的底子是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的。

      要是没有考上,怎么办?他每次看着亚明在厨房里熬一些壮阳补肾的中药,闻着那股说不出来的恶心味道,他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醒了他们的牺牲,生怕他们在某个瞬间清醒过来,不再帮助他。

      这会他已经清醒的意识到,比起陈凤的强颜欢笑,比起亚明的屈尊膝下,比起这套房子,陈先生《宴会》的男一号,才是能给他真正尊严的,才能真正给他想要的生活。

      九月,他考上了。
      十月底,陈先生敲定了他为《夜宴》的男一号。

      他们都说是老天眷顾,那晚的庆功宴是洪老板吩咐的。
      亚明醉倒在一旁,像是一位出征的士兵终于可以卸下了盔甲。
      陈凤招呼着所有人,饮下来者不拒的敬酒,不一会也醉了。
      好像所有人都醉了,好像整个舞厅都在为他狂欢。

      只有他,在灰暗的角落里睁着疲惫不堪的双眼不敢闭眼。
      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这不是所谓的老天眷顾,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他们是如何在发臭,腐烂的黑暗中赢得这束阳光的。

      十七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他那双沧桑,充满欲望,贪婪的双眸里。
      她是那样的干净,纯净,洁白的肌肤像是早晨的荷落,剔透的不像话。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竟看不到一丝杂质。

      “他们都喝醉了吗?”她脱离队伍径直向他走来,坐到他与醉倒的亚明中间。
      她的声音与她的长相有所出入,声音偏向清冷,不是那种沧桑后略带防备的清冷,像溪水的清冷。
      “我叫十七,你呢?”
      “独赋。”
      “独赋?”她就着他的名字念了一遍,轻轻笑出声,“独负一人的意思么?”
      当时他真觉得,天生不愁吃穿的小女孩真是幼稚的能让人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像是应验了预感似得,《宴会》在正式筹划时陈先生遭遇了上一部电影女一号聚众吸毒的网络攻击,那部电影还未正式上映,但已遭到舆论的封杀。
      本来刚开始并没有达到危机公关的程度,随即的曝光的还有那位女艺人收容他人吸毒,并且同女性友人□□的照片与证据。在当时来说,这种负面消息,足够让一个当红的女艺人跌到谷底。
      迫于压力,陈先生只能推迟《宴会》的拍摄,把全部精力转向撤换女主角,重新拍摄旧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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