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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 ...

  •   老爷子像是吩咐晚辈一般请他坐下,而居士简像是一个很久没相见的晚辈一般礼貌的问候,两人的口气俨然不像刚认识的样子。
      居士简说,“家父让我给您带一声问候,他本人也会在这一两天过来探望您。”

      十七听的莫名其妙的,忍不住发问,“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万俟正海发出爽朗的笑声,这笑声十七好久不曾见过,上一次见还是奶奶在世的时候。
      而他讲起的故事,也是十七从未听说过的。

      原来,居士简的爷爷跟万俟正海是旧识,1975年即7月河北唐山强烈地震后不到一个月四川多地也发生了7.2级地震,当时居士简的爷爷身处四川救援军队中其中一支分队的队长,可因为当年那个时候地震频繁,粮食,物资,药品严重短缺导致救援工作难上加难。
      那时,万俟集团刚刚成立,十七的曾祖父还未去世,由于曾祖父天生有军人的血性,他召集了不少当时手头上有点小钱的生意人筹备物资送往四川,派人的人是万俟正海,而接收物资的人正是居士简的爷爷居海军。
      老爷子按照曾祖父的吩咐留在部队跟他们一起帮助需要救援的百姓,两人年纪相仿,再加上老爷子从小就跟曾祖父呆在部队,身上自带军人气魄,没多久跟他们混成了一片。

      有一晚,余震袭击,有些不堪一击的房屋连续崩塌,还出现了泥石流,部队派出去一支又一支,可回来的人数却让人唏嘘流泪。
      那一次,居海军也没有回来,万俟正海急了,孤身一人前往事发地段寻了整整一夜,天明时才在废墟中找到快奄奄一息的居海军。
      后来,回到邬莱后两人因为通讯不发达很多年没有再见,再见时彼此孙子都有了,可这份救命恩情居海军一直没忘,他生前时两人倒是来往的比较频繁,两人也开玩笑似得提起过兴许两家人能做亲家。
      遗憾的是没等到孙子孙儿长成,居海军便去世了。

      谈起这个,老爷子的精神气是病来这么久最好的一次,他有些感慨的说,“这些年我退出商场鲜少与旧友来往,也亏你父亲有心每逢过年都派人送东西,噢,对了,你父亲身体可还好。”
      居士简恭敬地回答,“父亲身体还算健朗。”
      “那就好。”老爷子气息不匀,咳嗽了好几声,十七急切的在旁给他顺气,半响后,老爷子平复了一些,说,“居家的孩子我是放心的。”随后他看了眼十七,问居士简,“这门婚事你父亲怎么说。”
      居士简站起身,微耷拉着脑袋表示尊敬,“父亲说爷爷在世的时候曾与他商量过,全凭爷爷做主。”
      老爷子把居士简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颇为满意,“上次见你是几年前了吧,也罢,这缘分是你们自己的。”

      午饭期间居士简被老爷子留下来吃饭,而十七也被赶了下去留下夏锌照料。
      十七没什么胃口,搬了个墩子坐在花地里发呆,她的头发又长了一些,冬日的太阳把她紧紧包围,微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居士简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在想什么?”
      十七被太阳照的有些发热,解开扣子敞开大衣,双手耷拉在两腿膝盖上,板着小脸有些老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些所有的温柔,都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情?
      居士简突然乐了,笑的好不开怀,他问,“很介意?”
      十七点头,“有点。”她看着那一片鲜艳的刺玫花,有些委屈,“我不想要恩情了,也不需要任何人还恩。”

      恩情,恩在前,情在后。
      九分恩,一分情。
      到头来,怎么做,都会是她的错。

      居士简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心里莫名的揪疼,都说别人欠你的总比你欠别人的要好,可是没人知道,还恩的人有还恩的条件,有还恩的舍取。
      还恩的人总是想用最简单,最心安理得的方式去偿还,当他们觉得超过他们的能力或者可能要失去所有去偿还时,心理便开始扭曲。
      一粒米养恩人,一石米养仇人,大概就是如此吧。何况她给他们的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与梦想。
      他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我是从澳门回来才知道的。”
      当时就想跟你结婚,所以想提前打点好一切,没想到…

      没过两天居士简的父母隆重的到老宅提亲,这是老一代人的规矩,老爷子也衣冠整齐的坐在轮椅上,万俟周长一家三口以及鄂琴也再次回到了老宅。
      十七坐在一旁的角落看着他们聊着爷爷那个年代的事情,谈着居士简跟她是多么的般配,她突然感觉恍如隔世。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一家子在跟酒店聊着她与独赋的婚事,才一年,却已经物是人非。
      跟去年不同的是,现如今的氛围要好得多,鄂琴脸上的眼睛乐的眯成了一条线,老爷子也不是因为接受她的执念从而勉强接受独赋。居士简的父亲居樊荣也是对老爷子恭敬有礼。
      看起来,这好像是一门两边心满意足,门当户对的婚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十七感觉胸口特别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

      趁着他们聊天没有精力注意到这边时,十七从旁边溜到后院。后院有一个绿色的秋千,她坐在上面望着天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摇荡着。
      没一会,秋千旁边站了一个人。
      不用看,闻着身上熟悉的味道十七也知道是谁。
      她说,“今年还没下雪呢。”
      居士简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十七微微抬头,眯着眼睛看着有些生气的他。

      她问,“你是生气了吗?”
      居士简不答反问,“跟我结婚你很不开心?”
      十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挫败地说,“我没有,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感觉很无能为力。”
      居士简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握住秋千绳,有些疲惫地说,“无能为力的是我吧。”

      1月7号,居士简跟十七前往民政局领证,全程十七没有多废话一个字,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像极了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陶瓷娃娃。
      工作人员不知道缘由,颁发证件的时候好心说了一句,“新娘子要开心点。”
      出了门,十七望着手上的结婚证有些发懵,挺在台阶上久久没有动。
      居士简这回真是生气了,脸色铁青的拉过她的手,怒不可遏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想跟我结婚你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不情不愿!”
      十七红着眼睛抬起头,泪水流出眼眶,“我没有。”
      居士简见她这副委屈的样子更是怒发冲冠,用力挥掉她的手,转身离去。

      十七眼疾手快,追了两步拉住他的胳膊,居士简准备甩开,没想到她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带着哭腔说,“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你爸妈能同意是来自爷爷的那份恩情,就跟陈凤当时一样,我不想再这样。”
      居士简僵住了,“你说的无能为力就是因为这个?”
      怀里的人泪眼婆娑就着他的胸膛点点头。
      居士简的火冒三丈仿佛被一盆凉水从上而下浇灌,可他还是非常严肃的把十七从怀里扯出来,有些生气,“不管有没有爷爷那份恩情我们都会结婚的,就你而言配的上任何人。”

      十七耷拉着脑袋,“我知道,是我钻死胡同了,对不起。”
      居士简惊魂未定的说,“不要总是这样一个人胡思乱想,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别总跟上次一样想知道我的家庭背景还让缔纳美跟峰子去查。”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结婚的?”十七眨巴眨巴睫毛,这几天太忙了,没顾上问他。
      居士简牵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峰子派人查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我不知道他想干嘛,后来缔纳美给我打了电话。”
      “我说你动作怎么那么快呢。”十七嘟囔,后又想起什么,“那音律怎么没来?”从爷爷回来后她就没去公司,也忘了跟音律说一声。
      居士简侧头一笑,“那天我去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他。”

      他们婚后的生活几乎没什么改变,因为事先有说好婚礼要等以后有时间再举办,所以结婚的事也就身边几个最亲近的人知晓。
      唯一的改变就是居士简每天下班之后都回老宅,他住进来后老宅的三兄妹也没有以往那般沉默了,有时也会开开玩笑,凑在一起聊聊天。楚水有时会让居士简去劝劝彻夜不眠的十七,可居士简却只是笑笑。
      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多夜晚,他都会陪着她一起守。

      凌晨两点,走廊的风很凉,檀木的护栏更凉,十七听着里面不间歇无法抑制的咳嗽声久久不能呼吸。
      不一会,夏锌筋疲力尽地从卧室里出来,黑暗里他慈悲又绝望的眼眸深深的刺痛了谁。
      那一瞬间,十七情不自禁的跪了下去,双手捂住脸庞,仰着脸庞,下巴微微张开,泪水如泉涌般从指缝中呈豆珠状一颗颗流出。
      像一座虔诚的雕塑,浑身散发着世间生死离别的奈何无可,诉尽了苍白无力的生死轮回。

      这是这么久以来夏锌第一次看见她哭,原来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知道老爷子快油尽灯枯了。原来这个不善于表达感情女人在表达感情的时候是如此浓烈的。原来她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居士简站在离她不到一尺的地方延续着悲伤,可始终没去把她抱起来。
      想起她昨夜的失魂落魄,她说,士简,我感觉爷爷就是这两天了。
      原来她是如此的洞悉。

      凌晨四点老爷子醒来说想吃面条,十七吩咐刘嫂去厨房下面条,一屋子的人突然泣不成声。
      老爷子精神不错,自己从床头拿出一本相册,那里面装的都是奶奶生前的相片,他笑着说,“好多年了,有时候我真怕忘了她的样子,现在好了,又能再见了。”
      十七紧咬着嘴唇在床边跪下,颤抖的握住老爷子的手,她仰着头尽量让自己不破声,“那到时候爷爷帮我跟奶奶说一声,说我很想她,我会照顾她的玫瑰,照顾好她种下的桃树。”
      “好,好。”老爷子拍打着她的手背。

      四点十五分,老爷子在剧烈的抽搐中离去。
      刘嫂端着面急促的跑上楼,“面来了,面来了。”
      寂静的卧室随着门口“哐当”地一声传出痛苦的喊叫!
      “十七!”
      “十七…”

      灵堂设置在老宅的后堂,老爷子戎马一生交友无数,不管是他昔日的好友还是从前的商业伙伴都纷纷前来祭奠。
      十七醒来时就听到后堂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下午的阳光本应温暖这个冬天,可她只觉得这是她感受过最冷的一个冬天。
      她换上黑色孝装前往后堂,后堂门口排着一条长龙队,他们都穿着黑色的服装,手里抱着白玫瑰,一个个用同情的目光跟她说着节哀顺变。
      堂内万俟家人面对面跪成两排,居士简也在其中,十七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跪下。
      对面的大姑哭的最凄惨,两旁的表哥表姐怎么都劝不住,可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来来往往很多人,他们每鞠一躬,十七就磕一个头。

      独赋也来了,他跟那些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一样按照葬礼的流程,手捧着白玫瑰面对遗像深深鞠躬,在台面上放下玫瑰后转身朝家属区表示节哀顺变。
      那么官方,那么不失身份。
      十七茫然地看着那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忘了磕头。
      直到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用担忧地口吻问,“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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