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其所系统》我欲挖抗

4、山中樵夫（三）

　　那厢，数日前，宣城文家。

　　是夜。文府后院。

　　“——啊！”

　　一女子发出短促叫喊，猛地睁开眼，一下惊起。大汗淋漓，喘息连连。

　　又做梦了。又梦到前世。

　　文蓁赤白着脸，挣扎着醒来。梦中场景历历在目，周身骇然久久未消。

　　这世道不太平。主弱臣强，人心各异，暗流涌动即将冲上明面。很快，天下就会硝烟四起。

　　当今有董、穆、陈、文，并称四大世家。她便是文家次女，父亲是文家家主文瞿，上有大哥文锦。文家镇守宣城，辖制燕地，有声望、有地盘、有兵马，面对接下来的乱流，哪还能有独善其身的余地。

　　然恕她做女儿的逾矩，父亲固有治理之能，却缺勘断之才，生于盛世尚可安然，遭逢祸乱要如何保全。最最重要的是，他还不善兵事，不重军务，这在一通豺狼虎豹间岂不如同小儿怀璧。而大哥身为文家独子，更是才能平平，不过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毫无助益。这样的文家，真真到了危如累卵的境地。

　　前世正是如此。但其间不堪，要从引狼入室说起。

　　那年，父亲收到来自穆家二公子穆枫的求援信，穆家兄弟阋墙，穆枫不容于其兄，出走避难请求文家收留。他少年英才，成名已久，单骑入城之时，更是叫重姿容的父亲见到他丰神俊朗、气度秀拔，一下爱才心喜，对他招揽厚待。

　　后来，穆枫一方面愈发讨得父亲欢心，逐步染指燕地军政，另一方面引诱大哥沉迷声色，频频犯错，待到时机成熟，便向父亲提亲，求娶文家小姐。彼时正逢朝中不稳，见时局变幻、乱象激湍，两相对照下，父亲为文氏长远，便许下亲事，交托家业。这一过程，他只用了一年。

　　之后，又过了十年。

　　十年间，天下彻底陷入战乱，穆枫杀穆柏、掌穆氏、登联盟共主，先后诛潘氏、灭董氏、平陈氏，逼皇帝禅位。而文氏助他夺回穆家、助他逐鹿征伐，子弟散落军中死伤殆尽，文锦被圈养于京都，文蓁被幽禁于后宫。

　　十年后，穆枫登极，文瞿病亡，文锦暴毙，文蓁赐死，世间再无文家人。

　　只是，再睁眼，却是十年前。穆枫未至，文蓁已回。

　　这连日来，她是夜夜噩梦，不停重复亲人死绝、家族覆灭的惨烈未来。在梦里，她只能生生看着、生生熬着，不到最后不绝希望，就一直在希望与失望中挣扎，终至绝望没顶。但这终究是梦、是未来，她还有醒来的时候、还有应对的机会。现下时机虽晚，却尚是惨烈的开始，她只当十年记忆尽皆前世，今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但是，她要如何同未来轨迹抗争，眼下又要从何处着手。

　　要告诉父亲吗？

　　父亲擅占卜，求玄问道，向来敬畏鬼神，她有把握叫父亲相信。可然后呢？

　　趁穆枫来宣城之际一举除掉此獠，文家的命运能否就此扭转？穆枫心性多疑，看似孤身出走，实则以退为进，实力是不减反增，她能做到吗？不能一击杀之就是打草惊蛇，只怕会提前迎来毒蛇撕咬。不能做得干净，他手中势力、他背后穆家都不是好相与的，授人以柄是置文家于出头靶子之地。

　　再有即便做到，没有穆枫，余下虎视眈眈的势力要如何抗衡？一旦生了变数，乱流呼啸席卷下又会如何收场？

　　文蓁疑虑重重，不敢擅动，但日前穆枫求援信已至，应当三日后他便会抵达宣城外的安平镇。当下父亲对招纳之事还在犹疑，当务之急是向父亲请命在穆枫入城前见上一面，以便日后无论何等说辞都能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