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之妫》一絮

1、第一章 稚子初降

　　第一章
　　公元前702年，正值春秋乱世，周王室衰落，群雄崛起。北方齐国、南方楚国渐渐壮大，生存在两国夹缝中的小国如高台危楼，摇摇欲坠，陈国就是其中之一。
　　又是一个普通的严冬，寒风依旧像往年一般吹拂过，在陈国鄢丞君妫林的府上，迎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她嘹亮的哭喊划破了寂静的的夜，也划开了乱世中新的一幕……
　　妫林有一个妾侍，名唤向垣，来自卫国，是卫国王后的远房表妹，嫁到陈国三年无所出，这回终于生了一个女儿。
　　向垣疲惫地看着粉嫩的女婴，她扑闪着明亮的双眼，五官完全集合了父母的优点，俨然就是一个小美人坯子。
　　妫林听说向垣生了个女儿，喜滋滋地赶过来探望。
　　依照楚国的风俗，王室新生儿都需由卦师进行卜命，所以他这次过来，也顺便带上了卦师张玄。
　　妫林从床榻上抱起女婴的同时，哭泣声立刻停止，幼小的婴孩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渐渐地笑了起来。一枚桃花形状的印记，随着她的笑容，在额上绽放。
　　妫林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忙蹲下身，让向垣看看，“你看，女儿额头上是不是有个印记？”
　　向垣看后点点头，欣慰地道：“孩子不仅长得可人，这花型印记更是将她衬托得与众不同。”
　　“花型胎记……”在一旁的张玄听到，赶忙上前，“请君上将孩子给臣看看。”
　　妫林不知道他为何听到印记就这么感兴趣，见他煞有其事的模样，只好将怀中的婴儿放到他手中。
　　张玄抱过婴儿，细细看了一遍她额上的胎记，突然变得十分害怕，慌忙跪倒在地，“君上，这孩子不祥啊……”
　　“为何不祥？”妫林心里一惊。
　　张玄战战兢兢地回禀：“臣曾在古书上见过，额上有花型胎记的女子，若是出生在寒冬，必是祸国妖姬；再者，依据她的面相及出生时辰推算，未来将会有两国因她而亡啊。”
　　“啊……”妫林一听，差点跌坐在地，“那……那……怎么办……”
　　“恕臣直言，此女，断不能留啊。”张玄将孩子举过头顶，跪伏在地。
　　妫林颤颤巍巍地扶着床栏坐下，转头看着向垣，她正在以一种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叫他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于心何忍，但想到此女生于王室，有此大凶之命终是不祥人，自己又早有争夺王位之心，这个孩子恐怕会成为心腹大患。
　　当年，叔父妫佗杀死父亲陈桓公和长兄妫免，登上陈国王位，自此，他的毕生使命便是铲除妫佗，为父兄报仇雪恨。
　　想到此，他紧捏着拳头，狠下了心，“张玄，这个孩子，就交给你处置吧。”
　　“不！君上，不行啊！她是我们的女儿啊！”向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声哭喊。
　　妫林闭上眼睛，对张玄挥了挥手，“带走吧。”
　　张玄领命，正要起身，向垣突然抓住妫林的衣袖，哭着祈求道：“君上，既然如此，就让妾身自己处置吧，她就算再不祥，也是妾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求您让妾身送她最后一程吧。”
　　妫林见她可怜的模样，咬了咬牙，点点头。
　　陈玄起身，把孩子放到交给向垣，却不放心地说道：“夫人，这孩子命该如此，请夫人为了陈国，为了君上，断不能心慈啊……”
　　向垣垂下眼帘，没有看他，只是无力地点点头，而后对妫林说道：“就让妾身和孩子再呆一会儿吧，临走前，妾身想再好好地看看她，只要一个时辰就好。”
　　妫林看着她们，叹了一口气，随后起身领着张玄走出了房门。
　　他们走后，向垣就这么抱着孩子坐在那里，默默地哭泣着，冰冷的泪让双颊更加冰冷，几乎冻得泛红。
　　孩子仿佛能读懂她的表情，不再欢笑。奇怪的是，她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同时，额上的花型胎记也渐渐淡去，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向垣就这么在床榻上坐了一个时辰，直到侍女前来提醒，才抱着孩子起身。即使再不愿，她也不敢违背妫林的命令，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怯懦，那么无用。
　　因为妫林不想让府上平添血光，更不想看到某一处就想起死去的孩子，所以就让向垣前往郊外，在河中将孩子溺毙，又担心她一时心软，所以遣了贴身侍女冬晴领她前去。
　　冬晴给她披上厚厚的裘衣，带她坐上马车，去到了郊外的河边。
　　向垣站在潺潺的流水边上，看着漆黑阴冷的河水，几次想把孩子丢进去，都收回了手。
　　冬晴见状，劝说道：“夫人，这孩子是留不住的，还是早些决断了好。”
　　“我知道……”向垣看着怀中的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知晓了父母的无情，她一直扁着小嘴巴，却不哭也不闹，只是侧着脸，不想去看近在咫尺的母亲。
　　可怜的孩子，才刚来到这个世上，连名字都还没有，就要被亲生父母扼杀。这对于她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想到此，向垣止住泪，转身对冬晴说道：“来时忘了准备香烛，你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干树枝，找些过来，权当是送送她吧。”
　　冬晴应了声，便打着灯笼转身去寻找树枝了。
　　向垣见她走开，赶忙将孩子外面的裹布扯下，而后映着月光，把她放到河边高草丛中，又找了一团差不多的泥石，用婴儿的裹布包好，抱在怀中。
　　不多时，冬晴找好了树枝，回到河边。
　　向垣见她回来，确定她看向这边的时候，就将怀中裹着布的泥石抛入河中，在昏暗的月色里，发出一声闷响。
　　冬晴走到她身边，将树枝递过去，“夫人就别这么伤心了，您这是为了君上，为了陈国，相信孩子也会理解您的，她来生肯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
　　向垣抹干眼泪，点了点头，用灯笼的烛火点燃了树枝，插在河边，而后便随冬晴回去了。
　　孩子，这是母亲最后能为你做的，是生是死，就由上天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