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紫苏）魔仙劫》裳桀月

18、章十八 栖霞岭上

　　“屠苏，”紫胤叹了口气，“勿要太过胡闹。”

　　他倒不是不喜百里屠苏的举动，只是有无措。

　　成仙数百年，从有人敢对他如此，即使是自己的徒儿。

　　百里屠苏松开手直起身子，低低的声音道，“师尊恕罪。”

　　百里屠苏此刻站在紫胤身后，紫胤自是看不见他的神情，不过听这声音，想来是有些落寞。

　　紫胤真人略感无奈，幺徒回来之后性情不再同原本一般沉默内敛到极致，紫胤虽是略有不适应，但不得不承认，较之从前他倒是更喜欢他开朗一些的性子，不过小徒弟这类似撒娇的举动还是让他这个从来没人敢对他撒娇的人不知如何应对。

　　屠苏当真改变了好多，紫胤真人轻叹。

　　小徒弟好像因为自己的举动有些难过呢，自己要如何呢？安慰一下吗？屠苏不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啊。

　　这原本是没错的，百里屠苏的坚韧足以让任何人震惊，若非如此，前世他不可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煞气煎熬中支撑下来，现世更不可能在与魔域的争斗中存活下来。

　　只不过紫胤于他终究是不同的，除了紫胤，百里屠苏不会对任何人如此。风晴雪为他历尽艰苦，他敬她，像亲人那样待她，凤清缡是他的好友至交，他对他也诚挚以待，但却始终不会对他们有如此举动，因为总是觉得......很是不对。

　　就在紫胤思虑间，百里屠苏却是忽的开口，轻声道：“师尊，弟子昔年在昆仑山上之时，曾经听闻芙蕖师妹偶尔间言道，西方栖霞岭之象乃是人间盛景，夕霞之月出现之时的奇观令无数文人墨客为之神往，吾等虽是修道之人，但这般景象若是不曾亲眼目睹也实属遗憾，昔年屠苏因故难以离开昆仑，虽是向往之极却是无法亲睹，如今栖霞岭恰好便在左近，师尊可否陪屠苏前往一观？”

　　紫胤这几日因着治疗修养之故不许百里屠苏随意走动，想来他是很有些发闷的，今日左右无事，索性带他出来走走，因着只是临时决定，并没什么准确的目的地，屠苏既然想去栖霞岭，紫胤自是没什么说的，何况栖霞岭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紫胤十多年前因故路过此地之时，也确实对夕霞之月的景象颇为赞赏。

　　紫胤真人御剑飞行的速度自不必说，剑芒闪烁之间，两人已经落在栖霞岭一处平缓的山坡上。

　　百里屠苏环视周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绿色的植被，绿草扑满了山坡，山野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和着清雅的花香，令人心情舒畅。

　　百里屠苏自离开了桃花谷之后，很少见到这么安宁清静的景象，在的千年之后，战火纷飞，魔族进攻之初来势汹汹，大陆几乎随处可见激战的痕迹，这样的景色早已被双方战斗的余波破坏殆尽，就连桃花谷，也被彻底毁去，桃花漫天飞舞的景象，再也不复得见。

　　人族连着几年的抗争，使得魔族进攻之势被遏制，双方形成对立之势，这一切才缓和稳定了下来，可惜大地之上，已经是满目疮痍。

　　再过一阵子，神族插手其间，人族才有了一段休息的时间，然而稳定了没多久，不知是什么原因，天皇伏羲与魔君蚩尤突然在洪崖境交手，力量波及极广，自己和凤清缡不知为何，回到了这个时空。

　　百里屠苏向紫胤真人看去，看到师尊轻轻拂袖，看似随意的席地坐了下来。

　　“栖霞隐月之景只有在晚霞出现之际，此时虽不能观之，屠苏倒也不必失落，栖霞山岭常时之景也是颇为不凡，值得一观。”

　　栖霞，霞栖之地。

　　霞的颜色与彩虹很有规律的七彩是不同的，它就像作画时很随意的泼墨一笔，看似杂乱，却有一种独特之美。

　　霞光出现之时，山岭的轮廓隐在霞光之中，若隐若现，如梦幻朦胧。

　　栖霞之月，是在晚霞出现的时候才会有的景观，但并不是说晚霞出现就一定会有栖霞之月出现，晚霞出现的时候并不多，栖霞之月出现的可能自然更小，想要见到它，也是需要缘分的。

　　中皇晴雪，栖霞之月，并列闻名天下的两处盛景，可惜真正见得到的人却不多。

　　地界幽都在人界的入口便在中皇雪山，幽都中人风晴雪的名字，便来自于此。

　　芙蕖有一次跟着陵越等人下山执行门派任务，似乎就到过栖霞岭，也不知道他们一行可有看到过那般景象。

　　对于今日不能见到栖霞之月的奇观一世百里屠苏倒不是太执着，他只是想和师尊清静的待一会。

　　百里屠苏在紫胤身边坐下，微微仰头看着师尊，被柔和的太阳光芒环绕着的紫胤，仿佛集尽了天地间的清辉。

　　多少人都以为仙人是冷情的，却不知仙人也曾是凡人，也有和普通人一样的七情，不过是他们看开了、看淡了而已。

　　万事不萦于怀，不沾染尘世因果的安心清修，让其心如止水，但若真的受了尘世侵染，其感情，也并不是平静无波的。

　　若是师尊真的冷心冷情，又为何对自己和师兄尽心教导、爱护有加？为何会在师徒对决后转过身去？

　　师尊......只是把感情隐藏的很深，常人触不到而已。

　　百里屠苏心头忽的一酸。

　　百里屠苏觉得，自己见到师尊之后，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和举止了，就如他刚才在御剑飞行时候的举动，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师尊......你这些年......离开天墉城之后，去了哪里呢？离开了昆仑山吗？”

　　“不曾离开昆仑，只是在山间隐居罢了。”紫胤看着坐在自己身侧幺徒，“倒是你......这段时间过的可还好？你的那位朋友并非人族，他待你虽极好，但你们终究属于两个种族，想来平日里是少不了争执，你可有为难之处？”

　　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有些偏执，但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种族与种族间的如何才能和谐相处是一件永远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原因无他，两个种族的价值观、世界观、对待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和态度，相差太大了，外表之类的原因，不过是次要的而已。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人族认为强者不应该欺压弱者，讲究以德、礼服人，魔族、妖族却普遍认为弱肉强食天经地义，物竞天择，是世界最残酷也是最基本的行事法则。

　　人族认为魔族、妖族行事残酷冷血天性嗜杀，魔族、妖族则认为人族太矫情不可理喻，世上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

　　一个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和成长的环境有极大的关系，不同的种族所居的环境是有很大差别的，

　　凤清缡是凤凰族人，虽然如今和小弟子感情不错，但是紫胤却不能不担心，两个种族差异实在太大了。

　　神兽一族实力强大寿命长久，天性高傲的他们一般是不喜与人类打交道的，凤族和人族的看法观点差异不可谓不大，遇上的争执之事想来不少，而幺徒的身体又不是很好，在两人实力相仿的情况下若是真的起了什么争执，吃亏的肯定不是凤清缡。

　　明白了师尊在担心什么，百里屠苏眨眨眼睛，“师尊放心，清缡虽然是凤族，但是很亲近人族的，他和人族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很清楚人族思维了，我们平时不会有什么事起争执的。”

　　百里屠苏这么说，紫胤稍微放心了一点，他本对异族一事没有什么排斥，更不是那种认为“是妖即恶”的人，但涉及到小徒弟，他还是不能不谨慎，幺徒被自己禁足与门派之中，少与他人往来，心性难免单纯了些，自己当初命令红玉屠苏若有万一需得随行护守，便是出于这个考量。

　　尽管知道小弟子不再是那个不曾离山的少年，紫胤还是不禁想要照拂于他。

　　听出了紫胤的担忧，百里屠苏浅笑，师尊不管何时，都是关心着自己的，即使是当年自己一意离开师门，他虽有不愿，却还是令红玉留下照看。

　　百里屠苏记得自己初至天墉的时候，煞气不稳定，自己几乎是天天在和煞气做斗争，一天折腾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精力了，然而还是要完成每天的功课，不然师尊会斥责的，似乎有一次，自己读经书的时候太累了，就那样睡了过去，意识朦胧之中似乎是枕在紫胤腿上睡了很久。

　　当时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毕竟师尊冷清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后来才知道，师尊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百里屠苏和紫胤都不是多话的人，纵然关心对方也不过淡淡几句言语，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紫胤和百里屠苏想要对对方说的话都不少，只是两人都寡言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而已。

　　百里屠苏躺下来，就像记忆中那样将头搁在师尊盘坐的腿上，“师尊......屠苏真的，很想你。”

　　看着百里屠苏的样子，紫胤忽的想到了青龙镇的那天夜里，小徒弟在自己身边睡着的样子。

　　紫胤的手垂下，顺势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

　　“不管怎样......你回来就好。”

　　这样可爱的小徒弟也不错，紫胤如是想着。

　　如果他能把自己照顾的好一点，不要总是受伤的话，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