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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   彩彻不敢再劝,四下看看,竟然连个石凳都没有,硬着头皮将皇帝陛下放到卧房门口的地上后,她立刻在他身后跪了下去。
      “你去看看百里绝还在不在宫里,在就带过来。不在就去请御医。”夜钧天以手撑地,并未为自己的狼狈境地感到窘迫。
      彩彻含泪而去,夜钧天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推开房门,尊无二上的帝王就这么拖着残废的身子,艰难地爬进了房门。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浅淡的月光透进来,给所有东西渡上一层薄薄的银霜。他看着歪斜的椅子,落在地上的书卷,几乎完全想象得出陆小恰是怎样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磕了这儿,又碰了那儿。
      他沿着她走过的地方爬过去,根本不在意自己干瘦的废腿撞在桌椅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屈辱,只有铺天盖地的悔恨不断钻进他心里。
      直到他看见那个和衣睡在床榻上的小身影,他心神骤然一松,仿佛自己死过一回,重回人世,有一刹那天地寂静,万籁清明。
      他爬到床边,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望着月光中她泪痕交错的小脸儿,哆哆嗦嗦地凑过去啄了一下。满怀虔诚。
      陆小恰并未体会到夜钧天满心复杂纠乱的情绪,抱着她幼年时一只棉布缝制的小兔子玩具,呼吸匀浅,仍旧噘着嘴睡着。
      夜钧天脱掉自己沾满灰尘的中衣,又仔细把磨破了的手掌擦干净,才舍得摸摸她的头发,轻声唤她:“小恰,小恰。”
      陆小恰眉心浅蹙,把怀里的小兔子抱得紧了些。
      夜钧天想要揉开她的眉头,伸出手去又停下,正如近乡情怯,又似老大回家。他收回手按住自己怦然乱跳的心脏,声音温柔低哑,不像要叫醒她,倒像要哄睡她:“小恰,天天来了。”
      她的睫羽轻轻颤动,缓慢抬起。
      他的全部心神也跟着提到半空,看她眸光茫然,如风中烛火摇曳不定,他的心狠狠地摔在地上。
      曾经她看着他,眼睛里藏不住万点星光。而今星辰坠落,流光飞逝,再不复从前。
      他尽力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对着她浅浅瞳水,又重复了一遍:“小恰,天天来了,天天回来了。”
      陆小恰花了一点儿时间才听懂这句话,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头一次带了他看不懂的情绪,眉眼依旧,隐映在月光里,却仿佛广寒宫中遥不可及的虚幻。
      夜钧天自有千百种方式可以为自己开脱辩解,可以将责任完全推给百里,可以怪罪一众侍卫联合欺瞒,甚至他可以利用她对他的情意,以极端手段求得她的原谅。
      但他没有。
      他半生不堪,自泥泞中负隅前行,而她是冰魂雪魄,白玉无瑕。她的灵透干净,让他无法再生出任何多余的算计,只能将一颗心全心捧出,任由裁决。
      夜钧天心里七上八下,陆小恰心里却是骤然一定。
      天天回来了,她不再是漂泊的浮萍,不再是无根的游子,不必再担忧他的宠爱只是一时镜花水月,她的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天天!”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叫出这个名字,抛开了身份之差,抛开了年纪之差,抛开了她所顾虑的一切一切,一头扎进他怀里。
      夜钧天稳稳接住她,眼睛酸得厉害,怀中十七岁的小爱人,竟比她十三岁时还清瘦些,隔着衣衫,都能摸到骨头的形状了。
      “笨丫头……”他哆哆嗦嗦地抱紧怀中的小身子,声音中满是艰涩,“怎么这么笨,我性子不好,你就不知道要离得远些,避一避。”
      “不可以。”陆小恰撑着他的肩头,认认真真地回答,“不可以离开。”
      “为什么?”他不解。他从前身虚体弱,她会担忧,但是他既然已经神完气足,她为何还是要寸步不离?
      陆小恰望着他,轻轻说:“我宁可再种九根连天花,也不愿你离开我片刻——皇上说过的,我记得。”
      “小恰……”夜钧天心头巨震,他无法否认,如果陆小恰真的因为他的失忆而暂且避开,那么他恢复记忆之后,一定会在自己身上再种九根连天花才去找她。
      他有情深似海,亦有执念如渊。
      但凡她对他有一点儿的喜欢,依赖,心疼,他都会想尽办法逼迫她留在自己身边。但他没有想过,她其实早就看透他的偏执。
      他自以为偷走了稀世珍宝,将之据为己有的同时必然要承担日夜忐忑,但是现在他被告知,宝贝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抱着他小小的珍宝,感受到远比掌握玉玺时更纯粹的踏实和宁静。
      他心里酸软,贴着她细嫩的脸颊蹭了蹭,勉强压下激动翻涌的情绪。
      陆小恰偏头枕在他肩上,僵硬紧张的身子慢慢放软,撒娇道:“好疼哦……”这一阵子她的神经绷得太紧,现在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才感觉到疼,感觉到怕,放任了自己的软弱,咬着他的肩膀小声抽泣。
      夜钧天在床边撑了一把,抱着她一起坐到床上:“御医已经等在门口了,我叫她进来给你诊脉。”
      他知道她需要发泄情绪,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低声哄了几句,便叫了御医进来。
      御医提着药箱坐到床头,跟着进来的彩彻看见帝后两人抱在一起,未见什么隔阂,大大地松了口气。
      哪知当御医的手指搭上陆小恰的手腕时,陆小恰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猛然抽回了自己的胳膊,缩手缩脚地往夜钧天怀里躲:“不要,不要碰!”
      “小恰?”夜钧天按住她的小身子以免动作间再扯到伤口,低声询问,“怎么了?是御医来了,给你诊脉的。”
      “不要……”她嘤咛一声,愈发娇缠,揪着他乌黑的头发,扯下了他的发冠。
      夜钧天猜到她大抵是受了惊吓,害怕与人接触。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她却仍然对他全心信任,他心里一阵酸疼,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稍稍仰头,避开那只乱抓的小爪子,柔声哄着:“我拉着你的手好不好?就给御医摸一下脉,很快就好了。小恰要勇敢一点,之前不是说过要当陆大侠保护我吗?大侠不能害怕诊脉。”
      陆小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被做大侠的梦想激发了勇气,枕在夜钧天肩上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稍松一口气,拉着她瘦瘦的手腕,示意御医动作快些。
      御医屏气凝神诊过脉,神色略有迟疑:“皇后娘娘,有没有觉得眼睛干涩?”
      夜钧天狠狠皱眉,周身温度瞬间低了许多:“小恰?”
      她最怕他这个样子,不敢隐瞒,小小声说:“眼睛那里热热的,睁不开。”
      御医收回手,正色道:“这便是了,娘娘受的伤并无大碍,按时涂药就好。可是娘娘最近忧伤过度,怕是把眼睛哭坏了。”
      夜钧天心头大恸,放在陆小恰手背的手掌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抚着她的头发,仿佛稍微用些力气,就会碰坏了怀里脆弱的小人儿。
      御医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两盒药膏递给夜钧天:“白色盒子里是特制的伤药,青色盒子里是治眼睛的药。娘娘最近不能见光,把药膏涂在眼周之后以纱布蒙住眼睛,更利于修养。每日早晚更换即可,大约半月便可痊愈。”
      夜钧天接下药瓶,疲惫地挥挥手:“都下去吧。”
      陆小恰听出他语气中的自责与悲痛,分外不忍,扯着他的头发说:“一点点儿疼,没关系的。不是说很快就好了吗?”
      他没有说破自己的担忧,勉强笑了笑,拍拍她的小屁股:“恩,很快就好了。你乖一点,我现在给你涂药。”
      陆小恰羞答答的哼唧了两声,还算听话的配合他脱掉外衫,忍着奇怪的感觉让他把药膏涂到秘处。
      夜钧天感受到她的紧张,出声询问:“很疼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伤口自是热辣辣的疼,但是当他修长的手指沾着清凉药膏涂上时,又有点儿酥酥麻麻的痒意窜行全身各处,手指尖儿都是酸的,没力气。
      夜钧天轻声哄着她,就好像以前哄她睡觉那样。他在她窄窄的后背上摩挲,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陆小兔无助地忍着奇怪的感觉,被夜钧天一下下亲着脖子上脉搏跳动的地方,愈发不知如何是好,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夜钧天倒是懂得她的反应,细致地涂过药膏之后,长指灵活地拨弄了几下,就让小兔子哭着攀了顶。
      他等她慢慢安静下来,抽出手指擦干净了,把沾了血丝和香汁的帕子珍而重之的放好,又叫人端了热水到床头,亲自绞了布巾给她擦脸。
      她很乖地仰着小脸儿,让他给擦干净满脸泪痕,又在眼睛上涂了一层凉丝丝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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